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憨憨
文/高宁
在我生长的陕北,形容一个人傻习惯用“憨”字。从小到大,我妈就没夸过我聪明,常说我“憨的了”。痴傻如我,想不到反驳的理由,就对着我妈傻笑。我妈懒得理我。
小时候看年龄相仿的同伴都去上学了,我妈说我太小了,等一年再去。我等了一个学期,给我妈说我已经等了一年了。我的一年是以过年为界限的,跟实际的一学年差半年,以我当时的智商还搞不明白其中的区别。我哭着堵在我妈面前要上学,我妈说我不仅憨,还是“一根筋”。她拿我没办法,乖乖把我送学校去了。
穷山沟里的我不知道世界上有个玩意儿叫闹钟。墙上挂了一个我妈用五块钱买来的钟表。为了看时间方便,我就睡在挂钟表的正下方炕上,谁占我的位置,我跟谁急。村里只有三年制小学。上学的三年里,我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开始琢磨上学,夏天还好,天亮的早,我可以清楚的看时间。最怕冬天,家里窑洞太深,若是再遇上个阴雨天,七八点了,家里还黑乎乎的。凭感觉我不能猜到起床时间。为了避免迟到,我有时候三点醒来,有时候五点。从第一次醒来,睡觉就轻了。每过一会儿,我让睡在前炕的父亲把灯拉开,看一下几点了。出山劳累的父亲有时也会烦。我搓了一根长长的麻绳,把灯绳接到麻绳上压在我的枕头下面。绳拉多了,那种长绳拉灯的扯劲和触感到现在记忆犹新。尽管这样,我还是迟到了一次。那天,我第一次醒来的太早,操心着,操心着,天亮的时候睡过去了。再次醒来,日上三竿,到放早学的时间了。我问我妈怎不叫我。我妈很无辜的说:“你睡的沉,我以为今天是星期天”。我没说话,背上书包走了。
“饭熟了,你吃了再去?”我懒得回答她。
到学校,老师把课已经讲完了,正在给灶火口里添柴,锅里热气腾腾的,饭快熟了。“宁宁,你怎才来了?”“起迟了”我小声如蚊子哼。“那你回去吧,到吃饭时间了,吃过饭再来”。白老师温柔的语气瞬间缓和了迟到留在我心中的忐忑。说话间,他扭头对后窑掌的娃娃说“放学!”我又跟着放学的“大部队”回家去了。我一直没想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白跑那一趟。
我有强烈的好奇心,一只蚂蚁、一条虫子、一朵小花,都令我着迷。我爸有时候出山累了,坐在硷畔上,让我给他递个烟锅、打火机之类的。我常常因为观察这些“小伙伴”,反应慢半拍,惹我爸生气。还被他的严厉的语气吓得呆愣半天,搞不明白他说了什么。我爸说:“这个娃就像憨的了,呆眯眯的!”我爸后来为了省事,基本不央我干活,那怕很小的事,他也更愿意找机灵如猴子的二姐给他干。二姐从小就灵活,上树怕裤子磨烂挨骂,两个脚丫子踩在树桩上走着上树,我在树底下看她,心里暗自给她命了个“猴子”的名。后来同学给她起绰号叫“酸枣。”我觉得没有我起的名字形容准确,并且猜测,她的同学没见过她爬树。为人处世,我与二姐简直是两个极端。她太讨喜,而我根本不会“讨”。
没人要我干活,所有人忙的顾不上理我。刚好我可以对自己好奇的事物专注的“搞研究”。思绪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脚步跟着心意,山里洼里都是我的天下,我暗自得意。
我是“电视迷”,看电视的时候,邻居来我家问我话,我沉迷在电视中听不到。一位邻居大叔知道我的毛病,常常挡在我与电视之间跟我对话。开场白是这样的:“电视迷,先别看了,问你个事”。我就有了这个绰号。有一件事确实证明看电视的我如果不是个憨憨,也一定是个“八成”。我家住在村中间,通村路经过我家院子。过路人经过我家门前,来我家顺便喝口稀饭,借个东西是常有的事。我妈每天熬一大锅稀饭,我爸出山回来,稀饭轮不到他喝就被别人喝光了。每逢此时,我爸会问我妈:“你没熬饭”?我妈看向我,我才想起,我妈让我给我爸留点,我忘了。我妈对我爸解释,一点“稀汤汤”喝了就喝了,盆底上的玉米仁还会去自家的鸡肚子里。为了解决我“呆”的问题,我想了个办法,提前留一小盆给我爸藏起来。说是藏,其实就是,明面的锅台上放一大盆稀饭供路人喝,给另外一个地方放一小盆给我爸喝。这是我想了很久,想到的解决办法。
一天,我看《天龙八部》正入迷,有个人回来喝稀饭,问我借一把老镢,说他要刨红薯用,用完就还回来。我隐约听见了,让他自己在隔壁窑洞找。我妈过了两天找老镢用,发现老镢不见了,我才想起有人来问我借过。我当时心里想的是乔峰和阿楚,忘记借东西的人是谁了。我妈急的神祷告:“好我的憨女子了,那老镢是借的人家的,我忙的没来得及还,叫你看门了,你连个家当都看不牢。”我妈急了半天,估摸着我暴脾气的爸快回来了。对我说:“你可不敢给你大(爸)说,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我本来不爱和我的黑脸爸交流,正合我意。那天,经过我家院子去后沟里“受苦”的人就那两家人,我妈挨个问了一遍,没人承认。我忍不住问我妈:“难道那把老镢去见鬼了?”“你就好好呆的!”我妈不客气的回答。用我妈的话说,借老镢的是个“爱东西”的人,不给还了。后来,我妈卖鸡蛋攒了十八块,给邻居家买了一把老镢还了,我爸不知道。那时候,六个鸡蛋能卖一块钱。因为这件事,我认真的思考过一个问题:我是不是真的憨的了?
