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谷
武汉：张维清
秋风不走，冬雪不回
稻子也要把金黄，交给父亲
燕子不归，落叶不谢
谷子也要把岁月煮香，送给秋
稻子，把自己站成黄昏或秋色
是邀唐风宋雨，写一行行金色的诗句
还是等父亲，发表秋收的感言
我曾把父亲佝偻，闪烁的背影，看成弯曲的谷穗
又曾把一粒粒光芒的谷子，看成父亲闪亮的泪
金黄，一波三折，一咏三叹
你就会捡起人生的感慨
炊烟，飘出的稻花香，你就会闻到家的味道
像举起的火把，多么壮丽的稻子啊
低下头颅，多么谦逊的谷子啊
我数着，数着，……把自己数成了一刁谷穗
牛车起走秋色，枯坐田野上的稻茬
盘点一年的光景
谷子回到了幸福的粮仓，宛如我回到了甜美的故乡
金黄的稻子
武汉：张维清
黄泥垫底色，秋在田野上画一幅金色的油画
稻穗穿上美丽的衣裳，挥动谷子，站在土地的舞台上
发表丰收的感言
波涛是金黄做的
稻香是十月酿的
每一粒坚硬的稻谷，藏着我柔软的心
稻子，把自己弯成秋收的月亮
握手，跟父亲说句心里话
还是等着镀金的燕子，检阅，打包
我抚摸它的肌肤
一粒粒丰满的谷子，称不出秋的忧伤，我的乡愁
把它读成我，小小的故乡
耐不住寂寞的镰刀
与稻子作最深层地访谈
谷子在这幸福的时刻
干干净净走完自己辉煌的一生
扁担
武汉：张维清
用山竹劈成忧虑的扁担
无非缷下你的泪水，喘息和歌声……
扁担，能看清一个人的苦有多长，累有多远
能听见一个人把骨子里春秋磨响
我把扁担读成父亲挑走黎明和暮色的铁骨
又把顶天立地的肩梁看成一根如山的扁担
打磨青春，磨亮血泡
父亲的肩膀被太阳涮了一层色酱
悠悠的扁担，仿佛让我看到父亲瘦弱，佝偻的背影
父亲走了，黄土和稻子抱在一起哭泣
可苦了扁担和绳子，坐在门前，眺望那个山头
小草
武汉：张维清
每一片叶影，纠缠，压低了春色
每一片叶，在大地的掌纹上，画出春心
卑微地活着，活在世人的冷漠，冷眼和冷对中
看清了秋的冷落和衰落
拒绝长高，拒绝开花
这是留给秦砖汉瓦何等的心病啊
又给春的感叹，拖走长长的叹息
弱不经风，逆来顺受
但从不奴颜，举起一根柔软，铿锵的风骨
饥饿的秋，吸干了血液
枯黄，站在荒芜的大地上，宣布破产
曾以为露珠是它的遗言，哭干最后一滴泪水
曾以为它爱上了火，恋上了雪，梦见了唐诗宋词
掩盖死亡的错觉和假象
粉碎人间的谣言和传说
它的根，被春风唤醒，绿了江南
石头
武汉：张维清
弃于荒郊野外，奇形怪状
没有户口的房产
搬回，千锤百凿，火星四溅
精雕细琢，一尊菩萨，从石头里走了出来
坐于庙堂，摆上苹果，香火，沉默，祈祷……
经书转轴，梵音缭绕
我喜欢这块坚硬的石头，慈悲为怀，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我喜欢这尊佛
心存一念，神光万照
那个石匠，刻过山水，花草，爱情……
但从来没有把自己刻进去
扁担
武汉：张维清
挑山工，父亲的家当，扁担，绳子，大山，阶梯……
挑黄土，把田野的春秋捆好，牛车拉走
扁担喜欢听，父亲走动风声的跫音
滴落沉默的泪水
喉尖落下的山歌
