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夭折的日子里
北疆枫叶/黑龙江
文革十一年后的七七年冬天里,我的两间土房墙壁上挂满了层层白色的霜,屋里滴水马上成冰,这年冬天又闹起了柴草荒。我在生产队釆石场干活,每天收工回来,我们几个釆石人都要在北山上连捡带砍背回一梱湿柞树枝子。好几里的路,枝子压在肩上,耳朵冻红了身上却是一身汗。当我把背上的树枝子往门前刚一放,只见冻红脚丫的十八个月女儿雅辉,早就跑到窗台边,翹着小脚用小手拍打着窗棂大声喊着爸爸,当我推门刚进屋,她会象小燕孑似的马上又来到炕沿边扑进我的怀里。

每当吃饭时,她都会一双筷子一个碗,按家里人数在桌上分别摆好了。娇女太着人可爱了!
北方的北大荒三月初暖还寒,女儿一直在咳嗽,吃些感冒药似乎好了一些,为了多赚几个工分养家糊口,孩子患病我也沒旷工仍在石场釆石头。
一天,妻子抱女儿到邻居家串门,邻居家人很好。王叔望着我孩子小心地说:″你的孩子抠眼睛抠耳朵哭,还不流眼泪,病可不轻啊!"此时,我才如梦方醒,连忙向队长请了假去了查乡卫生院。查乡卫生院没有诊出什么病,女儿还吐在医生上班的桌子上,大夫要发火,正赶上从小一起长大的王印江也在场,他气得挥拳要打大夫,我急忙拦住了他。
我们又几经艰辛来到平阳卫生院,确诊了是肺炎心衰,医生同情地说:″你们来的太晚了,咱们医院也沒药,打一针毒毛看看吧。″
夕阳象是同情我似的挂着一脸愁容很快就落山了,女儿的病也重了,她大口地呕吐起来,医生摇着头说:″快去农场医院吧!″
靠着妻子在平阳药材公司当会计的表兄帮忙,好歹从后门弄到了一瓶葡萄糖,两支可的松,我们坐着马车急忙来到了查哈阳农场医院。
女儿边吐边喘着粗气,她翻着白眼仁子,一边哭一边喊着爸爸。我大步地闯进医生办公室,哀求着说:″快救救我女儿吧",一个小护士瞪了我一眼说:″吓死人了"!医院仍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沒药,就连氧气都是我求人在外边汽车队买回来的。
周折很久药总算用上了,氧气也输上了,女儿俊俏的一双大眼晴望着爸妈,她用哀求最弱的声音喊着要吃苹果,妻子用刀削着上午从供销社买回来的比鸡蛋大的青苹果,切成一块块小碎块喂着女儿。突然,女儿牙咬住了妈妈的手,点滴管里的血也开始倒流,这是一个我人生最凄凉的夜晚,女儿永远的走了!
妻子沙哑地大哭着,她象疯了一样不允许把女儿的小躯体扔掉,冷风无情地吹打我们的心,这是我精心养育的亲骨肉啊,我已欲哭无泪,觉得有人在用尖刀剜着我的心。我强忍悲痛还要安慰着妻子,我用发抖的手抱着尚还沒僵硬的女儿的尸体,拖着沉重的脚步,去了东升六屯。

第二天下午,临回查乡前又去屯西头望一眼沉睡在树带里的女儿,我几乎变成了痴呆,抱着包女儿的空被子,揪心抓肝地坐客车回到了查哈阳乡幸福村的家。
小弟在大门口张望,他见我们空手而归,一切都明白了,至今我还记着弟弟那沉痛的泪水在流着,那个年代没有电话,交通也很闭塞,弟弟正准备把借到的十五元钱明天送到农场呢,但已沒必要了。
为借到十五元钱何谈容易?为借钱弟弟竟把一个有论头称姐夫的大队长提升一辈为叔叔,跪求他帮忙。
记不清流了多少泪水,更不知道是怎么迈进这个土房老屋,屋在骨肉却不在,孩子平时玩的药瓶,茶缸,小竹条筐仍在土炕上,也许它们也在期盼着它的小主人,女儿扯掉报纸的土墙上仍留下道道露土的疤痕,却永远不会再见到她跑向窗台拍窗棂喊爸爸,永远也不会见她用小手摆爸妈吃饭的碗筷,耳边似乎仍听女儿的笑声,却难见她身影。我抛掉了孩子所有的玩具,我用报纸糊上了墙壁的疤痕,我一头扎在炕上,不吃不喝躺了三天。
苍天无情岁月苛刻,屈指算来巳经过去四十二个春秋,女儿的音容笑貌仍常在我大脑中萦绕。女儿雅辉好乖好俊好聪明,梦里我曾见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来到我面前,她甜甜唤我爸爸:″女儿也想您啊!不到两岁离开你,我没有机会报效父母″。醒后,一身冷汗,满面泪痕,浑身冰冷发抖……
今写小文祭思娇女,我思孩儿千百痛,没有亲自经历谁动情?那个艰难岁月,孩子们和父母们多么无奈,现在的日子,孩子们多么幸福!
(文中图片选自网络)

作者简介:北疆枫叶,黑龙江省甘南县农民,中共党员,出生于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幼年失去父母成为孤儿,只读四年半书,十四岁参加生产队劳动。八O年后成为多家报刊,杂志,电台通讯员,在多家新闻单位发稿曾两千多篇。曾当选过县文联协会会员。本人热爱写作,曾荣获过第五届国丰杯诗歌大赛三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