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洋正思索心事,猛听吼声,下的浑身发抖,两腿战栗。定眼见是外甥,又马上镇静下来。脸顿堆笑容,点头应该呼。心却在谴责——这没教养的东西。立军疾步向前,粗声向舅问好。又掏烟奉敬,木祥唯唯谢应,心神忐忑不安,面如黄土。木娘看到兄弟如此面像,料是被儿子吓的。木祥眼光撞到木娘眼上,好不胆怯,木娘冲立军骂:“都没你嗓门大,将你舅吓成这样!”立军慌忙上前赔不是。木祥佯装无事,挤来笑意。可心却颓唐不安,全身冒冷汗。这原是心有虚,怎能抵他这么一吼?
木洋应下,这时心才徐徐放下来。勉强的笑。虽不自然,但却使宗渊十二分的高兴。他有自己的算盘。只要——他能留下来吃一顿饭,他就相信自己得以成功。他是又名的甜嘴皮。能将死人说活的。若他求某人,没有办不到的。此时,木祥心还在慌乱,又不好言语,偏额头冒汗,只好说是天气闷热。敞开衣襟,而就在他解衣扣的时候,宗渊意料的看到他内衫胸袋是鼓鼓囊囊的,心“突”的一下猛跳,仿佛发现了金矿。同时敏感的想到:不怪是有钱人,藏钱都有一套,思声未落,喜气灌脑,那张高兴的脸,此时已绽开的像盛开的鲜花,嘴更是甜了。
金莨特意躲进房中,偷偷在想舅舅会给多少钱。多给一点,自己也许就能得一小部分,但,这至少得给千儿八百的,给少了还不够还账的,单大帐就欠五百多了,爸妈也许不给自己。那时候自己可以向舅舅索要的,也不要多少,只要给一百块就行了……。有了钱,就可以买一件中意的新衣服,身上穿的实在是太烂了,没有一点色调了。买完衣服后,买什么呢?对,买双皮鞋,——什么也不要买了,单买双皮鞋。因为她曾看见万世慕的女儿万瑄有双很美的皮鞋,穿起来也好看,这样想到皮鞋来,越想越欢,着了迷了,似乎脚正穿着皮鞋,为了更像,她踮起双脚,做出穿高跟鞋的模样来,这样倒很像芭蕾舞者,脚力不足,站不稳,直跺脚生气。忽然她看到墙角有两块碎砖头,眼一亮——将碎砖垫在脚下,这样轻松多了。给她十分的满意,可过了片刻,又觉得不满了——因为衣服太土气了,于是将床上的床单抽来,将自己包裹起来,像个修女。……依旧没有十二分的满意,又生气了,抛去床单,寻找自己最漂亮的(其实是最满意的)穿上,如此,才清爽起来,微微地笑起来,有了高高的皮鞋,又有了漂亮的衣裙,这是怎么样满足的生活啊!可正当她得意的时候,一只灰大的老鼠忽的从她身边蹿过,金莨一惊,向后退了一步,那老鼠便火速地上了屋上,金莨生怕它会掉下来,连吓了几声,老鼠惊悸地从窗口溜了出去。……金梦的美梦醒了,便责骂那该死的老鼠,之后,便忧忧的出去了。
第四章
金莨从堂屋经过,看到父亲与母亲正一团热气地交谈,这使她越加感到高兴,他们可从来没有如此的亲热过。想着舅的来临,真是给她家带来福运,带来家的和谐。真该好好谢谢舅舅。为不打扰他们,金莨悄悄地溜到门外,钻进门前不远树林里,心还是兴奋额;眼还是明亮。树林里有几株桃树,桃花正悄悄地开着,金莨看着芳菲的鲜艳的桃花,看着浓情绵绵的缠绵花朵的蜂蝶;看着唱着婉转歌声的鸟雀落在枝梢……她真的十分陶醉了。——这是享乐人生的最好时刻!幸福﹑快乐﹑怡情,让她感到生活原来也是那么美好的﹑那么自由的﹑那么飘逸的。她遗忘了一切——简直是沉醉地快活地享受着人生的一切。这种感觉是空前的,也许也是绝后的。
金莨靠在一棵桃树上,悠然地想着:舅舅是个暴发户,腰缠万贯,真的——爸妈的高兴神情足以证明舅是有钱的,……舅如此有钱,倘肯他阔气,会给很多钱。——要想想,这对这家来说,是多么重要。有了一笔钱,不仅可以还债之急,还可以……。(她匆忙跳过),还债是头等大事。天天给要债的搞伤了,三天两头来。其实有的也欠不了多少钱,却只是图个风头,——说谁家欠多少多少钱,尤甚出名的算是姚文堡。她抬头时,看到遥远的东天有些云霭,于是又想起舅会给多少钱来——当然她没有想到舅会不给的,因为舅不分贫富,足以见他很博爱,而且爸妈那种热情劲,似乎舅已给了他们很多钱。给多少钱?她先只想到一千后又觉这太少,——舅不会如此小气。暴发户不在意这一点,又想二千,想到这儿她很惊讶,同时感到自己是否疯了。单想别人给自己的钱,钱﹑钱、钱,只有钱,才巩固了舅在心中的地位、价值。可很快这种想法消失了,因为她觉得这事有点不光彩,但很快这想法又浮现在眼前,因为她觉得这都是舅应该给的——谁叫他是自己的舅那:“活该。”她笑着说。啊,舅舅,如果你肯出资相帮,就那么一次的是那样的大方、宽度的、阔绰的。那我一辈子都只认你是最好的人、最好的舅舅。
“小莨,来,给你一百元,去买双皮鞋。”
“啊?舅,我不要。你别客气。”
“拿着,舅给的。”
“那——多谢舅了,多谢﹗”
金莨一睁眼,眼前又什么都没有。但她依然高兴。那幻想,并非都是虚望,她相信舅舅马上就会她。——啊,那是怎么的心情呢?——真不敢想象。不过一定比现代还高兴的。至于到什么程度,——天晓道。“舅啊,舅啊,你可得在大方些,多给一点。你瞧我穿得衣服,烂的不成样了。还是三年前买的吧,多给一点,多给一点……”。真是少见:她完全浸在渴望之中了。
木洋没有参与赌博,他心里最清楚怎么回事。待返回去时,已是晌午时分,宗权热情将他邀上席,自己居首席,立军坐下首席。木娘与金莨也上了席,面东而坐与木洋对恃,各被斟上酒。木祥看到桌上皆是鱼肉荤腥,脑髓里仿佛流出蜡黄的浆浓的馋水;同时想着:姐家生活原也是好的,只是不露在表面。暗藏在饭菜上罢了。他是做生意人,见识广、才思敏捷,马上想到姐家是掘不完的宝藏。这样一想,便将先前撞见姐夫那一身的寒酸气抑郁的心情放下来。对于怕是借不到并用诓的诓字,也付之嗤喻——其实那些是没有必要的,这时他才茅塞大开。
立军早想好讨好舅了。那时,舅肯定出点私贤,自己也就不会如此穷迫露了;在外打麻将、赌博。也就不会遭人讥讽;也就不会被人骂自己是穷头吊光蛋。——大款舅来了,从此以后面貌将是另一番模样了……。这哪能等别人开谈而再说;匆忙站起来,争先开口道:“舅,外甥敬你一杯,以表孝意。”话音刚落,没等舅举杯。便一仰头,干了个朝底,宗渊听儿子这么说话,有些不悦,——儿子对自己可从来没有如此的恭敬地说如此甜蜜的话。从来没有说过的。但是他还是挤笑着脸,赞扬儿子说的好。木祥举起杯,因为没有了顾虑,自然就格外开心,一口尽干酒。金梦也控不住站了起来,也陪木祥干了一杯。坐倒是特别开心,因为这样很快就能听到舅舅开口说如此奢侈的话来。木娘一直在惊慌失措。可看到孩子们如此懂礼节,并能领他们的心意(原来,她一直担心孩子们不会说,而气恼自己的亲弟弟,尤其担虑的是立军,他很蠢,说话粗野。然而立军的话,让她太放心,一切都没有了故障)自然惬意地笑了起来。
筵席就此开始,热热闹恼的,似乎满屋都是人在熙攘。屋内的空气浓浓地笼罩着他们,活跃的只是酒气。酒喝的慢,但已过数巡。各人都有些醉意。这时,已是傍晚时分,窗外刮着透心的凉风。到这时,宗权一直不见木祥说到“给”钱的事。心里有些疑虑。生怕他喝醉了而忘却了说,那会扰他一夜难寝的。其实这会儿,除了木洋外,别人都在急虑“说钱”的事。只因为木洋喝的正酣,不敢打扰。可大家渴望极了,目光都看着木洋手中的酒杯,听他“啾”的一声将酒喝尽,他们仿佛都是回音呢。
嗒——钱?……还没说呢;嗒,说了?……再等那个一会。
宗权等得有些急躁了,故意像是无意中提及一般地说:“老弟啊,你姐身体不好,想给她治一治,可没……”
木洋打断他地话说道:“种了那么多地,那么拼命累,身体自然会累垮了。”
大家一听他说到“钱”字。都惊喜地瞪圆眼瞳,将头向前一凑,……可不闻他说算什么“给钱!”。又扫兴地缩了回来。木祥不知其意图,依旧悠然自得地慢吃慢喝。先前,他还顾及自己那样粗鲁地吃法,会大失形象。而到这时,也不顾这些了。他也不顾这些了。他也毫不挑剔地乱夹着就吃——他已好几个月没有吃过如此丰富地宴餐。……无意中,他夹到一块肥肉,张开贪婪地嘴,紫红地舌头,利剑一般伸出来,刺扎住肥肉,闪电般地缩去。接着见有白光光地油从嘴角边溢出来。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他吃,很疑惑——他是否吃过肥肉。他可不在乎这些,只顾着吃。一时,大言不惭地说起酒厅里常爱说地话:
“老哥啊,你们这五粮镇实在是,太穷了,穷的可怜。这……村庄叫什么?”
“叫兴庄。”
“兴庄?嗬,哪里兴?分明是败骂?穷的光蛋。这看来,村是一个是挣钱地料子。不是我吹,我就会,挣钱——其实,……钱这东西,好挣地很。”
大家听到他说到“钱”字,忙又探出头去。木祥以为他们很爱听,很得意:
“不是我吹,我挣钱就很多容易。一年,至少赚他个万儿八千地。这是真的,不是我吹,单去年不到一年,我就赚了五千块。我一点也不蒙你们……”
木洋津津有味地说了好长一阵:立军再也忍不住,嚷道:
“舅,你给不给钱?”
木洋“嘎”然住声,不知所措,在坐也无人再语,只用复杂地目光盯着木祥,木祥见这些饥饿地目光,毛骨悚然。
“钱?……”
“对了,钱……”立军立刻和色道。木祥慌了手脚。心想这顿饭是要要钱的?这……。他忙将疑惑和惊恐的目光转想姐,可姐的目光中也同样充满了要钱的动机。这下他失望了这要钱的!这餐饭是要钱的?这满碟满盆的鱼肉却是要钱的?这得要多少钱?——噢,他妈的,为什么他吃的时候,他们不吃,原来是罗网,让自己无话可说。这样东西,也太狡猾了。可……嗳,真恨这张破嘴,太馋了。要不是它,怎么会这样?想着,便张手痛打,以来相劝住道:
“这没关系的,我们不紧的。人总有糊涂的时候的”。什么?什么?人总有糊涂的时候。喂,你们怎么不糊涂。说的甘甜,栽了我手,我也会这样说的。我老洋,人称狡猾狐狸,今天却落罪在你们这般愚夫之手,真是不该,不该啊。
“嗳,真是不该,不该啊”。
“是不该,早讲了,不就好了”。木娘兴奋的说。其实他根本不知木祥弟此时在受困之中,不知他在想什么,说什么。木祥无奈地沮丧着脸说:“会给地,会给地”。

第五章
雨毛毛下着,远远近近都是一片朦胧。薄薄地烟雾,也不知是从何处何时飘来的,竞弥漫所有的空隙,包裹所有的高物。犹如一首迷人的神曲,将那片郁郁绿绿的树林陶醉,寂然无声,只有好闲的鸟雀,穿罗走网似的在烟雾中疾飞。 路变得烂起来,几个为事而匆匆的人践踏,溅起浑浊的泥浆水,木祥趁他们尚未醒来,写了一封信,匆忙逃走了。
昨天夜里恨惊奇,大家都做了一个美妙的梦,梦里都是得了很多很多的钱。
因为昨晚木祥舅说今天早上给钱,说那时事清早的一种施恩,能得以长富贵,所以大家都按了性子,待到天一亮,就赶忙奔来领施恩钱。几乎一家人是同时到达木祥昨晚睡的木板床边。忽不见人影,大家吃惊起来。忙寻人踪。金梦在床头看到一封信,尖叫道:
“这儿有舅的信。”
宗权上前一步,夺过信,兴奋的不得了。手激动的发抖,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拆开信。但是又像针扎一样缩了回来,不再动。木娘催他快看,他满面得意,说道:“先别慌,让我静静跳动狂烈的心。我可是激动的受不了。”他手握着信,又似握了千斤宝一般,阖眼着眼,一动不动。眼前闪出金光的钞票来。过了片刻,然后问道:“你们猜猜,木洋舅会给我家带来什么喜讯。”
金莨争先道:“一定会给我二千块钱——因为舅舅好啊!”
