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母亲会做饭,小村儿里众所周知。平时的家常便饭,不显山不露水,平平淡淡。但是,到了农历的大年就不一样了,做面点、炸供品,尤其是打花糕,那却是个手艺活,无论花样造型,还是内在质量都格外讲究,特别是用于上供和“回闺女”、送朋友的花糕,来不得半点马虎。
在我们老家,出嫁的闺女大年初三回娘家。临走时娘家要回一块花糕,连续回三年,个头逐年加大,花样年年翻新,寓意连年升高,这是规矩。娘家回的花糕像模像样,闺女、女婿都有面子。因此,娘家娘对此丝毫不会怠慢,精益求精,优中选优。为此,一到年根,母亲就成了大忙人,走东家串西家,天天给人家帮忙。
大年轰轰烈烈,转眼即逝。要说平常日子,母亲最拿手的饭食还是烙“千层饼”。
千层饼,我们老家又叫葱花饼、葱油饼。据说,山东东平接山乡一带又叫“瓢子饼”。历史上以鄣城村路边客栈制作的味道最美。瓢子饼外边一层面皮,内有十几层,层层相分。烙熟的瓢子饼,外黄里暄,酥软油润,热食不腻,凉吃不散口,味道鲜美。千层饼也是奉化溪口一带的著名小吃,饼里拌上海苔,外面洒一层芝麻盐。千层饼还是纳西族美食之一。

母亲和好的白面在瓷盆里“醒”一会儿,然后放在面板上反复用力地揉,力求好使。揉好的面团擀成大饼,表面涂撒棉油、花椒面、姜末、葱花和适量的盐,前后左右来回对折,让佐料分布均匀。然后,卷成“蟒”壮,再揪成拳头大小的面剂子,用擀面杖擀成若干个小饼。烙千层饼的面有别于包饺子,又不同于蒸馒头,需要软硬适中,剂子大小适当。
擀饼需要技术,否则难成“千层”;烙饼也不容易,把握不好,达不到“外酥里嫩”,特别是少油寡柴的年代。我母亲烙千层饼的“拿手戏”,就是那个年代历练出来的:麦秸火干烙,基本没油,稍不留神,不是焦糊就是不熟。
上世纪中叶,我父亲一直担任大队干部。公社干部来了,为了工作,家常便饭还是要招待的,人家总不能背着锅灶下乡吧。可是,那年月白面还是稀罕玩意儿,普通百姓一年就是春节、中秋、端午吃两三次白面,此外,除了得病降灾等特殊情况,平时是吃不上白面的,因此用不着发面,也没白面可发。
客人来了,临时口急,除了擀面条就是烙大饼,这无需发面能救急。有时候刮净面缸也凑不够一顿饭,母亲只能硬着头皮悄悄地朝邻居家借点白面,勉强应付下来。到了这个份上,什么脸面、尊严已经无从谈起。家人们无论老人孩子只能另起炉灶,地瓜、窝头、老咸菜,绝不可能一起享用那香酥诱人的“千层饼”了,既不够吃又不合规矩。
分田到户,日子好过了。我们再也不用躲在一边空闻烙大饼的味道了。缸里有油,袋子里有面,灶堂里有柴火,母亲的手艺越来越精湛。取出大饼,在案板上戳几下,切成对等的八块或四块,焦而不糊,香酥可口,味道好极了。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孩子们上学、结婚、进城、上班。如今,母亲已八十六岁高龄,但是,每当节假日家人相聚,最好的饭食依然是“千层饼”。母亲乐此不疲,知道孩子们喜欢这一口;孩子们津津乐道,喜欢城里吃不到的千层饼,却又不忍心老人家的辛苦。母亲的千层饼好吃,她自己却不怎么吃。难过的时候没条件吃、不舍得吃,好过了喜欢看着孩子们吃,大快朵颐的样子。
屋顶上炊烟袅袅,胡同口弥漫着葱花饼特有的香味,孩子们抽抽鼻子,会心一笑,知道又要改善生活了。吃饱了,兜着走,孩子们毫不客气,母亲脸上绽出欣慰的笑容。
“母亲牌”千层饼,难忘的味道”。

作者简介:鲁海,本名胡振同,1962年9月出生,山东茌平人。1984年毕业于聊城农校。工作后,一直奋斗在基层一线。从上学时期就喜欢文学,但是没有真正深入进去。从岗位上退下来,有了充足的时间,摸索着写一下东西,包括现代诗歌,小小说、散文、札记等,散见于报刊,网络。只是喜欢而已,因阅历浅,阅读少悟性差,毫无成就。“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将不断努力,力争进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