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的奖品
文/林晓军
7月9日是家里的特殊日子。五年前的今天,父亲永远离开了我。
解放前,我爷爷住在南方一个渔村,村民打鱼为生。父亲从小就知道,海的那一头是宝岛台湾。他时常和伙伴攀上海边的巨石,眺望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追问宝岛在哪里呢?
18岁时,身强力壮的父亲参加了民兵,时常在海边和山上巡逻。父亲有责任心,能吃苦。在一次山路巡逻中,在脚边的茅草堆里,心细如发的父亲发现一只灰色塑料包,塑料包躺在草堆里,和周围杂草的颜色相近,不容易被发现。包里有一张简略手绘地图和一只笔。
父亲将塑料包带回村里,村支书分析可能是特务潜入时慌张之间丢弃的。那时候特务潜入的目不是搞破坏便是收集情报,在地图上标注指挥所或者防御工事。
村支书将情况上报真镇政府和县武装部。由于有了这个线索,很快就把潜入的特务,连同隐藏在村里的联络点全部摧毁。案件的破获,村党支部受到了县、镇两级通报表扬,父亲也受到表彰,参加县里的庆功会。那天,父亲的奖品是盆底印着大红花的搪瓷脸盆和印有毛主席头像的搪瓷口杯。
后来,父亲调到县武装部工作,我们也搬到了武装部的宿舍楼。那时武装部有一架军用望远镜,父亲爱不释手。有一次,父亲带着望远镜回家,好奇的我问是什么?父亲说这是望远镜。我问望远镜是干什么用?父亲说,可以看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摸了摸桌上的望远镜,黑色的机身坚硬粗粝,立在桌上象小人国里的双子星宝塔。
我伸手要拿,父亲制止说:小心,别动。然后,他拿起望远镜说:这家伙很重,掉地下就摔坏了。
我问:它能看很远的地方吗?
父亲说:能啊。多远都能看到。
我手指窗外:能看到那个烟囱吗?
父亲说:当然能,连烟囱上写的字都能看清楚。
我再问:那,能看到台湾吗?
能。父亲肯定地说。
我有些怀疑:真的能看到台湾?
父亲说:你不信?哪天带你去看。
三年后,我才等来这个机会。
那天,父亲回家,手里提着袋子,满脸喜庆。正在忙碌的母亲擦这手从厨房出来,正在做功课的我也从房间里跑出来。
母亲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刚刚开完会。父亲嘿嘿笑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棕色皮套,皮套上宽下窄,呈倒梯形。顶部是一个类似枪套的盖子,可以打开。
父亲神神秘秘看着我,我看着他手里的棕色皮套。
父亲说,走,带你去看台湾。
我两眼一亮,忽然明白了,伸手要从父亲手里抢过皮套,父亲笑着制止道:慢点,我来。
父亲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从皮套里取出一架黑色望远镜。
哇!我睁大双眼,象孙猴子第一次见到金箍棒一样大出惊叹。
这么大的家伙。一旁的母亲也是第一次看到,发出惊叹声。又问:这宝贝要多少钱啊?
什么钱?你就知道钱。这是奖品。
奖品?我和母亲同时转头看父亲。
今天开表彰会,这是我的奖品。
爸爸又被表扬啰!我高兴的跳起来,再次伸手要拿望远镜。
父亲忙伸手:你小心点。来我教你。
父亲接过望远镜,这叫目镜,这叫物镜,这是调节焦距的叫手轮,这是屈光刻度,机身的硫化皮是用来防滑的,如此这般,教会了我操作望远镜。
我拿起望远镜,感觉沉甸甸的。什么都看不明白,只是好奇地在手中翻来翻去,生怕掉到地下。我将物镜罩住双眼往墙上看,又调转过来,将目镜罩住双眼往窗外看。
父亲说,在家里看没意思,走,我们去山上。
那天,站在山包上,我第一次用望远镜眺望海的那头。
望远镜里,远处的大海灰蒙一片仿佛沉重的幕布,头顶的天也在远处一直延伸,没有尽头,但是依然可以分辨出山的轮廓。朦朦胧胧。
父亲说,那就是台湾。
我放下望远镜,有些失望地说:那就是湾吗?
父亲说:是啊,台湾是我们国家最大的岛,那里的人民和我们一样打鱼,一样说闽南话,一样看戏。等我们将来解放了台湾,那时候我们的国家就完全统一强大了。
多年过去了,父亲的望远镜传到我手中,在城里居住的我很少用到它,它长时间的躺在皮套里。只在特殊的日子才拿出来擦拭把玩,象欣赏一件稀有的古董。
那天父亲和我站在小山包上说的话还清晰记得,他说:等我们解放了台湾,我们的国家就统一强大了。
作者简介:
林晓军,男,1969年生。1992毕业于福建省闽江大学中文系,2015年完成福建广播电视大学行政管理系专业学习,现在一家事业单位任职行政工作。作品散见地方报纸。曾入围第三届、第四届、第五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其中《官迷》获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