立军赞同说:“嗯,对,但不是二千,是三千。”
宗权点头微笑,又转目光对木娘说:“你呢?”
“这还用说,我那是好兄弟,难道还有什么坏意”木娘很自信地说了一句。接着,又说道:“快看看给了几千块。”
宗权慢慢轻轻地取出,生怕变了一样。展开。但见——
三姐、宗权哥:
你们好!(我想)在此祝你们长富贵!
我想今天一早你们很早就赶到我的床头吧。故我昨夜就逃跑了,一躲大灾。我真不明白,我到你们家吃一顿饭,你们就向我索取吃饭的钱。哼,笑话。第一次听说的笑话,请人吃饭还要钱?我是没有钱的。坦白告诉你们吧,我根本没钱,我到你们家,本是为了借钱的,因为我做生意亏了本,欠了不少钱。你们想想我哪来钱去付你们的饭菜钱!
三姐,我可是接受不了这等的笑话,传出去,我的脸都没光彩。希望你能自知点。
没有钱的兄弟:木洋
宗权纂着书信,全身发颤,脸上青筋暴现。头热得像刚出笼的包子。他摇了摇手,欲叫不出去,气恼不过,疯子一般地在屋里打转,嘴里不停地抽骂:“这狗日的小东西,竞骗老子”声色俱厉,似乎是拼出他的生命在怒吼。他转到桌边,狠狠地乱踢,发泄心中的怒气和痛苦。“这刁滑的东西,他一来;我就知道没有好事——他那刁相我看的出的。可是我还念在亲戚情面,款待了他。现在……我真是木驴。怎会亲怜那个的禽兽不如的东西。”他转到椅边时,想坐下,可一坐,心更烦燥。眼前模糊一片,那金光闪闪的钞票没有了,真可悲。“不会这样吧,会不会我那兄弟只是开个玩笑”木娘依然不相信如此。宗权忿然道:“别给那小子辩护是非。他是怎样的混蛋,我心里最清楚,瞧他那贼一般的面孔。一到我家,我就有了警惕,料他不是正儿八经的人,简直他妈不通一点人性,活活一头猪。”
木娘脸涨红了,不敢言语。金梦对这意外的打击,蒙胡了心。立军却不屑一顾,全当没这回事。木娘想起昨天那一顿吃了多少钱,也好回娘家的时候,向弟要回。——她现在是一点也不亲木洋了。
“昨天内吃了多少钱?”
“问那干什么!”宗权余怒未息,吼道。
“我想——”
“好了,那些管屁用。从现在开始,家里的一切支出的钱必须经过我手,没我的允许,绝不允许任何人多花钱。不得有一点隐私;不得擅自动我得钱匣;不得随意浪费,一分一厘都给我珍惜点,——我这钱匣,我是锁上,谁胆敢轻意打开它,我就砍去他的手 ,去喂狗!——另外,你弟弟吃的帐,你要记着,他是你娘家人,吃了不能不偿还。这个帐你要认!”
从此以后,宗权对家施行了全面性的封锁性的经济管理,没有人胆敢出差错,家中进出的钱,一分一厘都从宗权手中过滤过,这样管理整整施行了两个月时间。这都是后话。
宗权施行了封锁“政策”后,木娘与金梦只是从命,但立军却从不听。第二天上午打麻将,输了四十几块钱。回家想找钱来付还。他知道家中还有几十块钱——父亲打麻将从不断的。于是趁家无人,翻箱倒柜的寻找爸的钱匣子。可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但他不甘心,努力的用着敏锐的目光窥视每一处,可疑之处。突然,西墙上的新泥印引起他的注意,她如视猎物一般地疯狂地扑过去,抠去新泥,迫不及待地搬走开钱匣,惊喜地打量着——里面没有多少钱。这时有些失望,攫取领头碎钱,然后将钱匣子抛到窗外。钱匣子从窗口飞出,正落在归来地宗权面前不到半步之远。宗权一见自己地宝贝钱匣,大吃一惊,忙拾起:便朝屋里叱咤:
“谁个狗东西,摔了我地钱匣!”
话还没有落音,人已跨进门槛。立军听父亲地嚷声,面孔惊惶起来,想欲躲藏,已经晚了,宗权正向他急奔过去。
“站住,你这个畜生!”
立军一怔,脸吓地煞白;宗权随手抄在扫帚,要打过来,立军吓地没魂地跑出门外。宗权跟腿追上,一边追,一边骂:
“你这畜生,败家子。还我钱……”
立军回头生气道:“老东西,你的钱不就是我的?”
跑了好一阵,也没有追上立军,力不支身,气喘吁吁,只得停止,干望着儿子在不远处得意——肺都气炸了!
这时,万世慕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上前笑道:
“怎么啦?——不要命了?”
“这畜生,他……他偷了我的……钱。这畜生。”宗权喘气忿道。世慕上前拍拍宗权地肩膀,笑道:
“你没有事吓?”
“嘘……滚你娘的。” 宗权突然发狠道。木娘对这意外地袭击,顿生怒火,高声叫道:
“喂,老东西,你发我什么火?”
宗权没等她说完,上前给了她两个巴掌,打地“啪啪”响木娘遭此打,内心地仇恨,顿涌心膺,蹦跳起来,扑向宗渊要与他厮打。宗权热手似的揪住她地头发,“猛”地一拽,落了一地的头发。木娘的头都渗出血来,头顶一片血红。几个本家上来劝架。木娘死活不松手。宗权发了狠,揪其颈脖,使木娘直翻白眼,又野兽般地给她耳光。突然,他停住了毒打,因为他手掌打在木娘突兀的坚硬的腮骨上。手,触电似的收缩。像得了痉挛,伸展不出。并剧烈地疼痛。他捂着手腕,发觉掌心已是透红。一会间又 变成紫青色。这时,脸色也开始发白,害怕的浑身发瑟;断了骨折?不,不要这样。他惊惶不安起来,肆野地狂叫。苍老的面孔,显出他的内心空虚和胆怯。
木娘被宗权扔在地上,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气息。忽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什么也不知了。观看的人,一见着了慌,赶忙上前将她往家里抬。郭正芳缩在墙角,不敢露面。为不好插手脚。见大家都匆忙抬木娘,她嗤然一笑:“老毛病有犯了,死不死,活不活的。”一阵大乱。许多人前来看木娘,认为她被打死了。她的脸色苍白的像纸,眼深深地陷进去了,乱发遮着脸,眼角有些血迹。一动不动,真的像死了。
金莨闻听母亲出了事,害怕、恐慌,使她当即破泪而笑。没命地扑上去。抱着母亲的身体痛嚷。声残残戚戚,惊天撼地。几个心肠软的妇女也跟着挥了一些眼泪。浊浊的屋里更显阴森、凄凉了。
“唤什么,我家又没有死人!“宗权吼着。自手如此后,他一直唯唯担恐,心烦意燥。
“你们都回家去吧——没你们的事情。”
众人很尴尬,灰灰地走了。嘴里吐骂他不是个东西。正芳瞧大家出来,知道定是挨熊了。上前笑道:“管他叫你们趁能。这不,仅领了一身的骚。”
“真不通情达理。”另一位妇女附和道。
夜,又黑了下来,又恢复了平静。照旧只是些若隐若现的灯在闪着。远近夜照旧被一扇轻风吹着。檐下或是屋顶上那独树的乱草,在风中摇摆。树是寂静无声息的,因为风是太小了。待雪雪的月亮开起的时候,才见到原来地上也有些碎纸在飞动。看上去,像上秋坟上的烧纸,落在檐下不远的地方。
金莨很凄然,冰凉的目光凝视着母亲那冰冰的床。久久没有眨一眼,只有泪水从心肠里滋滋地流出来——眼模糊一片,像透着朦胧的雾。在张望着那黑黑的世界一角,……泪干涸了烛光又塞入眼角,心依是一片黯然。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妈?——凶残,没有一点仁情。”
她突然胡乱的想。-这时,她是极端地憎恨父亲。诅咒 他去早死。听到 他地咳嗽声,更是这么想。没有他,家图个安静、快活。父亲在她眼中已是障碍物,他活着已没有意义。——他没有活地必要了,因为他已失去做父亲的价值。他毁了自己许许多多地快活和幸福。现在的他,只是束缚自己的自由和幸福的狂魔。铲除他,她立即如此决定。没有他,母亲就不会如此受毒打;家,就不会有吵闹不休;自己也没有烦恼和忧愁,没了生活的压迫和钳制。一句话,没了他,一切都变得非常的美好。
屋内的空气紧紧绷绷的。有一股为生活、为自由、为幸福的灵气在酝酿,凝集着所有的相似的散杂在分子空气中。在汇聚、在膨胀……。烛灯允无限的能量,一切都在酝酿,势头洪大而难平。
“咳……咳咳……”一阵仓猝而现闷的咳嗽声打断金莨的深思。金莨忙上前扶母亲,看到那焦黄的面孔,意志自是更加坚定。木娘望着女儿,因为脑里混混的,看人很迷糊。但她还是确实眼前的是金梦。想笑,又怕泪水伤苦的心里流出。默默的,……迟钝的目光,僵木的神情。金莨再也忍不住,伤伤地滚出泪,哭诉:
“妈,不要再这样受苦了。我们把爸撵出去吧,我实在……”
“啪”一个很响地耳光,打的金莨直发懵,脸火辣辣的。木娘哆嗦着嘴唇,面容苍白露出凶狠的样。眼, 忿忿地发着令人战粟的光芒。
“谁叫你这么说的。大人的事,你们孩子管什么。你爸打我,我自会跟他算账,谁让你插上一杠——你那么想是愚蠢的,亏你还读了八年的书,白读了。“
金莨非常委屈,这是为她好吗。想争辩,可怎么也说不出来,耳里是乱隆隆的响。木娘蓦地坐起来,厉声地对着金莨骂:
“你这死丫头。你给我听着,以后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蠢话,我非打断你的腿。——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丫头。“
木娘真的动怒了。金莨哪敢再言语。缩在一边,憋着的木娘,肚里还是不舒服。这原来也是为她着想,驱走父亲,家落个太平,这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母亲她要发这么大的火;——我没做错什么。唉,难道她真甘愿过这样的生活;真是的。过了好一会,金梦才出了房门。看见父亲木偶一般地坐在桌边。默默地抽着烟。像在深思;在忏悔。苍白的浓烟将她严严笼罩着。这时,金梦才恍悟出,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愚昧;多么的可悲!同时又觉得,生活是多么的愚昧、荒唐、可笑。犹如一头憨猪蠢蠢地摆弄着他地丑态。
门“吱”的声开了。灵祥奶奶端着一大碗热面进来。看着宗渊坐在那儿默哑也不搭讪,径自朝内房走去。金莨没注意到她来,她在发呆。穆祥喊了一声:“小莨,你妈没吃吧?”
金莨摇了摇头,看着祥奶奶进去,心有几分安乐意。木娘看到祥老婶进来,轻声地应了一声。祥奶奶将面碗端递上,“来——吃点,还热呢”“我不想吃——我不饿。”木娘阖着眼说道。
祥奶奶安慰说:“算了,别想那么多了。一家子过日子,少不了要打闹的,这很正常。你老爷在世的时候,就常打闹,我都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你瞧,我还不是好好活着吗。人活着,哪来天天太平无事?”……
“——来,将这碗面吃了。来……”木娘推辞道:“老婶,我不想吃”。
“别呆,不吃干什么,吵归吵,打归打。有什么不吃的。多吃点,填饱肚子,以后再慢慢和他吵。不吃怎么来劲?……还是吃亏。”
木娘好像听从她的话,接着碗筷。——其实,她也是很饿了。眨眼间,已吃了半碗面。忽然她想到站在房门外的金梦。于是忙唤进来,说道:
“这还有面,妈不吃了。你吃……“
“不,我不吃。妈你吃。“金莨闻其味,也馋了嘴。但只有这一点点,自己不能吃的。何况妈身体不好,晚上还没吃。木娘看出她的心思,拉她来回,微笑说:
“你吃吧,妈吃饱了……”
第六章
天一亮,金莨就起床,干起活来。烧锅、喂猪、扫地,但她还是很高兴。——爸爸和妈妈昨晚到现都没有吵架,这可是很少的,这样想着觉得应该好感谢祥奶奶。现在好了,家里宁静是她最大的幸福,干起活来也得心应手,还哼着小调,活蹦乱跳地干活。看到父亲从房中出来。面孔上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如气怒和欣然,但她都不管这些,只要父亲没有怒气的神色,没那种情绪,就会很高兴,她这才醒悟到昨晚的话多么的傻,幼稚,无知。但,她也原谅了自己。因为父亲实在太过分了。母亲好歹在家辛辛苦苦雷了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而她却不领这份情,反还殴打她,这是天大的不该,真的不该。可-——现在好些了,什么是也将没有了。尤其当她看到父亲脸上已有了忏悔之意更是高兴。父亲那苍老的面容,早使她忘却了一切。其实,一切的一切都不该再提起。让它滚走吧!这时她反倒怒:为什么那时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呢?-------。嗤——,可笑。
宗权从屋里出来,径直走到后屋,找立军找那被偷得钱,——还有十几块呢,昨晚就想去要了,有怕和儿子发生什么冲突,家会闹的更糟糕。所有暂且忍着。一早起来什么事也没做,专心做好这事——她可是一整夜守着这根弦。生怕这钱会被那蠢儿子把钱花了。不过她昨晚一直往好处想的,心暗暗祈祷-------到了后屋。立军正在酣睡,宗权从他的内衣搜出自己的钱来。欣喜万分,一夜的担心和忧郁全没有了,反照旧说到:“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从头来。”
至于他为什么经常说这话,其实他是为自己补充信心的,——他赌博,打麻将,十回有九回输,输了又不甘心,总希望有朝一日赢回来,尽管这希望是飘渺而微小的,所以他几乎每天早晨都说这样的话。
宗权得意洋洋的在村里溜达,——腰包有钱的时候,他就是这个德兴,显得高人一等,福人一筹。走路也是昂首阔步,鼻孔朝天喘气,不可一世的,不巧撞见秃顶的红毛红鼻的庞文山。一见到他。宗渊就生厌。他是个油滑狡黠而且心狠手辣的人,看上去老实憨厚的人。文山上前嘿嘿笑道:她死了吗?