扁担从左到右，还是从右往左
找个生活的平衡点
与肩膀厮磨了一辈子
把骨子里暮色和黎明磨响
我看见父亲挑起大山，人间的冷暖和炎凉
扁担摇落清癯的背影和人生的风雨
我看见父亲挑起厚实和坚韧的日子，走在田塬上
悠悠的扁担筑建一道岁月的桥梁
父亲走了，我不敢惊动壶盖
生怕泄露老酒醇香的秘密
也不敢摸那粘满灰尘的扁担
生怕惊醒他的陈年旧事
刺疼我柔软的伤痛
父亲的扁担
武汉：张维清
横看是梁，挑走人间冷暖
竖看是字母，挑走世间春秋
父亲的肩膀是扁担的中转站
一边挑起黄土，一边挑起苦涩
把磨出的血泡，打造成亮华
悠悠的扁担，落下泪水和山歌
我曾把它误看成父亲佝偻的背
问过熟麦，稻子，问过田野和镰刀
扁担，那是父亲一根顶天立地的肩梁
后来，他挑起长长的叹息和感慨
再也没回来
后来，我把它写进诗里
文字摸着它，流着泪
仿佛摸到他走南闯北，瘦弱的背影
大雪
武汉：张维清
与冬无需商量，无需盟约时光
如天女散花，雪莲开在半空上
铺天盖地，把冬撕成了碎片
或提着一盏玉灯，远走他乡
或许比鹅毛，白云轻
但风歌也托不起它的冰心
隐去世间的花红柳绿，风花雪月，世态炎凉……
曾以为是嫦娥散发人间丰收的预言
曾以为是雪刀刻出山的白骨，冰雕测出寒冬的冷酷
凝固苍茫的记忆，红尘沦陷
白色的火焰也烘不干月光潮湿的心
黑白颠覆，谁主沉浮
轻不住阳光的热吻，感动得一塌糊涂
那是刺骨的冷，留下前世的泪
喊故乡
武汉：张维清
踮着脚尖，喊流水，喊黄土，喊唧唧我我的野花花
喊累了，就唱
把信天游的高亢，忧伤和愁肠唱出来
篝火边的民族舞，跳起来
喊累了，就租一块纸，写母亲站在村口的眺望
写父亲裹紧头巾，在山野上放牧
写如歌如泣，喊我嘶哑的炊烟
我用心喊，用破嗓子喊
喊痛我的喉尖，喊痛我的泪
喊痛我的乡愁
故乡才能听到我颤抖的声音
才能听到我呼唤的远方
我要大声喊，迎风喊，扛雪喊
让河流，庄稼，爱情……
都变成我永远的回声
野草
武汉：张维清
定无四处，居过荒坡，悬崖，山沟……
看惯炎凉，不嫌富贱，活在渺小和卑微里
靠春风吹绿，靠秋风染黄
人生的成败转成空
它那根柔软的铁骨，谁能折断
它拒绝开花千古的信条，谁能篡改
贪婪的秋，吸干了野草的血液
枯黄端给你的是冷清和衰败
还有哪片雪和火去收拾大地破产的残局
以一种枯死的表象掩盖红尘的真相
其实它还活着，活在唐诗宋词的字根里
博得世人的悲悯和谣说
落叶
武汉：张维清
你看，天上人间是黄墙涮的吊脚楼
你听，树上的鸟巢漏下谁的怨叹和思念
仿佛是去年没走完的
今秋达上十月的地铁，去趟老家
一片叶终止与天空的联系，在天河里，摇落了秋色
一片叶，与诱惑的风纠缠不清，甜言蜜语灌醉了一道道凄美的抛物线
我捡起那片被秋煮黄的落叶
读起叶心相思的浓度
我看着它，谁写满游子的乡愁
谁在落叶时节，离愁多
曾以为落在枝头上的麻雀，是回家的几片落叶
曾以为干枯枯，光秃秃的树枝，一头挑起落叶的忧伤，一头挑起游子的惆怅
终于明白，返璞归真，漂泊异国的父亲，为何痴痴望着香江的明月，为何傻傻望着门前的落叶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