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理解只在一瞬,挽起当年那个女孩的手,我感到的是生命里最熟悉的那抹温柔。
那个年代那个女孩
詹小平
下午,太阳的颜色一点点暗了下去。带着满身疲惫的我终于从一扇玻璃门外看见了忙碌的表姐。
站在柜台前好一会她才从那一大群顾客中把我区分出来。惊喜首先凸显在那一双眸子里,可是紧接着却略过一层淡淡的惆怅。来长春两个月了,头一个月找工作,周周跑人才市场,好不容易靠着一张文凭来到了这。
适应一座城市或许就得这样,我想。“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撑多久。”这样一句话让我有些感伤,极不自然地转过头去,目光正落在玻璃门外的马路上。夕阳如血,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被罩上了一层面纱,大人、孩子和急刹车的25路,多像一幅旧照片啊!那黄昏的底色触动了我心底最深的记忆。
那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一幕,一样的夕阳,一样的玻璃门。只是人不会这样的拥挤,也不会有这样匆忙,可确确实实我感觉到了同样的内容,闻到了同样的味道。我禁不住有种想哭的感觉,也因想到了另一位女孩的命运而感到一丝酸涩。
那个女孩就是母亲,二十年前的女孩,今天双手长满老茧的母亲。母亲似乎有永远讲不完的故事,而我似乎也把那当成了故事,直到有这样的一天让我感觉到了它与二十年前某一天出人意料地相似,于是感情沟通了,故事真实了,终于我全能理解了,理解了二十年前那个女孩的快乐和痛苦,理解她十几年不变的追求与奋斗以及梦境昙花一现所带来的兴奋与忧伤。
母亲出生在全国人民挨饿的六零年。母亲念了十年书,也正正好好是文革的十年。浩浩荡荡的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席卷全国上下。但每提到那段生活经历,母亲记忆深刻的不是劳累,而是她为广播站写的一篇又一篇的报道稿。虽然没有上过几节课,而母亲的笔却从未停过。她是那样的酷爱写作,她梦想着有一天能坐进大学的课堂,有一天自己的文字能写进书本。正是这样一种热爱,这样一种信念支撑她完成了又苦又累的十年学生生涯。
当年母亲望向门外的目光是无助的,那座小城市里没有她的梦想,那种热闹对于她便是一种折磨。二十年后在重复那一种眺望时我的目光已经站满了泪水。我终于理解了母亲那一遍又一遍的复述掩饰着多少痛楚,终于能明白自己接到录取通知书时,母亲那异常的兴奋更是一个梦的缘故。
转过头时夕阳的余辉正洒满表姐清秀的脸庞,我仿佛也看到了母亲,二十年前那个年轻美丽的女孩。
【题记】这是大女儿写于2002年5月27日,发表在《东师青年报》的一篇写我这位母亲的文章。令我感动与欣慰!也让我保存至今。今天重温这篇文章,更让我开心,因为女儿用聪慧的双眸穿越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幕。一晃又一个二十年过去了,我确实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不但自己的文字印进了书里,也坐进了老年大学诗词班的课堂里。老有所依老有所乐,是我余年唯一的精神寄托!“人生赢家”是我不断努力与追求所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