宗权不屑一顾,照是前走,文山又说道:
“都这模样了。打麻将去?”
“怎?没了她,我就不说了,——难道我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活着,”宗权快快不乐。白了她一眼,很厌恶。
文山又说到:“那你为什么不将她打死,好不为她活着。”
这不管你的事,宗权更气愤,眼都发红了。
“我------我只是随口问问”。文山面有难看,很不高兴。
“是的,是的管你自家的事去,”宗渊不耐烦的说道。
“嘿嘿------文山强笑笑。可为此很是妒意。阴着脸色出去了。不到几步,回头说道:“待你求我的时候,看我给你什么脸色。”
“你——”宗权气僵了脸,说不出话来。干望他离去,心闷闷不乐。可没过多久,竟到高兴起来——自己什么事会去求他的 ……笑话,无稽之谈。他有什么好求的 ,穷的只有猪圈的屋;三餐两顿不饱;一酒瓶香油吃了三个月还转弯,简直是用鸡毛醮油吃。——求他?笑话,天大的笑话。想到这儿,宗渊摇了摇头,继续向前“游闹”。因为肚子里有了可回肠细品的趣话,所以就愈加兴奋。一边走,一边哼着无名小调,异常悠哉。
没走几步,看到邵明海在前面匆匆地走着。宗渊一见到他就乐,他也是个麻将迷,麻将技术和自己不分上下,自然也是不好;但他的运气特别好,老是赢。这就使他喜欢,不由的又多看了他几眼:三十岁的光景。蓬垢的头,茄子型的高高鼻梁,驾着两颗不光亮德尔眼珠;浓幽的胡子,米白色的嘴唇。每一处都显得可爱,并且由衷的喜欢,也许是一点敬慕之意。
“哎 哎,明海,到这儿来干什么?”
“找人搭麻将——你也来一个”。明海只是随口说了 一句“你也来一个”。其实他根本不愿跟宗权打麻将,他晓得宗渊近几天没钱。前天又输了钱,输的钱还没还。
“好啊,再找两个人来”。宗渊连忙答应,喜劲没法说,连手掌心都跟着痒痒了。
“你有钱吗?”明海故意问道。
“问这干什么?——还怕不给钱?”宗渊起了慍色。
明海瞧他注意自己的话,不好再说。宗权见他这模样,爽朗笑道:“好了,别苦着寡妇脸,一起找人去。”
“前天你又输了,钱还没给呢,这回又要打,输了可就不好说了。”明海直率的说道。
“放心,我又钱的。”宗渊说着从衣兜里掏出近二百块钱。捏在手里,抖了抖,以展视给明海看。
“那——把欠我的四十块还给我”。明海变了脸色,面孔活朗了。
“好,好。给你,——不就四十块吗,我有的是钱”。宗权亲自将钱一张一张的数给他。待给他时说道:“拿好,拿好,你大爷有的是钱,还愁你这几个。—记住,我可给了你。”
“嗯,嗯——那我们一起打麻将去……”明海甜蜜地说。
“你去找人,我候着。”宗权唆使道,心早甜的像蜜。
明海应声去了,宗权望他远去的身影说道:“这东西,刁滑的很呢。”话没落音,只听一股尖脆的 话声灌入耳中:“给了吗 ?”
“给了”宗权回头见是柳英,当她问起刚才的事。
“给了?——他可真是好样的,不但外表看了让人高兴,心肠倒也好,他可真是个不错的人。”柳英媚眼夸赞。
“啊,你错了。他给什么,吃了我几十块钱,第二天早上拍屁股跑了。这畜生……“宗权忽明白柳英说的不是刚才的事,是指杜木样哪混蛋东西,不由地气愤起来。
“什么?没给?那——哼,他倒是狡猾。有钱的人都是这模样,油头油脑,不见得就是好东西。看他那样,狗都不如。“柳英你听话头不对,赶紧扭转过来,以补缺误。
“不如狗……”宗权跟上一句。
“那刚才你说谁给了。”柳英反问道,接下来便是要打听是否要给他的帐钱。不过说真的,她可不顾那些“客套套”什么的没钱拖拉的。至到真没办法,才罢休不的。
“是——你——”宗权猛然想到柳英是来要钱的。想到这儿他大吃了一惊,频频责怪自己贫嘴。怎么会在他面前吐露出来呢?这该怎么办呢?他焦急起来。眉头愁云刹然骤锁,心缩成了小球,每个毛孔都在收缩,并出奇的冷——她真的是来要钱的。……这贼婆娘,早不要,晚不要,偏这时来要。这些钱都是用来打麻将的,怎么能给?!
“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不是说两天后还我的,可别要赖账?”柳英硬生生地说道,并怒冲冲瞪眼看着他。
“这——我哪来钱呢?”宗渊欺骗道。
“那我可不管,我总要开店的!”柳英的话,没有一点可驳回之气,硬的像钢针。
这下宗渊可昏头昏脑,没了理智。不给吗 ?——这婆娘一定跟自己吵。他是极爱面子的人,那样吵闹没了体统。何况又是自己无理。不给,是断断不行的。三寸长舌,将话说了黑白,终是不好。可给,有怎舍的。钱已不多了。这时的钱就是命根子,少了一分一厘,都不可以。怎么办?他脑本事愚蠢,哪能再考虑那 么多,看她那恶凶模样,真像要动嘴皮了。于是果断地决定,给了她。柳英沉着面孔,收了钱。这跟令宗渊大伤情怀,忧愤于膺。临走时,还不满地说了一句:
“下次没钱就别赊东西。”
宗权用手捏着冰冰的几十块钱,心很不是滋味。眼前的阳光也不再是那么妩媚什么 和煦,简直是个诈尸。鸟叫的枯燥,没味的烦人。跑动的鸡鸭,这里也成了障碍,尤其是那自以为是的枭雄的大公鸡,要死不活的尖叫。树叶不绿了,草也不鲜了,连墙上的爬山虎也死不 腾腾的匍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看了就让人生厌。对面那家屋檐下的倒悬葫芦,这时倒像是在嘲笑他。黄黑的壳,活活的一副揶揄面孔。要不是人家的或是远了一点,真想把它砸个稀巴烂……。他也轻藐地瞟了它一眼,然而自己还是自失起来。自己有什么高傲的呢 ?又没了钱。这样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如它,自觉羞愧躲一个墙角下, 起来。掏出少的可怜的钱,一张一张一块一角地数着。多渴望能出个奇迹,里面夹个大家伙。可数了四五遍,还是四十块零四毛五分。搜了全身,扣了兜了兜底,也没个增头。就是这么一点,给了人家酒十七快八毛,哪能再有。于是,抽骂起柳英来,说她芦柴瘦,嘴尖像鸡嘴,眼白的想狗眼;又说她长舌妇,吵嘴精,活诈尸……。最后自己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名词来,就统领一句:不是娘养的。然而默默抽起烟来,用烟火烫地上爬的蚂蚁。渐渐地,他忘却了苦闷,反倒有了 趣味——看到蚂蚁一个个烫的在地上打滚,他想这是对她最好的惩罚,真的饿像烫在柳英身上。“嘿!嘿……好好烫死你,烫死你,叫你快活……”
“宗权大爷,人来了……”明海遥遥地喊着。
“奥,来了——”宗权拍屁股去了 。——忘了一切。可笑的倒是有一股烟气也跟他后面跑了老长一截, 真难以想象,这会他又将怎么收场。天也不知道的。

第七章
自早到现在上午九点,金莨一直是高兴的,木娘今天也不知道怎么高兴的很,好像向来都是高兴的。做活也很勤快,说话也很温柔。这是,金莨没有安定的一分钟,没有固定的举动,除了说笑,她还喜欢摆摆自己的脑瓜,长长的辫子也跟着快活的摆动。今天,她的面容很美:粉黛眉头;珍珠似的眼睛,不仅是明亮,更是因为好动显得很滑稽,又是悠悠的黑,有看不透的神秘的秘密隐藏在深邃的内心里。——那是一双多么迷人的眼睛啊,明润,多情,暗送秋波,又湿润,宛如清泉,似泉水未溢,可爱的让人神经。男人看着它不会让你感到疲惫、厌恶和苦闷,只会让你无限地遐想,就是女人看到这样可爱的明眸,也会让她着迷。金莨拿着梳子在门内梳头,木娘看着美丽女儿,想到自己年轻时候也是这么美,虽然有点感伤,但一想到金莨是自己生的,也是一种自豪,就心情高兴起来;金莨看母亲高兴,自然也跟着高兴。正当她们高兴的时候,门外跳进来一个人影。金莨吓了一跳,定眼一看是活泼的红霞,便宽了心弦。红霞是姚民海的长女,现在镇上读高中,每个周六她都回到金莨家来玩,金莨也比较喜欢她,虽比她大几岁,但两个时常显得很亲密。所以,看到红霞来了,她更是高兴,正准备开口,红霞抢先笑道:
“先别骂人,我可是来报喜的。”
“报喜?什么喜?”金梦和木娘都惊疑的望着红霞。
红霞从背篓取出一株蓝花草,笑格格的说:“就是这个,——这东西现在卖一块二一斤呢,上乘的,就是干净没泥的,卖一块三一斤呢。这不是报喜?”
金莨马上悟到她的来意,笑道:“——那我们一起去挖。”
红霞努嘴道:“你还要骂我呢。”说着扑哧的笑了。
“我也去吧。”木娘高兴的说道。
野外的风光格外的好,阳光格外的灿烂,空气格外的新鲜,花儿格外的芳香,真是仙境,一下子身体舒朗起来。绿郁的麦田,在和风中翻着绿浪,仿佛无垠的大海。菜花金灿灿的,宽宽的镶在这无垠的绿海,远处白白的河水,在绿海浸泡,也变得沉底的绿了。湿漉漉的阳光斜斜的普射着这片仙境,轻盈的燕子“唧”的一声,从海的这边飞到那边:快活的云雀时时在云霭里长吟,一会儿又箭一般的射到花簇中去:五颜六色的蝴蝶,飞来舞去,好不快活:成群的蜜蜂占据了那片美好的黄金宝地。人只有干干的闻着残余的芳香,而那一点点的芳香却已经是能满足人的贪欲了。望着那些蜜蜂,会觉得那片是属于它们的,这样会更美。红霞润朗的嗓音在空气中变成婉转的歌调。清脆的笑声,犹如风抚玉琴,金莨高亢,明朗,清越的歌声在花簇中穿梭,凑成了一首优美的大自然的乐曲,并传到遥远的海的那边。
在那遥远的地方,你漂泊在海浪上,
好象悬在空中的弯弯的月亮,从起让我有了愿望。
直至朦胧的岁月,直到你来到我的身边。
是否听到我的呼劝,不管过去的失错。
执着的依是我的梦想,让我真真游荡在你的身旁。
是看不见的无痕的流泪,让我的心灵充满忧伤。
只知道情缘不绝,我就无法对你不思念。
你漂泊在海浪上,是否记得我们的梦想?
红霞出神的聆听着她的歌,好久好久才回过神来,问道:
“金莨,你唱给谁听的啊?这么好听。”
金莨没有回答;木娘也纳闷,猜女儿是否是有了意中人,……这很令她不高兴,小小年纪就有了这种思想。红霞也猜她有了意中人,更是逗趣的问:
“唱给谁听的?”
“唱给台湾同胞听的。”金莨干脆的说。
木娘一听,女儿果然是有意中人,还说出了他的名字,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问道:
“台湾是谁?”
红霞忙解释说:“台湾是我们国家领土的一部分,是个大海岛,不是人名。”
“那为什么唱这歌?”木娘根本不信,认为红霞只是为了解围才这样说的,况且她也没有听说过什么台湾不台湾的,——肯定是骗人的。
“台湾想独立,”金莨感慨的说,“怎么能这样!”