其实,我可能也不算太傻,就是抓不住重点。除了我自觉注意到的人和东西之外,我本能的屏蔽了其他人和物件。上中学时,语数外是主课,副课在考试中也占分数,我用两个小时午休时间复习地理,考了八十多分。改卷的老师认识我,改完感慨的对我说:“一道高分地图题,你一字不差全填对了,我检查了两遍没找出错误,你怎做到的?”我不识字的爸妈哪知道这些。他们家大业大,牛羊成群,我妈往院子里一站,根本轮不上我出场,鸡猪狗把我妈立刻围的团团转。有时候,我妈跨进大门一出声,猪先扬头,耷拉着耳朵哼一声,摆个认真听的姿势。听见是我妈的声音,它使出吃奶劲儿拉出阴阳顿挫的长调哼,告诉我妈它饿了。我站在家门口眼看着朝我走来的妈脚步拐向了猪的方向。心想,我简直太笨了,在我妈面前争不过一头猪。这能怪我吗?我妈养的那些猪比“妖精”还“妖精”。为了贴补家用,我妈把猪当宝贝养。没事的时候,爱给她的猪拿刷子挠痒痒,那些猪就卧在太阳底下很享受的样子。这一举动把家里的猪纵容的千奇百怪。有一头猪简直是“人精”。我妈去邻居家串门,它就粘在身后。我妈从邻居家起身了,和邻居最后拉两句家常,那头猪像是能听懂人在告别。闻声“顺溜溜”跟上我妈起身回家了。还有一头猪被我妈惯的像“小旋风”。整天跟着长腿的牛一起混,山里吃草,回家吃料。跟着牛喝清水,跟着牛睡觉。它们几乎占用了我妈所有时间。加上我妈孩子多,我前面两个姐姐,后面一个弟弟。我是被放养的娃娃中最自由的一个。“先生的先疼,带把的最亲”,我两头都沾不上边。那些年,“憨憨劲”没人纠正,被我发挥的淋漓尽致。我快乐的跟花说话,看见鸟巢头脑发热就爬上去看看,像只鸟儿一样去拥抱一棵大树,猜想大树里是不是真的住着一个会讲故事的白胡子爷爷。相反,在人群里我变得越来越傻,不知道怎么说话。
三年小学上完以后,要徒步去十五里外的村子上寄宿制学校。上学的伙食只有馒头,酸菜。睡觉时,两个娃娃挤一个床铺的位置,只能侧着身子睡。炕太长,睡在门边炕的娃娃冬天冷的不敢脱衣服。很多聪明的娃娃上着上着就辍学了。聪明如他们,过早的感受到了生活的苦。我迟钝又憨,感受不到。觉得上学是一件开心的事,学到的词可以给我发现的事物命名,学到的新知识指引我强烈的好奇心去探索,学到的算术可以算我以前算不开的帐。每每做出一道很难的数学题,我会高兴的跳起来。十五里路上,途径的四个村庄,每个村庄路上的风景不一样,有趣的事也不一样。每个星期天中午十二点,我背上干粮袋从家里出发。山路上的桃花,杨家河村里的土梨树,驮家岔河里的小鱼,路上偶尔拔个萝卜啃啃,看到洁白的雪舔一口,遇到石缝里的山泉水撩两口,都是上学路上我走慢的理由。傍晚五六点才能到学校。仔细想想,我妈说我憨是有道理的。
久而久之,我妈觉得我安静又省心,只说我太“慢长”(长:成长)了。难为我妈,专门为我想了个词。
初中三年,苦日子并未得到改善,我依然不觉的苦。我所上的禹居镇中学,位居三叉路中心。上初一时,来自一道沟两道川的娃娃还能编三个班。初三毕业考试,只剩下一个班了。早慧的娃娃,过早的感受到了经济发展的热潮,觉得比起上学,闯社会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又笨又呆,脑子不会转弯的我,想不到这一层。用“憨憨劲”坚持把初中读完了,还在为数不多的娃娃里头顺利的考上了高中。我妈说我:“瞎子打老婆,冒挥舞了,舞准了!”我除了会对她傻笑,没有别的表情。
上高中的时候,老师要求以“难得糊涂”写一篇作文。我的“憨憨劲”派上用场了,正好看了个红楼梦。黛玉哭哭啼啼,宝钗少年老成,我都不喜欢。王熙凤倒是有本事,可惜太聪明了。出场时“彩绣辉煌”,“丹唇未启笑先闻”,最后落的个草席卷身太凄凉。我就以她为线索写了篇《难得糊涂》。我先谈了世人都爱聪明,后又想到金庸电视剧里的郭靖和老顽童。一个呆若木鸡,一个痴顽如孩童,武功偏偏一等一。大巧若拙,大智若愚两个词就恰到好处的冒出来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难得糊涂准确的形容了。作文课上,我的白老师问我:“这篇文章是你写的不?”
