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像一个梦。看着阳光的影子从屋子的这边走到那边，听着树叶婆娑的声响，看着雨水从屋檐倾泻如注。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还觉得时间走得好慢，恨不得让自己插上翅膀飞着长大。小时候的好多声音，现在都听不到了。磨剪子的、弹棉花的、要饭的、卖馒头的吆喝声，知了和蛐蛐的叫声。其实能把这些声音收集起来，已经很让现在的孩子羡慕了，因为现在打开窗户，除了汽车声，就是装修声。我的童年是和姥姥一起生活的。姥姥和我，一个六十多岁，一个十多岁，她扶持我长大，我陪她慢慢变老。一个生命像小树一样长高，长壮实；一个生命却像一棵老树一样，慢慢地倒下了，无声无息。她像我永恒的港湾，无论什么时候，在姥姥身边，总能予我心安。慢慢的与姥姥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久了，我也离不开她了，对姥姥的记忆早已深植内心，弥散全身……姥姥走了十二年了，她那温存和蔼的笑容和步履蹒跚的身影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已悄然变成了一副永恒的画卷。姥姥的一生经历了太多苦难，但她总是从容的面对，姥姥更像男人般的坚强一直影响着我。她早年丧夫，带着妈妈改嫁，一生只有妈妈一个孩子，在那个年代很难想象姥姥是怎样熬过来的，姥爷一直在福建工作，繁重的生产队农活就压在了姥姥一个人身上，她就是家里的男人。姥姥的一生都很坎坷，但姥姥乐观宽厚、从不抱怨，颠沛流离间硬是用肩膀撑起一个家，把日子过得像模像样。“气傲皆因经历少，心平只因磨难多”，动荡铸就了姥姥性格中的温柔慈悲，她更懂珍惜，把每个人都结结实实地放在心上。姥姥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比同龄的孩子生活更优越，她言传身教的教育让我的生活更加的独立。让我记忆犹新的还有姥姥家院子里的老槐树，姥姥告诉我那是妈妈小时候栽种的。春天来了，槐花满树，引来了无数“嗡嗡”的小蜜蜂，来来回回穿梭于洁白的花朵之间，微风吹过，飘来阵阵花香，周围平凡却美丽如画的景致使我在姥姥家的日子里总有无尽的欢乐。 想念姥姥，想念那个小时候为我扇扇子的姥姥，想念那个总是把好吃的留给我的姥姥，想念那个总是在我离开后，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我越走越远的姥姥，想念那个勤劳善良，爱干净，一生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姥姥……我现在也做了母亲，看着孩子在身边睡着，那天使一般的面容，心里对他涌起无限的爱。有时会想，姥姥看我，一定也是这样的心情。我想把这种爱、这种生命传承的爱记录下来。小时候总是盼望着长大，长大之后才会发现，童年也就只有那些日子。小时候不懂无忧无虑有什么好的，不是长大才好吗？拥有更大的世界，更独立的判断，五彩缤纷的选择。谁都没想到的是，姥姥在十二年前的冬天离开了。我总以为时间还很多，无论什么时候开始都来得及。姥姥去世的前一天我回去看了姥姥，她已卧床几个月了，消化系统出了问题，我一直在给她揉肚子，一整个下午都没停过，看她难受得翻来覆去，最后好不容易才小睡一会儿。那天我很难过，曾经无所不能的姥姥变得那么脆弱，她是那么热爱生活，最后却走不动了，直至瑟缩在床上，动弹不得。我摸着她瘦骨嶙峋的手，无比心疼。虽然卧床，姥姥始终是香香的，头发一丝不乱。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有妈妈，那么努力地、尽心尽力地爱护着姥姥，爱护她的四肢，爱护她的脾胃，爱护她的每一条皱纹。那个下午，她闭着双眼，眉心紧锁，她的胸膛一起一伏，每一次呼吸都好像要耗尽她的力气。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到这般地步，我不知道此刻她有多难捱。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子划在我的心尖上。我和姥姥心意相通，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很难再坚持下去。第二天早上，姥姥走了。灵堂里，烛火温暖跳动，我还能最后再陪姥姥两夜。回想姥姥卧床的几个月，我后知后觉发现她在不断变瘦，变得干瘪，越来越衰弱，她总想让我多回家几次，虽然她已经吃不下我带回去的好吃的。她其实一直在跟我告别。但她总说，时间还很多，可以等我，待到春天就可以下床了，还可以再养只小羊陪伴她。我就装不晓得，骗她一定可以好的。然而，“遗憾是会呼吸的痛，它流在血液中来回滚动，后悔不贴心会痛，恨不懂你会痛，想见不能见最痛……”童年是在不知不觉中结束的。一不留神，它就走远了，留下已经长大的我们。如今再去回想童年，许多记忆已经变得模糊、斑驳，往往要借助一些细碎的片段串联而成。 夏天里聒噪的知了声；冬日大雪纷飞的夜晚；炉火前的细碎交谈，闪烁在墙面的影子；田野里盛开的野花……“对我们中的一部分人来说，童年即是一生。我属于这一部分人中的一个。似乎一切都在童年里发生了：春天和秋天，盛开和凋谢，孤独和寂寞，苦难和泪水，疾病和死亡。”诗人杜涯说。我们怀念过去，对童年生活异常留恋，但很多时候，我们所留恋的并非是一段特定的岁月，而是过往的时光里储藏的太多我们已经失去的东西。倘若让我们重新回溯那段时光，记忆里最先出现的，一定有许多珍贵的人，还有那些常常被我们忽视的快乐和温情。现在再回忆那些小小的温暖的快乐，幸福中总是掺杂了些许悲伤，但好在心中那份温暖记忆仍在。重新审视童年时光，总是指向一种内心的回归，一种对自我身份的追问。而我们也得以在不断的回忆和书写中，去相信，那些逝去的过往，那些逝去的人，总会以另一种方式，让我们相信，他们从未离开。一直以为姥姥可以看着我成为母亲，看着我的孩子长大的。前两天把《寻梦环游记》又看了一遍，物质不灭，生生不息。我的姥姥会化作风雨、化作阳光、化作世间万物，陪伴每一个曾经被她照亮过的人。姥姥率真，姥姥善良、姥姥无私、姥姥坚强，她的精神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上陪伴着我。我边哭边写，写了很多天，每次都被泪水中断。这里曾经有过一位平凡的老太太，拥有过值得我尊敬的一生。无数个瞬间我都想，如果你在，那就好，但是我不敢想，想到你啊，我的心都痛得要死。姥姥走了，我的童年也结束了。 ——E N D —— 作者简介：赵亚芹，女，山东滕州人，现供职于联泓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生活中会有烦恼，读书和码字可以调味我的生活。坐在岁月深处，装帧着值得留存的时光，细数流年，浅笑嫣然，在书本里捡拾温暖。 “滕州文学”投稿邮箱：tengzhouwenxue@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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