“独立?什么独立?”木娘看女儿的面神,知道确实不是为了什么私情。但她不懂什么是独立,她也没读过什么书,也没听过过这个词。
红霞说:“独立,就是自己想成立个国家,脱离了和我们的关系。”
木娘说道:“既然他们是我们的,为什么要独立——不相信,祖国的土地,能随随便便的分割,搞什么独立。”
“可人家有钱——”金莨说,话没说完就被木娘打断:
“有钱也不成,咱家领地,谁也不许他去独立。”木娘煞有介事的说语气强硬,金莨与红霞各自笑了,忽然红梅轻过脸问金莨:“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事啊?”金莨说:“我昨晚看报纸看到的,当时很是悲愤呢。再说我早早也知道的事,一直记在心里,只可惜我是个农村的黄毛丫头,什么力也出不了,所以感慨,唱了这首歌,当然这都是傻话,这自编的歌,怎么能传到那么遥远的地方——我昨晚一直在想:当年郑成功单凭刀枪、土炮就能收回台湾,驱走荷兰殖民者;那时台湾同胞是热情相迎。而今我们祖国也是个强国,为什么台湾人民要闹独立?——红霞,你是高中生,你能理解的,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红霞本就觉得她迂腐,管那无边无垠的事,但不好说。现在又问她,这叫她怎么说呢?她可不管这些,而且从来就没想过这些。不仅如此连别人讨论着国家大事,她都反感。她只想的是将来考上大学,捞个铁饭碗,她觉得单这些已经很负累了,既然不关心,还讨厌,自己自然说不出来。于是吞吞吐吐没的说:“我……我也不知道……这,……反正.…你问那么多干吗,又没用的。挖蓝花草吧!”
木娘本想听听红霞说些什么,终是关系自己的事。可她这么一说,忽然间觉得金梦想的太远了,远的无边,说道:
“二妹,挖蓝花草,别管那些——自己肚子都填不饱,还烦神那些国家大事。”
金梦不解的想:国家兴旺,匹夫有责。怎么能不关系自己的事?——突然,一束强烈的阳光斜射到眼里,使她一片糊涂,过了好久好久,她,笑了,格格的笑了。笑得那么甜,那么香,那么美,那么朗。
红霞忽然觉得自己非常的矮小而且丑卑。
时间过的很快,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小风调又响:
温和芬芳的风啊
你快快来临吧
送给我一片幸福的黎明
送给我一片快乐的阳光

第八章
昨天宗权与姚文堡、民海和世顺打了一夜麻将,到现在,宗权输的最多。脸色非常难看,在桌上吵嚷,说这打的不好;那出错了;谁又站在自己的后面遮了光线;灯光又不亮。最后三家都不愿再打了。反正也通了霄,有理由。宗权也争执不了。
宗权迟迟不掏钱,世顺知道他没有钱给,故意说道“宗权爹爹,你差我二百二十五块八毛钱。”
宗权强笑道:“八毛还要。”
世顺阴气说道:“那二十五也不要了。”
宗权涨红了脸,不好再说,只瞪着百眼看世顺。世顺傲居不理顾彼此都该付钱了。宗渊再也推延不得。掏出仅有的四十块零钱,纂在手中, 不好伸出。世顺随手从腰包掏出两个伍拾和一些碎钱,向桌上一丢,祥气道:“宗权爹爹,有多少钱?我给你扒开——别扭扭捏捏的。”宗渊怒了,腾地伸出手,将钱向桌中英一拍。道:“老子就这么点钱;看着办!”
世顺忽然大笑,别人见宗权那怒态,也哈哈笑起来。过了一会,世顺说道:“宗大爹爹,我知道你没多少钱,只是故意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宗权不好再怒,瞪着眼生气,心里还是很不平。世顺从旁又说道:“宗爹爹。你看这没钱,怎么是好?”
宗权沉色道:“你们说好了——我想下次给的。”
民海在一边插嘴道:“宗老爷,你不是差世顺一百二十五八毛钱吗。世顺差我六十五,以前差文堡二十五。——你只要将四十块钱给我,彼此的差小钱,就免了。但是有一个要求,听说你枪杠的好,我们都没有见过,你打一次,让我们瞧瞧。”
“真的?”宗权很是惊疑,忙望了望世顺,看着他是否同意这好观点——如果同意是最好不过的了。世顺很不情愿,但碍着民诲是村长的面子,只好点头道:民诲大爷说地对,你打一次杠,钱就不要了。反正也不定要到。“
宗渊意外开心,忙唆使人去取竹竿来,喝了几口清茶。让大家向后退退。走到中央对世顺: “这可是你说地——我的好孙子。”
世顺促道:“快点吧,别磨蹭时间。”
于是,宗权挥动竹竿,忽打脚打背,挠头绕胳膊,活像孙候子玩如意棒。玩的很丑怩,因为人老不灵活。有好几回竹竿打在脑额上,大家时时哄堂打大笑,宗渊也得意的笑。
果真没有要钱。宗十二分开心。孽老取荣,使大家十分开心。
宗权从民诲家里出来,丢弃了身后的狂乱疯笑,得意地舒张着胳膊,扭着脖子。又紧紧地闭了闭眼,将昨夜的疲困除去。但是眼球还是红红血丝。眼有些发胀,可一高兴,就没有了感觉。这时,就用刀从他身上剜一块肉,他也许都不觉的痛。待眼张开,发觉外面的空气是异常新鲜。薄薄的雾,青丝丝地散布着;鸟雀在薄雾轻掠;不远的野地杂草乱花,郁郁的香;绿绿的树叶让人精神振奋。他松了松肩,用惨白的鼻子深深地将那些青芳收到肚子中;同时兴奋地说道:“啊,新地一天真好。”
真是兴奋极至,连树划破衣服和手皮,他都觉得是新晨的喜运。他生平很怕狗,尤其那凶残的眼。可今早却完全不同了,远远望见一条黑狗,那是全村最凶的狗。他竞大胆地走到狗面前,并向它热情打招呼,仅管狗惨叫让他战栗。他拾来一块砖头,笑道:“赏给你一个面包。”那狗见了他真要打它,吓的“旺旺……地叫。他更开心。“原来狗也是这么热情地——它肯定同情我没有钱,所以才叫不要的。”说着又同它斗戏。
文堡在后面笑道:“这老东西……”
“——老不正经”一位中年妇女看到说道。
“好,好——”一个小伙子笑道。
一群孩子看到一个老头追狗,并和狗亲热地说话,都遥遥地笑着、嚷着。这时,也引来许多人,都看着笑……
突然狗疯狂起来,宗权吓地不敢再靠近,回首对大家笑道:“它不热情了,不热情了——怪你们来得人太多,不好意思了。”
大家哄笑;一个二十多岁地小伙子笑道:“你刚才和狗说什么?”
“啊,啊,这你们都不知道,那么叫我讲什么——我简直无法讲了。无法讲了,不讲不讲……。简直无法讲了。”宗权摇着手,挤出人群。大家在后面哄笑,一位五十多岁地妇女说道:“老骚狗……”
“不,你说错了,是狗老子……“宗权纠正道,他觉得这样可占了狗地便宜。可大家笑的不吱声。
宗权回头说道:“刚才狗对我,你们都是一群没心肝的王八”。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个个哑口无言,欲说不出。这猛然间的袭击,让人措手不及。宗权可是得意洋洋倘而去了。
“真是老畜生。”人们都这么说了一句。
中午,金莨与木娘在做饭,待烧菜的时候。金莨见罐里没了盐。对木娘:“妈,没盐了。”
木娘上前伸手朝里摸了摸。真没了盐。脑阴深下来,愁眉苦脸,紧缩眉头欲哭,又无泪。苦闷难受。但终是很难恼火,一个劲地抽骂:“这家人怎么过啊,无法过了。——真是老畜生害人啊”说着便号啕大哭起来。金莨束手无策,甘着急,真跺脚。突然木娘抬头问道:“你爸的钱匣,你知道在哪里吗?”
“知道,在西墙壁上,”金莨回答道,同时感到害怕起来;母亲要动父亲的钱匣了,那要让父亲知道,可该怎么办。一想到父亲那凶残样,金梦就吓的没魂,启着白眼,望母亲去动父亲的钱匣。
“妈,那不不能动的”金梦惊呼起来,似乎她已预料什么不祥之兆。
米娘已从墙上取下钱匣,根本不顾那些,她看上去要是疯了,什么也不管了。搬不钱匣,又叫金梦去取钥匙来。金梦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哀求道:“妈,可不行地。”
“别管那些,这些日子,我受够了。钱不是他一个人的,多少我也是半家之人。——开,没有关系。”木娘怂恿说道。
“妈,我是怕……”金梦两腮发寒的心跳发狂。
“他不是人吗?都是顾家好,卖盐有不是什么不可的,何况他还要吃的”
没娘唆使金梦开。金梦不敢动,苦涩着脸说道:“可是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要是愤怒起来,可——”
“住口。你把我当成什么啦,我就这么怕他。打开,打开它。”木娘吼道,
不见金莨动弹,上前一个巴掌“死丫头,和你大一个样,没良心的东西”。
就在这时,宗渊走进来,昂起燥黄的脸,用尖鼻嗅嗅,滑溜的眼珠惊疑起来,冲着木娘嚷道:“喂,你偷烧了什么”不闻木娘回音更怀疑木娘偷烧了什么好吃的。便三步并两步地扑过去,并嘶叫:“你这馋嘴猫。”
突然他可笑地腾空一条,喊了一声:“住手!”
木娘十分惊愕;宗权上前一抓住她地头发,没头没脑地扇起掌来。木娘没命挣扎挣脱,后退几步,头撞在门上。晕死过去。金梦扑上去就哭。宗渊还骂道:“这老东西,不要命了——趁早死去。“蓦地,木娘窜起来揪住宗渊地头发,死死不松。宗渊狠狠地给了她数拳,仍不见她松手。便朝上胸一拳。打的木娘心费巨痛。无力再揪,便松了手,宗渊抓起她。将她扔到大门外。木娘一头栽在地上,磕了及门前门牙,留学不止。再也没有起来,只匍匐在地,痛苦悲伤地嚎哭。
村里来了许多人看,但伸手相助没几个人。宗权自以为是地说道:“死就死,有什么的。世界上少了她,就不能活了。死了一个,烦一个烦躁。像她这种人,不如早死好,没一个本本事,光吃着老累的饭,好吃懒惰。油嘴滑舌,不是跟东吵,就是和西闹。一家里给她闹得六红水不混,一干活就是有病装死,其实哪有什么病——也不知害了我多少。让我受罪,有这样的人,家就是搞不好。她要死,就去死吧。要滚,就滚她娘的,家没她的热焐气。”


第九章
三个星期后的一天,木娘要下床走动了。但腿有些吃不消,睡了三个星期,腿骨都麻酥了。三个星期前的一次毒打,简直是致密的,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活下来,然而唯一的原因就是看到女儿金梦这些天来一陪在自己的左右。昼夜不离,她想了许多,可唯一的答案是不能死,死了,女儿会更悲痛,现在她也完全忘记了那个时候被打的情景了,因为那些不是什么最凶残的。也许,她知道这样的话来,忘不了过去,就无法面对眼前的生活。但她也能时时记得挨了一顿毒打。因为在这次挨打中,她落了几颗牙,那是永远不再生长的牙——可恶的畜生,你永远让我记住恨。这一想,又是泪水盈盈。真是用泪水泡成的生活。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天哪,这是为什么?——苍天哪,你告诉我。我的命为何这么苦?为什么要苦苦逼我于死地。就是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是为了博得一笑么?苍天啊,你有眼无珠,行凶作恶,灭绝人性!你是狂魔,是吞噬人的鬼魂,我不会俯首于你,我九泉下也不会服你的,哭了,那无法强忍的悲流冲破了她的自持力……
木娘在屋里慢慢的走动,金莨一直在搀扶。因为母亲能下地走,而且身体也很好,自然很高兴,又有些激动,漱漱的留下泪——母亲在生与死只见徘徊了三个多星期。最后毅然选择了生。她知道,母亲之所以选择生,是为了自己,用哎换来一条生命,这是多伟大而心酸的事,她又怎么能不激动。看到母亲那有些活润的脸,微微的笑容,她才真正明白两个道理:人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能否或着。她一直守护,不敢离开母亲,生怕母亲会不辞而别,因为母亲还很悲痛,悲痛会让她走上绝路,走完人生。金梦陪木娘在自家前后转了转。木娘指着桃树说:“今年可能要结不少桃子”金莨连连点头道:“一定会很多,开了好多好多的花。”木娘微微的笑了笑。金莨将头搭在木娘的肩上,也甜甜的笑着,仿佛这笑是从母亲脸上转移过来的,而且更甜。木娘走到桃树,选了一棵花还非常鲜艳,攀了一枝,将金梦搂过来,插在金梦头上,笑着说:“我的女儿,比桃花还美的”金莨笑完了眉头,领了母亲的夸赞,也攀了一支,给母亲插上。母女两都高兴的小。突然木娘想到了什么,正色问道:
“金莨,有姓桃的么?我一直怀疑你大的姓是不是真的。”
“有,”金莨不假思索的说道,“ 《黄帝内经》中就有记载,中国五果为“桃、李、杏、栗、枣。”姓氏,李是中国大姓,有李世民、李清照等大批名人。桃姓中名人有儒学大师孟子的弟子桃应,栗姓有名人汉代齐儒生栗融,枣姓名人是三国魏陈留太守枣祗,杏姓则见于南朝何承天《姓苑》中。……”金莨说到这里,留心地看了母亲一眼,见她没有说话,心想母亲可能还愿意在听,就继续说了起来。“据《姓考》记载,桃,春秋时的山东的一小地方,史书叫鲁邑,那时那里的人就以邑为氏。就是以那个地方为姓氏。也有的人说桃为古代周朝大夫的封地。”不知道为什么金莨突然看到眼前的桃花,想起了《桃花源记》。这时候,母亲拈一块红砖,放在一个土堆上坐了下来。金莨不由自主地将内心的话说了出来:
“古时候,有个诗人写了一篇《桃花源记》,里面描写的是世外桃源的生活——和我们普通的生活不一样。那里面生活的非常和谐,人与人都非常非常的好,没有互相欺骗,没有吵嘴打架,也没有像大那样凶残的人……”金梦正说的津津有味,忽然木娘打断她的话,厉声说道:“哪有的事?胡诌!”金梦不解的看着母亲突然发凶来,赶紧撇嘴,瞪着两只惊恐而迷惑的眼望着母亲,木娘瞅见女儿吓到了,变缓了一口气说:
“有姓桃就行了,说那么多干吗!”木娘听到有姓桃就有些恹恹了。金莨狐疑了,可看到母亲一动不动了,目光凝视桃花,无限的神往,她也明白母亲在想什么。木娘已进入女儿所说的桃花源中去,而且糊涂的过起了幸福的生活——她已和迷茫的生活混凝一体了。
村里乱了起来,许多人在跑动。木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忙问一个在跑动的人:
“出了什么事?”那人道:“有人打架了”
“妈,我去看看!”金莨想去看怎么回事,正想跑。
“回来,打架你看什么!”木娘喝回金莨,拉她回屋,拴上门,厉声道:“不许出去!”
