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亩三分地
路远
翻过一道岭,走过流淌着渠水的小桥,顺着蜿蜒崎岖杂草丛生的小路,便来到了我的那一亩三分地。地南头坡岗突兀的石头旁长着一棵梧桐树,北头坡岗突兀的石头旁也长着一棵梧桐树。
自从有了这一亩三分地,无论是春夏还是秋冬,这里便成了一个我经常的去处。或是在田间辛勤劳作,或是闲时到地里看看,或是坐在树荫下歇息,都好像脱离了人世间的烦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顿感心旷神怡。四时之景不同,但来到这里,那样一种安然自得,那样去领略农民的辛苦,体悟人世间艰辛的心情没有什么区别。
我的这一亩三分地,不是人们所说的属于自己领地的所谓的一亩三分地。那是我开始的责任田,后来的承包地。土地承包书上表述的非常清楚: 地块坐落于东沟,面积1.3亩,二等三级地,定产……这一亩三分地一直伴随我走过了30年的时光。前些年,逐步的也不再依靠种地维持生活,其他的承包地大部分已转让给其他农户耕种了,但这一亩三分地直到大后来也一直割舍不得,不愿意转给别人耕种。因为我对它付出的最多,它对我的回报也最大,它不仅养育了我,而且曾给予了我最大的慰藉。
我的家乡地处半山区的丘陵地带,农业条件不能算太差。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管理上的“大呼隆”,分配上的“大锅饭”,农民的吃粮问题一直不太宽余。改革开放后,生产队实行了生产责任制,从点播到收获把一块地固定给一个农户管理。这样,人们干活主动了,但收获多少与管理没有太大的联系,所以没有从根本上调动人们的生产积极性。1982年“大包干”责任制的实施,从真正意义上把土地和人们的切身利益联系在了一起。也就是这时,那一亩三分地才算真正的固定在了我的身上。这块地虽说是水浇地,但七高八低,浇地好几个地方下水,每年根本打不了多少粮食。为了提高产量增加收获,我利用好几个假日,人铲肩挑,采取起高垫低的办法,硬是把一块“跑马坡”地,修成了平平整整一头浇水的“三保田”。因为是堰子地,地平整了产量自然就上去了,第二年小麦单产达到了600多斤,玉米单产也达到了900多斤。那一年的粮食吃不清了,以后再也没有为粮食不够吃而犯愁。
粮食多了,我每年把玉米卖掉,换来的钱除购买生产资料化肥农药外还有一些节余,加上我微薄的工资,全家人的生活虽然并不宽余,但日子也能凑合着过。这样很艰辛,但我觉得很踏实,毕竟有这一亩三分地的存在,只要人不懒就不至于饿肚子。
后来我以文字资料人员的身份,从乡镇抽调到县委机关工作。从步入县委大院以后,我觉得好像人生刚刚起步,感到会有一个漫长的阶段在等待着自己。每当困惑的时候,或者看不到尽头的时候,只要想起那一亩三分地就感到非常踏实,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工作之中。这期间我闹过病,而且病的不轻,甚至留下了病根。那个时候思想上有过更大的波动,但只要到那一亩三分地转一转看一看,心情便平静了许多。
十多年后,我从县委机关调到了乡镇工作,没两年孩子也参加了工作,父子二人的工资虽谈不上富足,但比村里的农户人家过的宽余了许多。那时我耕种的土地也从原先的三块变成了两块,又从两块变成了一块,剩下的这块就是那一亩三分地。对于这样一个变化过程,当时我写下了这样一段话:“耕种的土地减少了,说明家境比原先好了一些,自己一定要珍惜这样的结果,以常人的心为人处事,以常人的心对待一切。”或许是常人的心态约束了自己,或许是自己对土地的感情太深,多少年后我一直辛勤耕耘着这一亩三分地。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亩三分地的存在,使我养成了经常下地干活的习惯,也使自己和农民的心一直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农村工作也就是农民工作,做好了农民的工作,也就做好了农村工作。在乡镇工作期间,我分管组织、考核等项工作。农民想什么昐什么我是最清楚的,所以在为村干部制定年度考核目标时,我专门把农民一家一户无法解决的吃水、田间道路交通、土地浇灌等问题写进了目标管理并严加考核,在主要条款上加大扣分力度,促使村干部在这几个方面尽心尽力的去解决农户的后顾之忧。这是自己最直接的体会,应用到农村最直接的管理,最感到欣慰惬意的一件事。之后在省级刊物发表过几篇有关农村工作的文章,有的还被收到了百度网,这些文章的很多观点和做法都是自己对农村切身体会和根据农村当时现实而写出来的。
这期间以至后来,我想了很多很多,如果我们从上到下做农村工作的领导干部,都有“一亩三分地”,可能我们的农村工作会做的更好更到位。我曾想呼吁,以后各级做农村工作的领导干部都要有真正的在农村基层工作两年以上的经历……我知道我的这些想法也不太现实,甚至很幼稚。但我还是愿做农村工作的干部对土地有一份情感,对农民有一份亲情,那样我们的农村工作会更加受到农民的欢迎。想是这样想,总是传统的位卑言轻的思想占据了自己思想的主导地位,最终也没有去宣传阐释自己的这些观点。
一亩三分地养育陶冶了我,30年后它终于等来了我的一个轮回。2012年县城有了我的一个家,我从老家搬到了县城居住。一个人从校房门走向社会能有几个30年呢?时过境迁,一亩三分地的管理收获方式也在发生着变化,但无论怎么变化,它依然而且永远还是那么厚重深沉的载负着人们的希望,我对它的眷恋之情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写于2007年修改于2022年11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