我以我泪洒娇娥
半个多世纪劳苦，一切即空。发白人瘦，耳笨眼矇。唯有眼泪未尽。有时夺眶，有时暗吞。我想这泪不能白流。在这有限的时间，把有限的泪水，洒向红楼众多女性。将来命尽，拿上此状，到阎王那里去控告人间恶魔，诉说红楼女儿的悲苦，申明她们的无辜，替她们喊冤叫屈。若眼泪还剩几滴，就用来去替黛玉还水；宝玉出家时，她已离世，成为宝玉寐梦以期的芙蓉神。
红楼梦中描写了多少女性，严格说是一个无法统计的数字。在数量方面，作者常用一伙、一群、几个、十来个等概词，因而无法准确。这些女性人物中有太妃、贵妃、公主、小姐、
婕妤、画家、琴师、诗人，但更多的是丫鬟、婆子、乳母。她们身处社会最底层，是供主子役使的会说话的工具，她们靠出卖劳动力维持生计，靠服侍上层人物获得一点微薄的薪金养家糊口，她们的苦衷不言而喻。
然而，生活在衣食丰厚，花拥锦簇的小姐们，是否一切顺心，园满无缺？本文试图以金陵十二钗为主，兼绘几个典型女孩诉说她们的悲辛和心灵之苦。
双调·折桂令
问娇娥至哪（儿）来朝？落雁头翘，羞月傲妖。
一表神造，一言宙调，养教园捞。
醉眠爱池凭趣飘。火（用）纸包，内热外焦，掩盖白劳。犯禁偷情人狠群抛。
秦可卿之父秦邦业是营膳司郎中（明清工部营缮清吏司主
官）。夫妻年过五十、尚无子女，因从养生堂抱回一女婴，起名可儿，官名兼美。后来又生一男，名秦钟。
有人说秦可卿是康熙皇帝两立两废的太子胤礽的小女儿，理由是贾母说可卿是重孙辈最得意的人；秦的婆婆尤氏说可卿那样的人物，打上灯笼也难找；另言可卿的卧室陈设，完全是皇家公主级别。这个推理我不敢苟同。细想谁家会把孩子随便送孤儿院，别说皇家，就是普通老百姓也不可能，除非未婚男女私生子或者孩子生下来因残疾遗弃后，被路人送去的。皇室角斗中，失败者多数被杀，而且斩草除根，最差也得被拘禁，贬到边远地带，绝不会让其子女出宫留下后患。《狸猫换太子》那是杜撰的故事，绝不是事实。身为太子，手下岂能无人，靠朋友把女儿养起来或寄在民间，不是难事。
可儿长大，袅娜俏丽，西施难比，貂蝉羞色；聪明过人，性情和顺，人见人爱。因其秀美，且秦家和贾府有点瓜果，便
嫁给了宁国府贾珍之子贾蓉。
宁府花园梅花盛开，贾珍之妻尤氏，请贾母、王夫人、宝
玉赏花。中午宝玉要休息，转了一大圈没有合适的地方，秦可
卿便引叔叔宝玉到自己卧室，安排在自己床上。宝玉合眼慌惚
入睡，梦中见秦氏带路，引他到太虚幻境，警幻仙子安排仙女
歌舞接待，让宝玉看了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警幻
将其妹可卿推入房中，按照警幻之训，宝玉领略了儿女之欢。
二人软语温存难分难解，出了房子，漫步交谈，警幻从后边赶
来，要把宝玉推入万丈深渊，吓的宝玉连声呼喊：可卿救我！
秦氏听见，深感奇怪，自己的小名，这里任何人都不知道，宝
玉怎么从梦中喊出来了呢？秦可卿有意于宝玉，怎么能和叔叔
在一起？青春年少、欲火旺盛，单相思难成现实，无奈之际，
她接受了公公贾珍，精神上得到了慰迪，物质上得到了满足。
秦可卿停经两月，全家都以为是喜，那知大夫看了说不是怀孕。
她精神日见不佳，饮食无味，终日疲惫，特别是到了后半天更
觉倦怠，连话也不想说。
秦可卿病了，全家着急，更急的是她的公公贾珍。托人请
来大夫张友士、诊脉后说是心性太强；聪灵过人，思虑过度，
愁忧所致。精神上的毛病，根外难调理。服药数日，总不见效。
那样的家庭，那样的条件，有什么不舒心的地方？原来和公公
长期通奸老是一块儿心病，一旦暴露，涉及名节，怎么能不让
她忧心。
治了病，治不了命，秦氏到底没挺过去。快不行了，托梦
给王熙凤：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必跌重，乐极生悲，树