“我只不过想去看看吗。”金梦撇着嘴说,又不好得罪母亲,坐在板凳上纳闷,又竖着耳朵听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又是文山在吵。”木娘冷生冷气的说,好像特别恨他。
金莨也听的出来是文山在抽骂,声音粗的像驴叫,比喇叭还响。渐渐的声躁大大起来,像是暴动,像是潮水,声音很杂乱。偶尔有人听到有妇女的叫喊声“救命啊!”看样子,真是要闹出人命来了,金莨金梦这时更是坐立不安,可母亲不让出去,急得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还一个劲的哀求:“妈,让我出去看看吧,我又不打架!”终不允许。过了半个钟头,噪声小了,像暴动平息,大海退潮,听到一阵阵狗叫。接着闻有人在哭。金莨这时又哀求说:
“这下没事了,让我出去吧!”
“不行,你呆不住家么?”木娘怒斥。
金莨只好坐在板凳上,外面已经听不到声音了,死一般的平静,屋里只有老鼠乱跑的声音。风波好像是停止了,木娘叹道:“又出了什么事?——又为了什么?”
木娘大开门,正见到儿子摇头晃脑的进来。
“出了什么事?”木娘忙问道。
“什么事?——不就是打架。”立军不屑的说。
“又是文山?——”木娘又问。
“又是文山……屁大事,就为了一只鸡,世慕说文山偷了他家的鸡,”立军说,“这老东西,偷了还不承认。”
“谁被打倒了?”木娘接着问,好像她很想了解内情。
“世慕被打倒了,脸淌了好多血……啧啧,很惨!”
“文山是个没人性的东西!”木娘愤愤的说。
“真没人性……”立军也跟着说。
“他们两家早就有过节——都蒙在鼓里。”金莨插嘴说道。立军总结似的说道:“管他呢——都死也好!”说完径自去了后屋,金梦白了他一眼;木娘不再言语,干自己活去。
宗权疾步进屋,嘴还在抽骂:“这老东西——”他想找她们说话,可她们都不睬,正欲发牢骚,祥奶奶快步进来,皱着老脸笑着说道:
“宗权,我请你干一天活。”
宗权也没理睬她,还是一肚子气。祥奶奶又说了文山不是,骂他凶残恶毒,并诅咒他必有报应,这好像很合宗渊的愿,说道:“这老东西,简直……”他一时想不出什么词来,急哑了嘴。又怕祥奶奶多嘴把话传到外面去,这始终不好,于是默默的抽着烟,祥奶奶开始说:“我那屋又漏了,请你帮我补一补——只要塞一把稻草就行了”宗渊瞟了她一眼,依然不语,祥奶奶不闻宗权说话,忙说:
“今早上,我称了半斤肉,中午好下酒。”她清楚,只要说饭菜好,就好请宗渊干活。宗渊听说有肉,虽不动声色,但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而他也想起沙红色的猪肉来,仿佛自己正在品尝,馋水流到肚里,祥奶奶也已经看出来,笑吟吟的说:“那你过一会来。”
下午,来了一个讨猪肉钱的,是去年过年时候的,木娘说没钱,他不愿意走,说非要到钱再走,金莨找父亲要钱,被宗权臭骂了一顿,那人又向宗权要,宗权说道:
“黄老弟,我现在没钱,等过些日子再来。”
“再过多少日子,桃大哥,你看老弟还可以吧,去年的钱,拖到现在,你不但没送回去,反让我亲自来讨。你当时说的好听,过不了正月十五,定还我,你瞧,这都几个正月十五了,也不见你一分钱……这回来要,你反而说没有,——但我可说了,这回你无论如何,也得还我肉钱。”
宗权脸上泛起了苦色,更加的黄了,似哀求道:
“黄老弟,我真的没钱。”
那人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语:“好了,好了,你打麻将都有钱,单还我就没有了,就十几块钱又不多,借也得借来。”
宗权急得抓耳挠腮,也没有办法,现在去借钱,这是不可能的,全村人的钱,他都借过,很难借到的,这可怎么办?这时,有一个收辫子的人在吆喝,宗权将眼转注到金莨身上,目光一亮,金莨吓得打了个寒战。宗权笑嘻嘻走到金梦身边,金莨看到父亲这种怪样,吓得直围着木娘转。宗权忽然停下来,喝到:
“二妹,你出来!”
金莨胆战心惊的走了出来,苦苦的说:“爸,干什么?”
宗权马上又堆起笑脸,道:“二妹,眼下缺钱用——把你头发卖了,还你黄叔的钱……头发还会再长出来的。”
金莨很不情愿,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母亲,希望能得到帮助。这是,木娘也无奈,还人家钱要紧,再说这头发剪了,往后还能长起来。金梦不见母亲说话,很失望,含着泪水说:“卖可以,不过卖的钱除了还肉钱,其余的都要归我保存,由我花,否则……”
宗权笑哈哈地说:“行,行——归你的。”
与收头发的人讨价还价,最后四十五块成交。给了猪肉钱十二块五毛,还剩三十二块五角钱。这时,大家皆大欢喜,金梦得了钱高兴,她想,有了这几十块钱,可以去买衣服,或是买些书。于是小心翼翼的将钱藏在自己的衣柜里,用衣服压好,但这一切,却都被宗渊瞄在眼里,他的眼光,已显得贪婪了,多可怕!

第十章
自从宗权知道女儿藏钱的地方以后,心一直跳得厉害,恨不得马上扑上去将钱取出来。可她们在家,行动无疑是愚蠢,反而会拿不到,眼下,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得将她们支走,可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望着他们在屋里来回走动,这比挖他的心还难受,不停的祈求:让她们离开吧,只要离开片刻工夫,钱马上就到手了。哎——怎么还不出去呢。你们以前不是很爱挖蓝花草吗,去啊去啊,我不会怪你们偷懒的,绝对不会。怎么还在屋里来回转,真急人。忽然,他看到木娘走出去,心猛地一跳——好!可不见金梦出去,心又焉了下来。死丫头,你守什么,不就那么一点钱么,爸我不在乎,等我有钱的时候——。他看到女儿出去了,兴奋的蹿起——“好!”金梦吓了一跳,听父亲叫喊,当出了事,忙上前去扶他,关心的问道:
“爸,你怎么了?”
宗权有苦说不出,急红了脸,老长一会才说:
“没事,没事,你们玩去吧,玩去吧!“
金莨疑惑不解,说道:“晚饭还没做呢!“
“晚饭我来,你们玩你们的去。”
金莨听到这话,感动得留下了泪水。这可是父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说过这么热情的话来,:“爸,你真好!”
“说哪的话呢,难道爸一直是坏的,好了,好了,陪你妈溜达溜达去,她可是好些天没有活动过了!”宗权笑着说。
金莨高兴的点点头,飞奔出去了。
宗权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笑道:“这没想到,我对钱的感情这么深。”
金莨与木娘一走远,宗渊就直奔女儿的卧室,打开衣柜,慌乱的寻找钱,一见到那耀眼的钱,他连呼吸也便急促了,脸皮大大的舒展,仿佛正在脱老皮,变年轻了,心跳的更狂,疯了一般。
“啊,啊……你——我的好宝贝,我可得到你了,啊……咳咳,终于让我得到了。我可一个月没摸钱变了,可想死我了,啊——好家伙——属于我的,我的。我的——我的!哈哈……嘿嘿”。宗权拣走钱向左手一抖,惯进左手里,意味深长的闻了闻。
宗权昨晚一夜没睡着,唯恐女儿趁他睡着时,抢走他的钱。其实,钱压在枕头下——很安全。并且又想好对付女儿的话语来,整整想了一夜。现在太阳已经很高了,女儿还不进来,他猜想女儿可能还不知道,心里有几分喜“只要她不注意,给我去安心打麻将,那她就管不上了,赢了,钱就还给她,输——”突然他不说了,清早的可不能说这不吉利的话。昨天下午没去打麻将,一是为了防女儿,二是为了讨个吉利。又缩在被筒睡了好久,依然不见人影,于是大笑起来,又说道:“啊!新的一天就是这么美好!”
“爸——”一声尖叫划破空气。
宗权慌忙回头,只见女儿怒气冲冲的奔过来——不好!
“爸,你为什么要偷我的钱!?”金梦气冲冲的说。
宗权忙陪笑说:“偷?我怎么会是偷?我们不是一家人?自然是,那我怎么会是偷?你的钱,我的钱,有什么区别?再说我是你的大,我拿你的钱,能算什么啊——小二妹,别胡说,说父亲偷女儿的钱,这将是天大的笑话,以后可别这么说。”
“那你将钱还我!”金莨松了口气,像是哀求的说。
“还钱?——哎,我说二妹啊,你才这几个钱,看得那么重干嘛?这样做比伤你大的心还难受,你知道不?哦哦。我知道我女儿是个聪明,伶俐,孝顺的闺女,尤其是孝顺,最亲爱我,啦,啦,女儿你真这样,我真不知道有过高兴呢。”宗渊不管女儿有何应,只是陈词出阵,不管他三七二十一的。
金莨听到这席话,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父亲的话让她肉麻,但总需要几块钱去买两本书看看的:“那你给我几块钱,我有用!”
“好女儿,有什么用?——那是浪费,天大的浪费”宗渊正色道。
“可……”金梦话美出口,就被父亲打断了:
“好了,别说了,爸最明白你的心了。”
金莨气的跑出去,扑到木娘怀中就哭,木娘没有言语,她也不想说什么,她觉得对他无话可说,自己二十年来一直受他的欺负,殴打。所谓的结合,完全是机械的,也许为了别的——为了女儿和儿子,尽管他们已经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儿子又是蠢子,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该活着,而且要认认真真的活着。像春蚕,丝尽方死。她也一样,做母亲的本该如此,一年一岁中,除了白昼,就是黑夜,除了劳动就是睡觉,从没想到过什么黎明和晚霞;休息和轻松,这就是生活,她不懂什么感情,她从来就没有体会过,除了义务和同情可怜之外,一无所有,所以她能忍受丈夫的毒打,心记得的只有恨,寻找的也只是报复——只要有机会。
“妈妈。你怎么了?”金莨焦虑不安的问。
“奥,没什么。”木娘镇定地说。
“妈,你到底怎么了啊?出了什么事?”金莨追问。
木娘轻轻地摇了摇头,神情自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然而金莨却慌张起来,她似乎从母亲的某一处,看出母亲已经出了很大的事。母亲那自若的神情,只会让她感到更紧张,更焦虑——不会出什么事吧?她的心里老是翻出这样的话来。看到母亲在端灯的时候,手瑟瑟发抖。心里猛的明白,一定出了什么极大的问题。母亲终是在发抖,脸战栗的厉害,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神情再也不想先前那样自若,而是可怕,可怕的让她感到空虚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僵僵的愣着,好像母亲是极恐惧的火药或是她根本不需要帮助——出了什么问题?妈为什么会这样?
