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安
人们习惯叫他老黑,其实,从外表看,怎么也看不出他黑在那儿。
苍老的脸,虽说布满了皱纹,坑凹不平,但和女人的脸一样,白白净净的,有时还白里透红,露出两个"小酒窝",蛮可爱的。
有人称其为女人的脸蛋,豺狼的心。所以叫他老黑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城里生活了十年多的老黑,卷起铺盖,偷着溜回了家。
与他携手回家的还有那搭着"互助组"的"丑女"。
老黑和丑女是一对半路夫妻。他的前妻是初中上学时的同班同桌,虽说不是校里的校花,但她长的漂亮,喜欢招风惹事。追她的男生时常排着长队,也难得聊上几句甜言之语。同学之间为了追她,经常逃课打架。
老黑追上她并和她结合,完全是一种天下掉下的馅饼罢了。
这段故事堪称为英雄救美人,在乡间流传很久。甚至有学生还把它写进了作文中,演讲诵读。
那年冬天,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刺骨的寒风刮的呼呼乱叫,老黑和往常一样,怀里塞进一个生红苕就往学校走,刚走到死娃壕那儿,咋听见有女人呼喊的救命声,他二话没说,循声紧走几步,发现死娃壕旁的土崖下,绻缩着一位女孩子,旁边站着村里的老光棍,露着狰狞的面目,傻傻地喘着粗气……
这个女孩,她不是别人,她就是老黑的同班同桌"校花"。
几年后,她和老黑结为夫妻,可天不助也,校花寿命不长,因病离世。
"丑女"几年前死了男人,是村里的老寡妇,家庭生活过的太苦、太累。
"寡妇门前事非多"。老黑死了女人后,天天闷闷不乐,吃饭无味,喝茶淡苦,晚上睡觉也手脚冰凉,恶梦缠身,尽是校花的影子。
无意间,老黑瞄上了丑女,丑女喜出望外。
一个丑的和猪眉眼一样的寡妇,竟然让老黑心动。俩人一拍即合,房前屋后寻欢,花椒树下偷情,为了遮人耳目,她们搭了个"互助组",名正言顺的过起了夫妻生活。
说起老黑,在野猪岭这十里八村,没有人不知,没有人不晓的。了解他的人,说他是个捣财子,瞎折腾。不了解的人说,老黑眼里有水,干啥事都"与时俱进"。
高桌子村的傻子求蛋也趁机凑热闹,挤在谝闲传的人群中,哼哼嚷嚷地吼着"我老黑哥天生就是个爱吹牛屁的货"。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只要勤劳实干,就能发家致富"。村里德高望重的周大爷老人这样说,无可非议。
"嘿、嘿,好好干一场,咱就有钱花了"。这不,老黑眼一瞪,袄袖子一挽,又和周大爷较上了劲。他吹的脸红脖子粗,哮喘病都吹犯了。
大热天的,太阳火辣辣的,烤的黄土地都发烫冒烟,村里人只有钻在窑洞里,吃饱喝足,躺在土炕上,歇歇响。
巷道里偶儿有几只野狗溜来溜去,在散发着臭味的垃圾堆里寻找着美味可口的"饭菜"。
老池旁的大槐树下,老黑圪蹴在那儿,拿出长长的早烟锅子,在地上拣了一枝硬柴棍,掏挖着烟锅里的烟屎。
从红彤彤的布袋里,他用手捏出一撮旱烟丝,装在烟锅里,用火柴点着,吧嗒吧嗒地抽着。
一锅,俩锅,三锅……,就这刺鼻的旱烟叶子,老黑连续抽了几锅。
过足了烟瘾,他舒坦地伸了伸双臂,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哼起了红高梁电影里的主题歌"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这里刮过……"
回到家,丑女拉着长脸,发神经地哼着那"妹妹坐船头,哥哥岸上行"。
肚子饿的呱呱叫,揭开锅,冰锅凉灶的,连个祸底子也没有,想泡杯茶水,暖瓶是空的。老黑不敢言传,走到水翁前,用马勺在翁里淘了一漂凉水,咕噜咕噜喝了个够。
气喘的他不停地咳嗽着。
他躺在炕上,双眼瞪着黑呼呼的窑壁,心里在盘算着……
何日我老黑也享个天伦之乐?