倒猢狲散，否极泰来，盛筵必散，周而复始。临终方明白这些
道理。
秦可卿倒下了，贾珍立誓要尽自己所有的，把丧事办得轰
轰烈烈。开丧送讣，停灵七个“七”，四十九天内，设坛天香
楼，请僧道念经超度。棺木用的是铁网山上的樯木，价值数千
两银子，是忠义亲王老千岁预定因犯事未用的棺板，邦底厚八
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香，敲之如磬，击之如玉。可卿的丈夫
贾蓉原是黉门监生（明清国子监生员，由恩荫或捐纳而得），
贾珍嫌写在灵幡上不好看，用一千五百两银子买了个“防护内
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出殡时，六国公（镇国公、理国
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子孙送灵，四王（南
安郡王、北静郡王、西宁郡王、东平郡王）搭棚路祭。
秦可卿生前，贾珍关心彼止，死后贾珍不遗余力。真乃是
生时风流，死后风光。试问何用？
贾元春
中吕·朝天子
有权，有钱，帝傍思悠绻。
风宫之内赏淑贤，
令宦官宫婘，
福尽生烦，难熬夜怨，
日同居颤渊，
可怜！可怜！肥胖人失璨。
贾元春是贾政和王夫人的女儿，因生在大年初一，取名元春。
皇宫选秀，元春十四岁左右被送去待选。
贾政生日，全府庆贺，设席唱戏，热闹非凡。忽然，六宫都太监夏秉忠来府，贾政止戏撤席到中门跪接。夏太监口称奉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
青天一声劈雳，贾家上下，立刻沸腾起来，不知是福是祸，
人人提心吊胆。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王熙凤，迎春
姊妹，薛姨妈聚在一起，皱眉屏气，等候消息。
终于传出喜讯“元春被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贾
府立时，欢天喜地，着朝服，乘大轿，入朝谢恩。
元春封贵妃不久，皇帝恩准，让她回家探望父母。消息传
来，贾府兴师动众，大兴土木，修建省亲别院。堪地形、搞设
计、绘图纸、购物件、买道尼，选演员、置行头，整整折腾了一年。
元宵佳节，元妃省亲。鼓乐喧天，鸣锣开道，前呼后拥，
元春回到了贾府，下辇更衣，游幸大观园，观景题联，赐名改诗，及尽所能。元妃一声长叹：太奢华过费了。之后，与家人
相见，先行国礼，元妃上坐，受祖母和父母叩拜。礼完，元妃
与祖母、王夫人相拥而哭，心中皆有许多说不出、不能说的话。
一时的威武，未能掩盖往元妃内心的痛苦，暂短的欢聚未能宽
释元妃内心的孤独。丑正三刻，执事太监督催请驾回宫，元妃虽不忍别，但皇规难违，只得忍泪而去。
元春回宫，有意编写《大观园题咏》，并命众姐妹和宝玉
进住园中，以免佳人落魄，花柳无颜。
端午节，元春让夏太监送银一百二十两，让贾母等到清虚
观打三天平安醮，并赐端午礼物，唯宝玉与宝钗相同，余则各
异。
贾母八十寿辰，元春送金寿星一尊，沉香拐杖一支，伽南
珠一串，福寿香一盒、金锭一对，银锭四对，彩缎十二匹，玉
杯四只。
元春染病，宣亲丁进宫探问，许各带一个丫头，男人许在
宫门外投名请安，不得入内。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凤姐、
贾政等带众一块进内。贾母等女眷到元春床前，相互问候。元
春含泪道：“父女弟兄，反不如小家子得以常常亲近”。会见
三个时辰，辰时进，申时出，不能违规。
时隔不久，传元春病重，王夫人扶贾母进宫，但为时已晚。