木娘强使自己镇定下来,可手却怎么也镇定不下来。她知道女儿已发觉了这些。但此刻她不能向女儿吐露半句,她不想女儿也跟着受苦受牵制。她转过身,笑着说:
“金莨,妈没事,别乱猜”。
其实金莨什么都知道了,而母亲的这席话更是让她心酸,扑过去,搂着母亲,伤心的哭了。金莨自知道母亲这事之后,更是寸步不离,好像是在守着一个随时要逝去的人,她的脑子里空虚一片,每个筋骨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她不敢相信母亲会这样,然而事实的的确确是这样,这在她的生活中又撕开一道悲凉的伤口。
她受不了,想狂呼,想乱叫。想把自己苦闷吐诉出来,为什么生活要这么玩弄她,——她想去找父亲算账,但她又想到这样做,是最愚蠢的,不仅将遭到母亲的谴责,也会遭到外人的谈论。而且自己又凭什么找父亲算账?——别忘了,他是你父亲!一股轰轰的喊声从遥远的地方只灌向脑门而来。……她无奈了,是忍受了,因为没有任何理由让她这样去做。烦恼伴着太阳落山,接着是黑暗。
宗权昨天又是输,这下可彻底断了来源,无奈了,为了消磨时间,整天扛着屎筐在村里转——又不敢看人家打麻将,因为没钱,别人会讽刺自己,又怕见了麻将心难受——还是这样的好。家中的一切支出还是由宗渊一个独配!

第十一章
一个月后的一天,狂风暴雨,下的满塘满坝都是水。全村都来逮鱼,家家都逮了几袋鱼。宗权这下可喜了狂,看着活蹦乱跳的鱼,眼花了,如同无数张钞票在跳动,——他知道,镇上的鱼是一块一斤的,以前他称过是这个价钱。
第二天一早,他比谁都殷勤,挑着两筐大大的鱼,上街去卖,路上撞到世慕,世慕笑着说:
“老权啊,上街——哬!是卖鱼啊。”
“嗯,卖鱼”宗权只顾赶集,生怕迟了,卖不到好价钱。
世慕哈哈大笑说:“你只当你才这么聪明啊,人家都是这么想的,告诉你,今天集上的鱼只卖——一块钱一口袋!”
“胡诌——怎么会这样的!”宗渊忿忿而不相信地说。
“好、好、好,老权头你不相信,你去卖去吧。”世慕摇了摇头,走了。
街上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宗渊见了可乐了,寻了个小角落,把鱼筐放下,笑着脸看过往的人,开始还有几个人来问价:“多少钱一斤?”
“一块钱一斤”宗权很干脆的说。
“嗯——”那人嗤了一声,不再理会,周围的人也随之而去。
宗权就纳闷:“怎么回事,这一块钱一斤不是很正常吗,按照惯例,没错啊!”
“疯了。” 不知道谁说了句。
一位年轻的小伙子走过来笑道:“老头,一块钱一斤,你拉回家喂猪吧。”
“胡说!” 宗权生气了,翻了白眼。
再也没有人和他说话了,过了几个钟头都是如此,他听到有人叫喊卖鱼,抬头看到西边已经有很多人在卖鱼了,他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但心里很不高兴,又听到他们在叫喊“十斤一块。更是火,可不见有人买他们的鱼,又有些得意,——哼,准是死鱼,变了质……我的鱼才是新鲜的呢,这是迎面走来一个穿制服的人,宗渊热情的跟他打招呼,他也回了礼,走到跟前,说道:“缴税”
“多少?”宗权自以为自己能得大钱,不在乎的问。
“你就这么点么?”那人有些疑惑。
“嗯。对。”宗权说。
那人笑了笑说:“给两块钱吧。”
“行,——不过,现在没。你候一时,我卖了鱼给你。”宗权很干脆,那人摇晃着脑袋走了,宗权心里暗喜,觉得自己做的非常的好,因为那官对着自己笑了。于是吆喝着卖鱼,可扯破嗓子也没人来买,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一个劲骂那些不屑一顾的人臭美,不识货。这时,他又听到那边嚷着说三块钱一堆鱼,任意挑选。那一堆可不少,和他两筐一样多,忽然宗渊明白过来,鱼真的不值钱了,……又气又无奈,想将鱼挑回不卖了。正欲走,那税人朝这边走了,宗权慌了没码,两脚踢翻筐,抓起来,拔腿就钻进人群中。
宗权跑了好远才停下来,慢慢走,感觉不那么自在,开始埋怨自己刚才不该跑,害怕下次再碰到那人,不知该怎么办。骂自己愚笨,没头没脑;又骂那些愚夫小人,骂他们不识货,不体谅劳动人民的辛苦,怪他们不买鱼,给他失去了多大的面子,受了多大的委屈。他一边走,一边想。看到有人从身边走过,就责备他们到现在才来,懒惰。他心一直忙乱不堪。好像谁都得罪了他,而他又是不好张口骂他们——给他们面子。
“是宗权大哥吗?”从背后传来的。
宗权扭过头,木祥欣喜叫道:“果真是,一看头毛就知道。”宗权瞥了他一眼,很不高兴,像遇到冤家——其实也是冤家,木祥走过来,掏出烟递上,宗渊不客气的接着,一接到烟,过去的忿气事,忘了一半。
“宗权,今天中午在我家吃饭” 木祥爽性的邀请说。
“啊,啊。不了,不了——还是回家去了”宗权口虽然这么说,但心早已应下,并且为木祥的热情感到高兴,在这里,能与一根这么体面的交谈,这已经是十分荣幸了,还要邀请他去吃饭,那更是十二分的荣幸了,过去的事,在他脑海中,此时已经寻不到踪影了。
宗权尾随木洋的身后,乐得手舞足蹈,眉开眼笑。因为太高兴,使言语有些结巴,于是干脆不说,单只为瞧着那格格棱棱的衣服和油光可鉴的头发,想着金光闪闪的钱,又有些内疚,总觉得应该为他效劳点什么,似乎是为了以劳而获。可又看不到什么需要帮忙的。正巧,木洋因为昂头在走路,表现一种超俗,不小心袢了石头,向前一栽,差一点跌倒,宗权赶紧向前扶住,及其关心的说道:
“小心啊,老弟,路不好走——该死的路”
“奥,没关系,这算什么,我……”他突然截住口,知道再往下说无疑露丑,脸从油亮里生了一丝羞色。宗渊什么也不知道,单是笑。并非常满足而且称心的笑;并且骄傲起来,终究是做了又用的事。也是这样,那吃饭的事情,在此以帮忙,就可以抵消了,变成了无愧的——该是理所当然的了。
木祥领他走出主街,来到一排老旧的平方前,指着甩尾的两间说道:
“就是那两间”
“啊,就是那两间——很漂亮嘛”宗渊顺着木祥指的方向,眼还没有看到是哪两间就赞美了,接着看到了,那时两间非常漂亮的平房……
“是宗权表哥嘛?”后面传来了土沉沉的声音。
宗权慢慢的转过头;那人笑呵呵的跑了上来,他看样子像是五十开外的人,头发一簇一簇的,像草个子一样胡乱堆着,而且脸粗巴巴的,无数道褶皱,灰灰不亮的眼睛,被眼圈那红晕包围的死板板的。鼻屎拖得老长,粘在花白的胡子上,穿着就黄色的中山褂,前胸缺了三个纽扣,里面那乌黑乌黑的衬褂都露了出来,下身是黑色破烂的裤子,左裤筒卷过膝盖,内面是一件黑综色的卫生裤,两只出了燕的鞋,还糊上泥浆,右手里攥着带有补丁的又脏又臭的蛇皮袋,左手拿着破裂的毛竹扁担。宗渊看了并不认识,其实他只是不经意的轻蔑的瞥了几眼,根本没有人真的看他是谁,转过头来对木祥说,木祥笑着脸皮说:
“宗权大哥,有人找你。”
“呵,我不认识他——”宗权很干脆而且很急促的回答,想趁早吧这种人拒之于千里之外。但心里有些顾虑,因为在这时,他也猜出眼前的像他一个老表,可嘴巴已经这么说了,心就有些不自在。
那人眨巴着眼,像很吃惊的样子说道:“宗权哥。我是王二桂啊,你怎么会不认识——不会是贵人眼高给忘了吧。”
这话说得宗权很尴尬,说贵人眼高——这是风凉话;自己的确认得,他也的确是自己的表弟……而这恍然间的错乱,让他非常的困窘,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胡乱的打破僵局:
“啊啊,是二桂啊,我……你看我的记性——人老了,记性极差,你看——”他想以此来敷衍了事。
二桂却挖苦道:“当年咱哥俩一起喝酒时,那多亲热,现在反倒忘了……那次喝酒,我记得你那次喝的大醉,是夹着尾巴走路,还跑到一个破猪圈里睡了一夜……”
“这?------”宗权结着舌头,眨着眼说不出话来,又恼火又无奈。暗骂他不分场合,在木祥面前,揭他的丑事——太不是东西了。
“那你们先聊,我去买点菜,中午一起来喝酒”木洋趁机说,说完灰溜溜的夹屁股跑了。
“哎,哎……”宗权欲喊不出,他已经走远了,回头冷生冷气的说:“你有事吗?”
“没事——路上碰见,怎么也得打个招呼。”王二桂说道。
“没事喊什么?”宗权终于翻了脸,像是在责骂。
二桂忙点点头,轻咳着说:“哦哦,那我不打扰了。”说完转身也走了。
宗权生气的,发着愣,看他走远了,心很舒服。回头不见木洋的人影,才恍悟起来:我给那东西给骗了。气恨交加,使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全都出现了,并且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第十二章
木娘在家中着急的等候宗渊回来,家中早已没油吃了,指望他卖鱼打些油回来,这到晌午还不见人影,气的她直咧嘴臭骂。空气在木娘的骂声中有些发瑟,声音在梁上打着旋,把屋中的灰尘都震下了一些……木娘还是忍受不了了,坐在那生气,突然从身后窜出一只鸡。木娘吃了一惊,慌忙站了起来,那是只公鸡,一个劲的向外跑,但像没劲,跑跑跌跌,在堂屋中使劲拍着翅膀,非常痛苦的嘶哑的叫了几声,然后奄奄一息了——它可能是中毒了,木娘慌了,赶紧扑上去,想救它,但一切都完了,它使出最后的力气,将腿伸的笔直,还瑟瑟发抖,翅膀也僵硬起来……它的身子变得轻柔起来,但是没了热气,木娘查看鸡嘴,还有一些泡沫,知道是中毒死的,可是家里没有药,怎么会?——她又想到刚才自己在家门口的时候,这只鸡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当时她没有留意——那它不是自己家毒死的,她又想到傻四奶奶昨天上街买了老鼠药回来,可能是在她家被毒死的,接着就坚定了这种判断,得找傻四奶奶算账,叫她赔一只鸡,无论如何得赔一只鸡。可就在她欲走的时候,又惊诧的哆嗦了一下,原来那鸡不是自己家的,而是傻四奶奶家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她家的鸡怎么会跑到自己家来了?可气的,她很不喜欢会这样,因为在自己家死的,傻四奶奶会起疑心的,说自己毒死了这只鸡,也许自己能以自己家没有毒药为凭证,但这样终是不好。她是个老太婆,脾气很古怪,傻里傻气的,所以人们给她起了这样一个外号。搞到她身上的事,你别想和她说清楚,她一气,就是一句令人无奈的话:“你们欺负我一个老太婆,还有什么理由说!“这是不容分辩的控诉和责骂。再多的理也说不清楚了。眼下自己是倒了霉……——该怎么办?送给她,说不是自己毒死的,那只是等于去倒霉,不送给她,这样不行,傻四奶奶每天都会喂鸡,每天都清点,对家中的鸡是如数家珍,了如指掌。很容易会察觉到少了一只鸡的,木娘就此为难了。
一个四、五岁的扎小羊角辫的小姑娘,很快活的追跑着,金莨在前面嬉逗她。还不停的唤道:“黑妞,快一点!“黑妞乐了,原来想停下来喘气,可被她这么一唤又鼓足了气,飞快的跑,她穿的是小蓝褂,是开裆裤,可爱的是那双晶莹的眼睛,不停的发出莹莹的光彩,仿佛是镶上的黑珍珠,这小孩是可爱的,她一块活,就用明脆的喉声,哇哇的叫着,仿佛比雷鼓还响。笑声更是逗人,她会学大人的模样,俯着腰做捧腹大笑,她也可以学大家闺秀掩口抿笑,或是妇女的抽骂声,也可以模仿鸡鸭猫狗。这是天真,无邪,所以快乐的空气总在她上出现,有时,就是昏沉沉的空气,她也开格破例的将它变成快乐的东西。不过,她要是气上来,不是撒娇,就是没好气的骂你不好。她会走的老远,看你跟上了,又会高声骂你大坏蛋,以后再也不和你玩了,童言,终是有趣……待黑妞追上金梦——其实金莨放不了脚的——黑妞揪住金梦不放,一个劲让要她抱。金莨抱起她,她就开心的笑,还吆喝着,说飞上天了。金梦放下她,带她回到家,刚一进门,金莨愣住了,木娘也吓了一跳。金莨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中午要杀鸡,她还不知道,鸡是被毒死的。但木娘这种神情慌张,让金梦一下知道一定出了什么问题,而且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她与木娘都愣住了。只有黑妞在闹,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她看到木娘手里拎着一只鸡的时候,她还很高兴的跑过去,抢着要玩。她看中了那只公鸡的长尾巴。油亮亮的,很漂亮,可以把它拔下来插在头上,当角,在伙伴们面前当大王。那是非常迷惑她的幼小童心的。木娘没有将鸡给她,因为怕她将鸡带出去,或者担心傻四奶奶的随时亲临。鸡在黑妞手里,问题也许会更大,而且更不好处理。黑妞直劲的要。木娘的不给,她还当是在逗她,叫声比雷还响。金梦慌了,木娘也慌了。哄她不理,除非将鸡给她玩,金莨火了,喝斥道:“别闹了!”黑妞吓哭了,擦着眼泪,跑了出去。金梦又觉得不该对她发火,她终归是个孩子。木娘忽然紧张起来,说道:“黑妞回去讲,那就不好了!”金梦也紧张起来,飞奔出去,已不见黑妞的身影,金梦回来时,赶紧问道:“妈,这鸡不是我家的,你干嘛杀鸡?”木娘没有吱声,金梦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她很机智的提高了鸡,说道:“它不是我杀的。”不是杀的!金莨不相信,向前跨步,看鸡头,还有白沫,也知道不是杀的了,——是毒死的,可是家里没有毒药,怎么会毒死它呢?她在看一眼时,有些吃惊,鸡不是自家的。
“妈,鸡不是我家的!”金梦惊慌的说。
“傻四奶奶家的,——也是她家毒死的我家没毒药”
金莨看母亲的脸有些发白,也明白母亲在想什么了。
“不还她家么?”