"又在做白日梦!"。丑女埋怨他。
一年前,已经进入城市居住生活的老黑和丑女,被女儿撵了回来,到村里,看见很多家户门前的小广场上和院落里晒满了一片片红豆豆花椒,由于花椒价格高出过去十几倍,每家每户的收入都在二三十万元不等,有些户收入高达五六十万元,就连求蛋也娶上了媳妇盖上了新楼房,他和丑女看见后,十分后悔和嫉妒、羡慕。
"都怨你让我仍掉了原来的几亩花椒地"。老黑茶水不进,一锅又一锅地抽着闷烟。
"你说种地栽椒活太累,一辈子都是个农民,不如进城享享清福,做个城市人。如今,眼红人家又怨我",丑女气愤不过,跑到邻家谝闲传去了。
其实老黑也是个穷家出生的孩子,在他幼小的时候,父亲死于一场车祸,不守妇道的母亲忍受不了夜晚的孤独,跟着山东烧砖窑的师傅跑了,他是跟着叔父长大的,可怜的叔父受到她的托累,一辈子也没粘女人的味道。
老黑是个聪明能干的人,就在土地分户那一年,他带着新婚的"校花",起早贪黑,迎着酷暑和严寒,在野猪梁开垦了十多亩荒山地,全部栽上了花椒苗。三年后,椒树挂果,喜欢丰收,成为当地首批"万元户"。乡里和县里为他披红戴花,进行表彰奖励。
一夜间,老黑出了名,成为野猪梁上的大红人。
邻居和村人有些眼红,就照着老黑的样子,开垦栽椒,不到一年时间,野猪梁的沟沟洼洼和每一块土地上都显露出花椒的香味。
栽花椒很累,管护花椒更累,采摘花椒更让人心烦,满山遍野的花椒让一部分人富了起来,也让一部人煎熬发愁。烈日炎炎的太阳爆晒下,摘椒的、收椒的、晒椒的,真的就像财神爷一样,难请,更难伺候。
兜里有了钱的老黑,染上了一些恶习,他和村里几个跑江湖的野汉子走的很近,打的火热,农闲的时候,在屋里开起了家庭赌场,四邻乡村的爱好者慕名前来,一赌就是几天几夜,从不散场,有的人赌输了钱,就去银行货款,货下的款又输了进去,求助于老黑,这时的老黑,心黑的和猪肝一样,他取出存在银行的积蓄,以高利货的形式放出去。
赌场越开越大,外边的赌徒被吸引过去,老黑放弃了花椒园的管理,将其放租给邻家。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如论是刮风,还是下雨,那怕是醋暑或严寒,老黑家门前总是停放着数量高档小轿车,出出进进的人群里有男有女,穿红戴绿,有的甚至是远道而来的其它省份的人。闹的野猪梁鸡犬不宁。
树大招风,坏事千里传。老黑的行为引起公安眼线的注意,一个信息飞过去,市局治安支队警从天降,一举端掉了这个赌博窝点,数名不法之徒入狱判刑、拘留、警告、或者
交纳罚金。
老黑被关进了号子,判处有期徒刑,数月后,由于身患严重的哮喘疾病被保释,让丑女接到女儿家暂住。
丑女就是丑女,老黑就是老黑,聪明反被聪明误。丑女以为女儿会接纳她们这样可怜恓惶的老人,谁知道女儿的眉眼比她还丑,女婿的心比他还黑,要钱,老黑两手一摊说"问一妈去要",让他们去打工挣点钱,养活自己,老黑心一横,死猪不怕开水烫,"我的筋骨僵硬,气都喘不上",女儿一听说"看来你们成了无用的东西了"。
"滚",女儿和女婿终于发话了,就连那外孙子也翻起了白眼。
这一晚,丑女和老黑失眠了。
(定稿2022年9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