元春入宫后，闲懒无事，营养过剩，身体发胖，行动费力，慢
慢引发疾病，精神乏困，起居乏力。近日偶浸寒气，引起旧病复发，痰塞气堵，四肢冰冷。太医调治，汤药不进，不能言语，
终因病情不断加重而逝，年四十三岁。
越调·凭阑人
诚恳平和怀软肠，那耐雷鸣风雨狂？
丈夫如恶狼，命危泉水黄。
贾迎春的父亲是贾赦，母亲是周姨娘，时属庶出。在贾府
四春中排行第二。
贾迎春不胖不瘦，不高不低，身材合中，性格平和，老实
本份，时时小心谨慎，处处息事宁人，从来不争不抢、不计较
个人得失，是一个诚实善良的贤淑女性。
贾府为贾元春省亲，修建省亲别墅，元妃省亲回宫后，令
众姐妹进住大观园，迎春进园居住在紫菱洲。
大观园儿女聚集一处结社吟诗，迎春担任副社长，负责出
题、限韵。园中女孩子正处在天真烂熳的年龄，她们之间戏笑
无心，生卧不避，生活在无忧无虑的世界。
贾府夜间上夜巡查的婆子无事生非，执班不认真履职，聚
众赌博，迎春的奶妈参与了而且是个头儿。这件事在贾母看来，
是个严重事件，认为这些奶娘以为自己给哥儿姐儿吃过奶，无
法无天耍特殊，被其它人更可恶，下决心要整治整治。命将赌
具烧毁，赌资入官，为首的打四十板，撵逐出府，再不录用。
贾赦的正妻邢夫人怨迎春没有拿出姑娘身份教训奶娘，导致全
家失了面子。奶娘的儿媳妇来求情，想让迎春在贾母面前说情，
放过自己的公婆。迎春的攒珠累金凤（首饰：用金丝编制，叫
累金也叫累丝）没名其妙的丢失，疑是奶娘偷当做了赌资，丫
环怨她太宽容不追究。面对这各种压力，迎春的态度是不说情、
不加责，任其自然、能帮助隐瞒掩饰过去，是他们的造化，瞒
不住谁也没法。对奶娘聚赌的事，她以为没必要去求情，那是
自己讨臊。对丢失累金凤的事她认为宁可不要了，也不能寻事
结冤。
绣春囊事件引起抄捡大观园，搜查中发现迎春的丫环司棋，
私藏男式鞋袜，同心如意和一封情书。上边决定要把司棋从大
观园撵出去，司棋跪求，数年之情，迎春含泪不舍，但觉事关
风化，自己不好挽留，劝司棋早去早安生，将来总有一散，给
了司棋一件纪念品，忍恨看着司棋出了大观园。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迎春已到谈婚论嫁的年龄，父
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当时婚配的原则。父亲贾赦不听亲友劝阻，
把迎春许给了孙绍祖。孙家祖上是军官出身，是贾府的门生。
孙绍祖长相魁伟，身体健壮，善骑射和官场应酬。那知孙绍祖
原是个大无懒，整日赌博、酗酒、淫乐。家中奴仆中女性，让
他玩遍。婚后的迎春，常受孙绍祖打骂，常让迎春睡在灶房，
甚至不给饭吃。孙绍祖骂迎春是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说自己与贾赦是同辈，不该应这门婚事，说贾赦欠他五千两银子，要
迎春替还。一个千金小姐，过着三等仆人不如的生活。
迎春有苦难言，只能在回娘家时，向贾母、王夫人哭诉，
可是贾母不出头，贾赦不出面，王夫人不使力，任凭孙家施展
家庭暴力，无休无止的折磨迎春。有权有势的贾门眼睁睁看着
迎春苦熬。
宁府被查抄，贾赦服刑要去边陲，迎春想去和父亲见个面，
送一下，孙绍祖硬是不许，说什么贾家正处在晦气的时候，去
了会染上倒霉，迎春扭不过，只好用眼泪了事，在家整哭了三
天三夜。
不久传来消息，迎春死了。一个如花似玉，年龄二十出头，
结婚刚过一年的贾迎春，就这样被孙绍祖折腾而亡。迎春死后，
偏遇贾母病重，贾府忙于老祖宗之事，迎春的事，无人过问，
孙家简单草草将迎春掩埋。
（未完待续）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