“我不知道,正在想最好的办法”木娘说着,话声变得很沉,显然,她已经进入了沉思。
是给?还是不给。金梦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她也清楚傻四奶奶的为人,她好时,说什么都好,不好时,什么话也说不出理来,脑海中浮出一片阴云。屋外的阳光,也变得昏暗了,金梦的目光慢慢的放在桌子上的镜子上。忽然木娘惊喜的说:
“这鸡不给了,我家赔她一只就好了——那只最大的!”
木娘看到自己的大公鸡,才想到这样的好主意。其实这样,她也不是很情愿。鸡终不是自家毒死的,叫白白的赔一直,怎么让人不气。可她却毅然决定赔一只,这也是有她的目的的,四邻八户,都与自己吵了,有的虽好了但还是有些隔阂的。有时很明显的暴露出来,现在唯一没和自己闹矛盾的,只有傻四奶奶了,只是仅有的,不能再失去了,再失去,她生活在这里,就像是在坐牢了,四下无亲了。这是忍痛割爱的,金梦听到母亲这么说很不理解,为什么要赔一只?又不是自己家毒死的,但她没有阻止母亲这么做,她想母亲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既然是赔,又有什么别的可想的呢,于是她笑着说:
“妈,就赔那只吧。”金梦看着那只大红毛公鸡说。
“嗯——你傻四奶奶还好,不能和她过意不去。”木娘很诚恳的说,这像是在心的另一端找借口。
“现在就逮?”金莨问。
“晚上来。”木娘不慌不忙的说。
木娘拎着手中的鸡,骂它:“偏死在我家。”金莨听出木娘对赔鸡这件事情不是很情愿的,也埋怨起那只鸡来,像是在给母亲出气。她上前拍打几下鸡,骂它不该死在自己家中。突然,金莨想到什么,瞪着双眼望着母亲。木娘也为她的瞪感到惊诧,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看我,还怀疑是我打死了它?”金莨摇了摇头,她是在想黑妞回去会跟她妈刘玛芝说这件事。刘玛芝是个长舌妇,村里的大小事,她统统知道,还喜欢嚼舌头,这事要是让她知道了,可就不好办了。那时又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来,这事得尽快料理好。
“妈,我看赶紧得将这事和傻四奶奶说了,免得别人在中间教唆。”
“没关系,晚上对她说不迟。”木娘不容分辩的说。
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很吃亏了,还要那样胆小似的告诉她,晚上赔,又不是不赔,急什么。她没有考虑到别人会从中作梗,尽管她也知道,村里的长舌妇很多,但她觉得这没有关系。是她太大意了,奸害是无孔不入的——事情也就到晚上,当天刮起大风的时候,木娘逮到了那只鸡,心里很不爽性,但也无奈,叫金梦逮好,金梦抚摸着鸡头很温和,公鸡慌措的叫着,像它是面临死亡一样,拼命的乱蹬着脚,耸着翅膀,做垂死的挣扎。立军走了过来,捏住公鸡的嘴,不让它乱叫唤。到了穆祥家,家里没人。屋里冷森森的,木娘叹息道:
“这老奶奶,跑哪去了——话也不好叫了。”
金莨也觉得傻四奶奶此时不该不在家,她很担心“夜长梦多”一夜之间,傻四奶奶若听了谁说的挑剔的话,那可就气人了,还是焦虑不安,到村里寻找傻四奶奶,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傻四奶奶不再村里,往南面的侄女家去了,家里的事情让刘玛芝代劳。刘玛芝对傻四奶奶的东西不熟悉,所以也不知道少了一只鸡。可她听黑妞说木娘家杀了鸡,又生了疑心——早年它曾听人说,木娘偷了人家的鸡吃的,有偷盗的劣迹。……所以她很小心提防。傻四奶奶托她干活,是有劳酬的,总不能代劳有误。何况她素来知道宗渊家是吃不上鸡的。今天突然杀气鸡来,这怎么能不使她抽暇猜度呢?真要是木娘杀错了鸡——就是杀鸡。而这时傻奶奶又不在家,完全可以说,“乘人不在而干”的理由。那时,傻四奶奶可能要和木娘吵,关系就会僵化。近迩说,就会和她家亲密起来。那,可捞傻四奶奶的油水。她越想越觉得木娘该偷杀傻四奶奶的鸡,接着就是那枯瘦含青色的面孔在暗笑。

第十三章
金莨在家打洗鸡,好为晚上丰富一餐。暗淡的灯光,照在她的身躯上,投下了墨漆一般的人影。墙角的蟋蟀早鸣了。许多蟑螂在地上爬动。不知何时,飞进来一只蝙蝠,绕圈飞舞。外面是清脆的蛙声。屋檐下,有黑与白分界横线。白的是月光直射的光迹,黑的是屋檐遮挡的产物。有人闲聊在唱着无名歌、声音有粗亢,也有柔婉,听到有人在噪噪地交谈着,金梦就有些玄虚。因为在打洗鸡,鸡不是自家地,万一谁要进来,识了破,那怎么是好?想把门栓上,可这样更不行,外人会更怀疑。外面地月色这么好,有谁家会把门栓上,躲在家里呢?木娘出去了,说是寻宗渊;立军早出去玩了,他就顾玩。
“哈,打浪鸡啊——”一股尖响地声音钻进来。
金莨打了个冷颤;玛芝也上前笑道:“晚上吃鸡?”
“嗯,啊……”金梦吞吐说,心乱成一团麻。
玛芝是来调查情况的,现在是事实,也就不要在停留了:“那你忙,不打扰了”她出去了。金莨知道她此来不善。像特务似的,金莨逮着手中已褪了半身的鸡毛的鸡,不再拔毛。她已开始害怕起来。害怕这个特务突然去汇报,而傻四奶奶又突然回来。她一想唯恐地想着,又巴望爸妈赶快回来。以做自己强大地后盾。她不在干活,跑到门口,张望爸妈是否回来——没有人影。她更怕了,彷佛傻四奶奶就在身后走来。她急蹦身体,胆战心惊地说:
“怎么还不回来?”
天黑的可怕,乌云从遥远的天边突几其来,接着狂风吹来,树叶哗哗地,冷气横冲直撞。刮得纷飞野落。屋上得草背风卷了好多,在空中飞舞。金梦看到这一切,更害怕起来。又忙跑回家。拴上门,风还在肆狂,冲破窗户得薄膜,在屋里打起旋来,金莨赶紧用东西将窗户堵好。屋内阴森可怕,潮湿的泥土雾气,更是增了几分怯意。昏弱的灯光忽名忽暗。屋里所有排列都像魔鬼的站立。墙角的名老鼠悉悉嗦嗦,厮野狂叫,猖獗的让人心战胆悬。金梦依偎在灯边,战战兢兢,脸色苍白。门又咯吱吱地响。像是夜叉亲临。金莨乞怜道:“保佑我吧!……这可怕的夜。会将我吃了的。这时,门外的风更响了,隐约听到有谁家屋子倒踏声,声音是沉闷的。金梦又看着自己的四壁,夜开了许多大裂,也像要倒了。于是更害怕:“……妈怎么还没有来。”
煤油灯在罅裂透来的风中摇晃着。金莨为消除心中的恐惧。在地中央生起一堆火。但心依是跳地厉害。
“呼”门突然开了,门栓脱落下来。疯狂的风带着泥土骚气和雾雨一同涌了进来。灯没有闪动就熄灭了;地上的火被吹的七零八下。幸好金莨扑上去将门重新关好,才保留了一些火星。金莨又燃起火,脸色更苍白,脑额冒出冷汗。
“……多可怕?——不要这样,我怕,我怕。”
金莨害怕的哭了阿起来。在此时,她已没有了依靠,因为没有依靠才哭的,觉得很孤独,而因为孤独,让她寻找依靠,可——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金莨惊喜,以为爸妈回来了,门又开了;一位身穿红褂的姑娘带着外面的雨气迎面进来。金莨先是一愣,这突然来临的姑娘让她吃惊不小。她的身影很陌生。但是她还是放宽气来,来的是红梅,以前和自己的关系特别,后来为了一些小事,闹了矛盾,彼此就不与来往了。但不知她今天会到这儿来的“没想到会刮这么大风……还下了雨。”
“是的——这鬼天……”金莨见红梅来,还是很高兴的。“就你一个人在家?”红梅有些吃惊。
“嗯,嗯——你来坐。一起聊聊。”金莨忙抽出板凳,放在红梅身后,让她坐下。红梅微笑着说:“有些怕吧?”
金莨连连点头;但是马上又自矜起来,因为这样有些失雅,自己没成熟气,反像孩子。于是气自己多嘴,又气红梅不会说话。后来仅管她们谈的很开心。可金梦始终有些不悦,还在记量着自己太幼稚和木愚。
屋里的东西又开始摇晃,它们变成了魔鬼,大的、小的、高的……都像在狂叫,灯火也给予助威,()闪烁神迷着,仿佛从地狱中钻出来的。地央的火也渐渐地熄灭了,先是大的熄灭,渐是草星。时间过了很久了。只有一个尖润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地说,时而也笑着。金梦沉默了……她地笑声藏到腹中,或是飘到遥远地天边去了。外面依是狂风嗥孔,所有“咔喳”断地树枝声 。“哗哗”的雨声。轰轰的雷。甚至连乌黑的云滚动的声音都能听到。月亮早胆怯和无奈地躲进了乌云中,让乌云笼罩。天是昏暗的一片,朦胧的一片。金梦侧着耳朵听外面的乱杂声音,心中是忧郁和恐惧。
“你去吗?”红梅问了一句。
“啊?……我“金莨不知如何回答她,似乎是耳通的风,是无法回答的,而红梅又是那么真诚&热情。她又陷入了困境。——那是要钱的,而且要五十块钱……虽然说学成了,出去有好的收入。但眼前该怎么办呢?家里没有钱,借也是借不到的。哪有钱去学那个。但在她眼里,的确对杭州的迷恋简直太深了。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并是其中之一。她在初中的时候,听到地理老师说到杭州的美貌。那儿的风景美、人美是出乎人于想象的。而红梅又添油加出醋地说。更使她迷住难收。但是一个接踵而来地问题又沉沉地打断她的绵想。——哪来钱呢?爸妈会同意吗?那是五十块钱,绝非是个小数字。家里已有好些天没有打油吃了。吃的都是烂腌菜,又怎么可以想那不能的事情。她沉默了,就犹如大海退潮一样,薄雾笼罩过来……。
金莨瞟了红梅一眼,想对她说自己不能去。而红梅只是得意地笑着是什么也超俗之外,她想着自己是怎么穿着时髦的衣服去杭州疯耍的。杭州又怎么样被自己整整看过的……又高傲的认为自己那时回来怎样的出人一等,怎样的有见识、怎样的高雅。她没有想到自己是否能出去。她的想法还没有告诉她的家人。她也看到金梦在思索,就像她一听到这事听一样。因为兴奋而思索、接踵的是高兴、舞蹈、狂笑……
“你去吗?——”那尖润的喉声又问道。
金莨慌张起来,好像自己没有时间再考虑这件事情,只是立刻的的答应,而她还是踌躇满志,她不敢马上回答,可这命令似的喊声又不让她有片刻忧虑。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嗳啊……”红梅尖叫起来,金梦也吓了一跳;一只黑黑的像猫一样的东西从门外钻了进来。它抖擞身上的雨水,瞪着两只闪光的眼,张弄带有尖牙的嘴,样子十分凶残,怕人。
狐?——红梅耸了耸身子,连忙躲在金梦身后。金梦被她这么以来,也吓的没了魂,心虚一片,目光疑视着那黑黝黝的东西,看它是否对自己有了伤害,那东西只是嘶哑地叫,很像猫叫。但是红梅地心跳让金梦不敢相信眼前的是猫。是可怕的狐?它会神通广大能飞能变。千万不要惹它,那样可能会没事。有人说狐你不惹它,它也不会动你的。在此刻,谁还敢动它;它停留片刻,然后大摇大摆的从门洞里钻了出去。它走了。
“跑了吗?”红梅的声音瑟瑟发抖。
“走了。”金莨也松了口气说。
红梅从身后出来,苍着脸说:“它是个可怕的——”她不敢再说下去,眼连忙瞟了那门洞一样。唯恐它又返回来。
“它像是猫。”金梦镇静地说。
“猫和狐是差不多的。”红梅自以为是很见识地说。
金莨不言语,她地思维又跌进了学裁缝那件事情。
“我现在还害怕。怎么出了这怪事。”红梅疑惑地看着金梦,发觉她地申神情有些部不对,忙问道:“你没有事吧?”