“是。”
“你给咱站起来读一遍!”我听从安排读了。
“你看过郑板桥没?”读完以后老师问了我一句。
“没。”
坐下以后,我明白了。老师的问话是表扬,也是怀疑。被怀疑的我没有难过的情绪,觉得怀疑是最高的褒奖,为此得意了很久。也许,只有一个憨憨才会这样想。
老师的问话,让我想借本“郑板桥”看看。当时图书馆借阅条件有限,借书需要各班轮流。轮到我们班借书的时候,我慢吞吞的在一群借书的同学中间挤进去时,管理老师来了一句:“进去的拿上书赶紧登记,让后面的进去!”我随手抓了一本佛洛依德《梦的解析》出来了。“反正都是书”我安慰自己。
我知道我的老师有时会把写的好的作文拿到延川的《山花》杂志上发表。我们班有一个女同学写过一篇关于《红楼梦》的文章被发表了。老师没给我这殊荣,可能他到最后没有消除对我“抄袭”的疑虑。我承认,他让我站起来朗读,我已经很满足了。特别是听到隔壁班的同学下课后对我说,老师把我的作文也拿到他们班上朗读了,我就更开心了。一个憨憨是容易满足的。
一天晚上读书,看到延川山花主编曹建标老师的故事。他作文写的好,他的老师带他去投稿了。我幻想过我的老师也带着我去投稿。痴痴傻傻的思绪引领我把每一个细节重复的幻想了很久,心里不免遗憾。
上了大学,买了本郑板桥的书,才发现,我悟出的“难得糊涂”顶多是一个聪明人的反义词。比郑板桥先生难得糊涂中蕴藏的大智慧不可同日而语。
大学毕业那年,我跟闺蜜探讨未来的规划:“我想要一间三十平米的房子,一个书架,每个月挣到八百块钱维持生活就足够了!”毕业后,现实打碎了一个憨憨简单的梦。看着头发花白的父母,对自己提出要求,不准再问家里要钱了。回到延川就跟着一个同学打工,再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
二十六岁那年,我不想一个人过了。亲戚朋友劝我嫁个条件好的,用他们的原话说:“嫁个有房有车的起码少奋斗十年”。我选了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准备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交代了。我妈劝我说:“人家结婚都有房子了,你好歹要个房子首付”。“你花钱供我上大学了,人家妈的还花钱供自己儿上学了,我们以后自己会挣了!”这是我的原话。我妈气急败坏的说:“憨女子,少一根筋,不听老子的话你迟早后悔!”“妈,你以前说我一根筋,现在被你说的一根也没了!”
