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市
文|鲁海

岁月更迭,世事在变,农村集市也不例外。几十年来悄无声息,一些古老的“市口”,比如剃头的、卖洋色的、卖牲口的、卖粮油的、说书的等等渐渐消失;又有一些新的市口,比如卖宠物的、卖花卉苗木的渐渐兴起。
“破烂市”,是个古老的市口,但在多数集市已经见不到了。而在我居住的这个小县城,居然还保留了“破烂市”,而且市口像模像样。
穿过喧闹的集市中心,往东过十字路口走进一条东西向街道,就是“破烂市”了。破烂市东西百余米,道路两侧和中间分设了三趟摊位,规模可谓大矣。
虽然三趟摊子,却并不拥挤,道路畅通无阻,除了“卖野药”的咋咋呼呼,或者偶尔有位“网红”尽情讴歌,基本是若干年年一贯制,安安静静。
与别的市口相比,破烂市有着独特的风景。
一曰货品齐全。针头线脑,锅碗瓢勺,瓶瓶罐罐,衣服鞋帽,电工电料,图书玩具,家用电器……除了买不到猪肉白菜这类生活用品,其余的几乎应有尽有。这已经不是“百货”的范畴,恐怕千货都不止呀,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破烂市的货品,说是货品似乎不够准确或公道,因为凡是款物交换的物品都叫商品,可是,破烂市里这些货品如果叫做商品又太过牵强。别管商品还是货品把,它们对于大多数家庭,特别是年轻人家庭来说统统是“扔货”,别说买,都没人去卖,留在家里既碍事还有碍观瞻,因而全都丢进垃圾桶。
二曰生意冷落。破烂市历来都没有红火过,稀稀落落,冷冷清清,老气横秋,少有人来这里买东西,所以“营业额”令人羞涩。有的摊位恐怕一天也没有一单生意,连中午吃顿包子的钱都挣不出来,眼巴巴地守摊子。十里铺有位姓张的老太太,五天仨集。她说:”碰巧了,三五个集也卖不几个老钱”,还得靠儿子偷偷塞给点“盘缠”。
我老姑在世的时候经常赶集,她的货品净是些麻线绳头、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玩意,比破烂市的货品稍好一些。后来,表哥“子成母业”,开着一辆花花绿绿的三轮车,赶集上店,车上拉着他的全部家当。表哥耳聋,近乎“实聋子”,一点声音听不见,全靠手比划。买主都是本乡本土的庄稼人,几乎都认识,买卖中从来没人钻他的空子,占他的便宜。
第三,这是老年人的天下。破烂市里,无论买的还是卖的,清一色老年人。那些骄傲于幸福的年轻人别说买卖了,都懒得正眼看一下。倘若路过,旁若无人,目不斜视,匆匆忙忙,貌似打电话的样子,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尊尊雕塑般的老人坐这里是干什么的。那些苍老木讷的“售货员”们,安静地坐在马扎上守株待兔,他们用期待的眼神关注着每一个来往的中老年人,以艳羡的目光欣赏着那些英姿飒爽、打扮入时的年轻人。一双双混浊凝滞的眼神,看了让人五味杂陈。
四是无论货品多少,每个摊位只有一位“营业员”。因为,这个市口从来都不会人满为患,而且无论有没有人看管摊位,都不必担心丢失东西。因此,他们也无需别人帮忙,悠哉悠哉。
至于破烂市里的货品来自何方,我们可以想象,比如自家的、别人家不要的、垃圾桶里的……也许所有的想象是对的甚至超出我们的某些假想。
不过,偶尔也会有一单生意的。一位老妪抱着件旧军衣,花四十块钱给老伴买下。从她笑容满面的样子可以看出,她对这次“淘宝”是称心如意的。
破烂市有点像淘宝或“闲余”,但破烂市里是不会淘到宝贝的,那里的货品几乎全部都是废品,而淘宝和闲余只是闲置而不是废品,是有宝可寻的。就像“两元超市”,绝对不合格,但绝对是新的。
既然买卖不景气,白靠时间,为什么破烂市经久不衰呢?
我问几位老人:“买卖怎么样?”
“嗨!玩呗”。
不错,是为了玩,好了挣个花销,指望这个买车买房娶老婆肯定白扯。卖了卖不了无关紧要,落个“买卖人”。反怎么都是玩,反正货品也没什么成本。赶集玩玩,看看熙来攘往的各色人等,看看热闹解解闷。有这样一个小营生,每天就得早起大理货品,就有一份记挂,就是一个精神支柱,和钓鱼、看书、跳舞、下棋、骑车子一样,一个人一个玩法。但从内心讲,既然是买卖货主还是期待着“开张有益”。
我喜欢去破烂市,不为买也不为卖,看看而已,不知道是什么牵动了我的一缕神经。

作者简介:鲁海,本名胡振同,1962年9月出生,山东茌平人。1984年毕业于聊城农校。工作后,一直奋斗在基层一线。从上学时期就喜欢文学,但是没有真正深入进去。从岗位上退下来,有了充足的时间,摸索着写一下东西,包括现代诗歌,小小说、散文、札记等,散见于报刊,网络。只是喜欢而已,因阅历浅,阅读少悟性差,毫无成就。“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将不断努力,力争进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