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刘春梅(青海)

“又是九月九,重阳夜难聚首,思乡的人儿,漂流在外头......”,一曲《九月九的酒》,在袅袅的茶香中低诉,一座小院,渐渐清晰的浮现,仿佛推开院门,就可以沿着红砖铺就的甬道,走进久别的家门。
甬道两旁砖牙子围成的花圃里,开得最盛的是大丽花,重重叠叠的花瓣紧实妍丽,紫的雍容,黄的华贵,粉的娇俏,还有矮矮的小菊花,铺满花圃,洒了一院的秋色。院子一半用旧砖铺地,另一半是菜园,一座小小的暖房是父亲的乐园。房门旁竖起一根长长的铁管,上面绑着简易的电视天线,饭菜的香气飘出来,有我爱吃的炸带鱼......

母亲在窗下做针线,阳光洒在她身上,泛着淡淡的光泽,她的发丝乌亮润泽,脸庞慈爱安详,大白猫蜷在身旁睡得正香。真的羡慕这白猫,可以陪伴在母亲身边。母亲织毛衣,它在旁边玩线球;母亲做针线,它在旁边睡大觉;母亲闲暇了,就可以赖在怀里享受温柔的摩挲。我们长大了,在母亲牵挂的目光中渐行渐远,各自奔波,无暇给母亲陪伴,也无暇享受母亲的摩挲。
父亲做过一只风筝,形状像一朵向日葵,贴了烟盒纸做装饰,还让我们用蜡笔在上面画了花草和太阳。风筝线是尼龙的鱼线,绕在母亲的线板上,弟弟举着风筝,父亲飞快奔跑放飞,风筝摇摇晃晃飞起又落下,一遍遍调整风筝尾巴的长度和重量,风筝终于飞了起来,越飞越高,在蓝蓝的天空映衬下美得不可方物。后来,我们也像风筝一样,在父母可望不可及的空中飞舞,他们日渐孱弱的手臂握不住那一线游丝,终于撒手而去,任风吹雨打,我们再也回不去。

九月九重阳节,是父亲的生日!我们总说父亲是有福气的人,生日都选得这样好。很多个九月九,在温暖喧闹的家庭聚会日里,母亲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笑呵呵的父亲任我们把衣服鞋子帽子一件件套上又换下,小孩子钻进钻出的闹。温暖的港湾里,爸妈的笑容融化一切郁结,我们是被包容的单纯快乐的孩子。
父亲过六十六大寿,我们去九眼泉农家乐包了一个院子,院子外面是大片的菊花和格桑花,在秋风中灿灿的开着,院墙上爬满了葡萄藤,院子里的树下摆着桌椅,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闲聊,住了许久楼房的父母很高兴,讲起从前的院子,讲我们小时候的糗事,和狗打架的白猫,养过的兔子和鸡,那个小院子里的温暖都被眼前的院子勾起,母亲感慨的说:“有院子多好啊,阳台上大丽花都开不起来。”

一年一年的风霜吹皱了父母的脸庞,苍白了他们的头发,时光带走了他们,我们终成了这世上的漂萍。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四年前的九月初四,我的来处戛然而止,从此天涯,何处是归途?亲昵的呼唤,成了梦里的呓语,深切的思念只剩无言。他们在我最深的心底,保留一隅柔软,在我无助的深夜,包容我的哭泣。
黄菊默默,秋风无语,我以一盏清茶为祭,彼岸相隔,惟愿无忧,前路漫漫,我亦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