有时候,我喜欢喊我妈老太太。万万没想到,当时回答老太太的语气有多铿锵,后来的生活就有多踉跄。结婚以后很快要了个娃娃。我还没从自己当妈妈的喜悦中走出来,就赶上了二零一三年的雨灾,租住的窑面上流泥水。我们住的沟里,一家邻居一排六孔窑洞全塌方了。我们不敢住下去了,带着尚未满月的女儿,在亲戚家借宿了一星期以后,亲戚要房子,我们无处可去,又回到了租住的窑洞。一边看着窑洞里面渗水,一边祈祷自己大难不死。跟着弟弟远去新疆的妈焦急万分,怕我们出事,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打。所幸,我们租住的窑洞很幸运的没塌方。我笑自己,无意间憨憨拿命冒了一回险。
雨灾以后,我和我的他终于感觉到了我们急需要个房子,两个人盘腿对坐在灯光下把银行卡摆出来算了一账。愚笨的我为自己的愚笨高兴起来了,觉得自己很聪明。我们结婚时婆婆家给的买戒指和衣服的钱因为我笨没买到自己心仪的款式,钱自然没花了,双方亲戚给的红包也攒起来了。我自己打工也攒了一些,竟然有十万。我门愉快的决定了——买房子。十万块不够,我们的姑姑,我的姐姐,舅舅,同学,同学的爸爸,都给我借了钱。最后还差四万,我们问家里婆婆公公借了四万块。我们很快就买了个现成的二手房入住了。
还债的旅途上,伴随着娃娃的啼哭声。我们一起笑过,闹过。我的手每天在尿布和工作的电脑之间穿梭。他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做饭挣钱两不误。他白天在公司打工,回家还瞅着能不能再赚点钱。那是我们这两个傻子这辈子最爱钱的两年。一次遇周末,邻居家正盖房子,他连续两天一夜铲水泥赚了五百块。为了攒钱还债,我们穿着不讲究,他一个季节一条裤子,脏了晚上洗了第二天吹风机吹干继续穿。我就穿以前的衣服。攒够了一万就赶紧还债。还债的时候,所有债主具体话语略有不同,但意思差不多。“慢慢的,不着急”。“你们要用的话先用,不着急还”。“好手!我还没要,你们倒先还来了”。我们不仅买到了房子,还赢得了信誉。说我憨,我的他比我还迟钝。我们感受不到苦,反而觉得日子越甜了。我们有多狼狈就有多开心。创出了一套我们独有的憨憨实干学。
那些年,我太忙了。忙着生活。愚笨如我,思维单一,没空思考自己。出远门回来的妈坐在我身边感慨的说:“憨女子把书白念了”。激起了我心中的“无名之火”。我惊奇的发现自己已经三十二岁了。觉得自己再不认真做点事,就来不及了。我把大女儿送去幼儿园,小女儿抱在怀里开始参加各种考试。有时宝宝熟睡我复习,有时我抱着怀里的宝宝上网课。家里人都说我考不上,也懒得管我。我报考了几次考试,终于有了成果,我考到小镇上班了。我妈总结性的说了一句话:“慢人有慢命,傻人有傻福。”原来,在我妈的认知里,我还是那个憨憨,从没变过。
生活在流失的时间中不断重复。憨憨的思维永远跟不上节拍。基本生活可以维持后,我们对钱就没有过多的奢望了。他一吃饭就躺在床上快乐的刷抖音,表达了对生活极大的满足。我有不满足,和钱无关。工作几年后,我认清了自己,憨憨就“憨憨”,憨憨对外在的诱惑自有定力。无论身边的人做着怎样的梦都和我无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思维又倒回去了,想起了自己也曾有梦。
思绪被流失的岁月拉长,我想起前些年读到一本书,书里有一句话:“当代女性再也不愿做茅屋中的小妻子”。初读之时,恍惚觉得心里还有另外一个自己被唤醒,只不过那时候刚刚被唤醒的“我”还是朦胧的。后来读到《简爱》,跟我一样又穷又丑又矮的简爱实现了独立自主。我相信,我也一定可以走出贫穷,走出残疾的阴影,走向我的未来。我幸运的读到了《世间最伟大的三大女性自传》,特别是邓肯的《我的爱我的自由》。邓肯在爱情里一次一次走失,自由的舞步一次次指引她的灵魂与信仰重合,我被她对舞蹈的热爱征服了。在文字里痴迷的感受她蕴藏在小小身体中的自由灵魂,热泪盈眶。
梦再次被唤醒,眼角涌满了温热的泪水。迫于父亲曾经的威严,我习惯性的把那股温热又倒回心里去。从此,开启了一个傻子的涂涂画画。一首诗,一段感慨,一篇散文自笔端流出时,那个清晰的自己又充满朝气的活过来了。仿佛那个住在时光深处,停留在大树怀里的“憨憨”因为“憨”而从没有迷失自己。
很多人认为文学边缘化了。陈忠实先生说:“文学依然神圣”。每一项神圣的事业都需要朝圣者以虔诚之心,像大昭寺门前磕等身长头的人一样,一步一匍匐,完成抵达信仰必经的身心受难旅程。这是一个傻子遵循前辈的足迹对文学作出的诠释。
我想,多年以后,我心中的“憨憨”带着痴愚坚持下去,没准能像电影《高兴》里的高兴,《阿甘正传》里的阿甘那样,能够获得自信的收获。惟愿这个世界的聪明人能对一个不通世情的傻子宽容一点,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


作者简介:高宁,陕西延川人,一名基层干部。延川县作协会员。诗歌,散文见于《山花》《乡土文学》《首都文学》《情感文学》《汉诗选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