“没事,我有什么事。”金梦很精灵地说同时还笑笑。
红梅有些张皇。她猜想金梦可能出了事,出了事地人先前都是很精明的,只是到了过一会才知道出了事。金梦精灵,给她也是同样的想法。这一想金梦出了事,很快就想到金梦将会做出什么怪样来——那样的可怕。
“你送我回去吧。”红梅不敢再停留下来。
“下这么大的雨,你先留下,候一会。”金梦挽留地说。
“不、不、我要回去,你送。”红梅已很慌张了。
金莨知道她是个胆小鬼,所以只好送她回去。回来时,浑身都淋了雨。又重新在地上生了一堆火。烘烘身体。一会儿,也开始害怕起来。尤其刚才那怪事。让她胆战心惊。然而门外地风还是那么狂烈,雨又是那么地大。她此时唯一地愿望就是爸妈快点回来。
风还是那么狂。
雨还是那么大。

第十四章
乌云散去……金灿灿的朝阳升了起来。有鸡在打鸣,村里的人也照常活动起来了,屋里也明亮起来了,衣橱,锅台,大桌和碗柜也恢复了原型,不是像魔鬼一样,鸡在屋里跑来跑去,那只大的洋红公鸡也时时在打鸣,空气变的清新起来,还带有芳香,金梦从桌子上爬起来,伸着懒腰,打着哈且,昨夜没有睡好,趴在桌上睡得浑身骨头酸疼,身上冰冰的,手也发了白。金梦觉得身体不舒服,昨晚穿的湿衣忘了脱了,受了凉,肚里咕咕的疼,到了夜里,倒床就不想再起来了,在被子里也觉得冷,全身打着寒战。
木娘从后王庄回来,昨晚她去找宗渊,回来时,下了大雨,只好在后王庄歇了一夜,在王二桂家,二桂家杨英很热情,夜上还设酒摆宴请她吃了一顿,二桂说他见到宗渊但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木娘也不管这些,高兴的是王家很热情,感谢那顿酒宴。看到金梦躺在床上,脸色发白,一下子担心起来:
“二妹——你怎么了?——这衣服怎么是潮的?”木娘摸摸金梦的头,有些发热,“昨晚你怎么了?出去玩了?”
“没有。”金莨缓缓的说。眼睛已经没有了神采,脸白的像一张纸。她知道自己冻发热了,生了病,但他不敢对母亲说,怕她责怪自己,那又是要花钱的——她想以睡觉来抵御疾病,并祈求自己早点好。她对母亲说自己没事,但这是欺骗。她越来越发觉自己没劲,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或许是因为不想,挪动一下都不愿意,她想笑,想以笑向母亲证实她没有生病,然而她笑不出来,笑就意味着欲哭,她痛苦,因为身体不舒服而使母亲伤心而痛苦,只是没有必要,但她觉得着有必要,她看到母亲为她操心的忧愁了眉头,嘴在颤抖,心在狂跳,她甚至体觉道母亲很痛苦,比她自己要大十倍,二十倍。多么可气的事,干嘛要生病,仅是冻了一下就不能动了,懦弱!她猛烈的想动弹以下胳膊,想证明或是希望自己并没有生病,自己有力气,有挥不完的力气,但,这一切都是幻想,错觉罢了,她真的不能动弹了,灵魂也像是走向柔散的沙漠,遥远,还有低沉的宁人散疾的歌,麻木了------。
木娘想了要带女儿去看医生,或是要买些药给女儿吃,但没钱,没钱该怎么办呢?—借。她马上想到了借,可还是打了个寒噤。这向谁家借?村里谁家有钱?谁家肯借?她又有些失落,无限的痛苦蜂拥地闯了进自己的胸膺上,脑里乱嗡嗡的一片,就像谁当头一棒而同又是无奈的打。她看着女儿看她那已是苍白的脸,她想骂她,骂她不注意身体—害人。但无数的话涌到嘴边,也没有说出来她还是体恤的女儿,就是女儿犯了天大的错,她也以样会饶恕她更何况是发烧的小病但严重的问题是从哪儿来钱,那微少的甚至不屑一顾的钱,家中实在是分文没有,也没有什可卖的,也许在此时她是没有想到卖东西的。借钱!她终于下定决心。木娘在村里跑了好几家,都被拒绝了,或说没有或是因为别的缘故而不能给,或是根本就不想给。谁家连几块钱都没呢?何况她向借的都是有钱人家。她默默而心思沉沉地到宋徳家,她家是亲戚本家,是最后的希望。至于为什么不先到他家来,是有原因的。木娘曾与郭正芳打过架所以木娘一直不愿亲蹬门帘,可这次,是无法来挨面子的,只要给钱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郭正芳站在门口,冷冷地看木娘来,很是讨厌,因为她来没什么好事,木娘低头来到屋檐下,等待谷正芳开口骂她以句,她不开口。谷正芳见她闭口不说话,不是那么爽快(有好事的人是急性的)更知道她来此不善,就不必给她好脸色—本来就讨厌了。
“有事吗?”
“我能借你十块钱用以下吗?”木娘乞求的目光看着正芳。
“没—没有!”谷正芳以听借钱,不假思索地说,而且声音很刻薄,很心酸。
“就借十块钱。”木娘声音颤起来
“没,没了—你这人还真是的,好像我就是银行似的。”郭正芳不耐烦的叫嚷,想用话声将木娘搡到门外很远处,而脸色更是有些意。
木娘得了意肚的闷气,愤愤的跑走了。他想哭,想骂,但他什么也没说出来。借十块钱,全村都不愿意借,这是多么可气,可悲的事!这是老天爷的丧心病狂!苍黄无珠啊!
木娘一步一步地朝家走,步步深沉,他洒着泪水,用破烂的褂拭去了泪水他愤恨擎起手,手是一把泪。木娘没回到金梦的房里,虽然他害怕金莨会出什么事,但他还是没有去,他知道,自己一去定会将所有的窝囊在金莨的身上,而眼下的金莨,已经不能接受他的忿气和悲愤了。他找立军,希望逮只鸡去卖得些钱来,立军答应了。木娘边打了几个鸡蛋,煮熟了端给金梦。到房时,金莨已是疲倦的睡着了。那苍白的脸让木娘很担心,这发烧给严重的,不会出什么事吧?他祈祷着菩萨保佑心像到了悬崖边沿,下面就是黑黑的,他不像往下想,可偏是往下想他在与看不见的像是魔鬼斗争。那是为了女儿,他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望着女儿那可爱的脸蛋—也许在平常他是很高兴的—他有些颓唐,心不在焉,像是女儿随时可能离开自己一样。他上前吻他,将泪水滴在女儿的脸上,他将脸贴在女儿的脸上,是在给他温暖,温暖脸那可怕的白色,想让她活润起来、、、
“妈----妈------”金梦迷迷糊糊地喊道。
木娘连连应道:“妈在这儿,妈在这儿。”
金莨搂住了木娘,哭诉道:“妈我好害怕,我梦到阎王殿,小鬼都在抓我。”
“不要瞎想,那只是梦”木娘一边安慰,一边拍着女儿,然后,他短了鸡蛋汤。说道:“来,将这吃了—吃了会好些。”
“妈我会不会死?”金梦疑惑地望着母亲。
“不会的,只是发高烧,没事的”木娘说着,但心里酸成一团。女儿的话让他伤心。
“我好害怕-------”
木娘又想些可怕的事情。他掩不住不想。尤其是女儿那焦恐和害怕的目光,让他清楚女儿面临的的确有生命的危险。高烧能将人烧死甚至他隐隐约约地想到谁曾经就被高烧烧的,还听到凄惨的喊叫声------。他不敢在想,不敢闭眼,一闭眼那些可怕莫须有的镜头又会重新在自己的脑海里放映,而每一次都是巨大的悲痛,那惨叫的声像伎俩一样吞噬了他的心,接着是恐惧。他无序地拍着女儿,忽轻忽重,金梦在怀中,由同抱着一块冰石,而是不能扔弃的冰石,在这可怕的思想搏斗中,另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潜滋暗长,直到支撑着身体的另一伴为止—立军快些卖鸡回来。

第十五章
金莨已经失去了知觉,身子只随着母亲手的拍动而动,脑袋来回晃动,真的像要死了。她的脑里也有死这个概念。她有求生的欲望,但这是很飘渺的,整个身躯犹如在茫茫的宇宙中飘飞,田野有黑烟袅起,那让人去死气的毒烟,使人先是感到空虚一片,接着是将人带到死亡的深狱------有魔鬼狂笑,有阎王殿的影子,有鬼火的燃烧,再摇动身就会掉下去了。他不知觉知觉怎么会浮在空中,又怎么会有了靠柱,使他牢牢地抓在空中的不知明的东西,他没有掉下去而且------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又云消雾散了。有光射到眼里,自己又回到人间并偎依地母亲怀里。有幸福的空气钻入了肚中,让她微微的笑了
“妈,我还活着?”
“活着,我的宝贝女儿------”木娘有些激动。
金莨听到母亲说自己还活着并且和自己的母亲谈话。哬,这多另他兴奋,她想笑的更朗一点,更宏响一点,像—就是以前健康活着那样,生龙活虎的笑,他张开了最大的桑口,笑出自己以为最响的声音,但还是很微弱的,微弱的笑声和他的眼神一样,让任何心酸,甚至流泪。
“妈,我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而且很快就好起来的”木娘还是激动。
听到母亲这么一说,心坦然了许多,木娘紧紧的搂着金梦,搂着生命的一伴。。门“晃”的一声开了,木娘吃了一惊,慌忙放下金梦,看谁来,这么鲁莽,他出来时,看到刘玛芝压青着脸,气冲冲的向她走来。
“你家偷了傻四奶奶家的鸡?”玛芝争先说道,还没等木娘开口,又高声道:“我昨天看到你家金莨打浪鸡的,别不承认,傻四奶奶家的确少了一只鸡。要知道,他临走时,说家里的东西由于看管的。”木娘先一怔,然后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这另她很怒火,傻四奶奶的鸡管她屁事,她哪儿知道,玛芝是担心时间拖长了,会冲淡这事的,那时如让木娘与傻四奶奶接头,她再花言巧语也很难抵事,她不希望这样,她只希望傻四奶奶和木娘家闹的很僵,那时,傻四奶奶唯一求助的就是自己,而就在那时,她也可以从傻四奶奶身上吸收很多天堂的油水,这又怎能错失良机呢?
“傻四奶奶家鸡你翻什么杠,我不希望你再说什么。”
玛芝吃了个闭门羹,哑了好长时间没有音词,但他还是强词夺理道:“我说过,傻四奶奶的鸡现由我看管,少了我要负责。”
“好了你的功劳很大,也很关人入胜,但我的事不需要你管,我想你是知道我是怎样脾气的人,我希望你------”木娘并没有和他斗起嘴皮,他将怒气压到腔里,他现在担心的是女儿的病,但她也决定待女病好决不会轻绕她。
玛芝哑语了,本是雄气扑扑的理由也很充分,但以遇到木娘他那些劲全没了她害怕木娘,说自己是三尺长舌,能说会道木娘比她更会说,比她更厉害,在村里哪不知道木娘的嘴厉害,又哪个能说会道的妇女在木娘的面前赢过,她又怎敢胆大妄为呢?木娘这么能说,想是给她下台的梯子,还敢在这儿稍留片刻?但总不能这样丧败走回,得有些威气,为了表示不畏惧。
“你等着,这事我誓不罢休!”
木娘没等她出去,上前将门关上,玛芝脚未站稳,摔倒在地,木娘笑了笑,这到很另人高兴, 木娘回到女儿房间,金莨问道“怎么回事?”
“没事的,看,妈还高兴呢。”木娘一进房里,又气上来,但还是装作没事的样子。金莨看到母亲笑也又欣慰。她知道母亲是装出来的,刚才分明是和人吵了架,而且她也朦胧中预料这事有些严重,那人的声音很噪自然是表示不平的,她尚不知道母亲和谁吵,只知道母亲没有生很大的气,说明她争吵没有输。看着母亲那苍乱的头发焦黄的脸,又很不安起来,母亲为自己操碎了心,自己没但报答母亲,还让母亲为自己伤心,人到了中年以后即刻易老,她害怕母亲在某一时刻突然老了样子极端的愚弄,尤其是讨饭的老太婆,她就联想到母亲有朝一日会这样,甚至-----人老是天定的,没有人能挽回,热门老了以后,紧跟着就是死—一堆秋坟,一片苍茫,她害怕这些,所以她不想让母亲老去,让她永远年轻—她流泪了。木娘慌忙上前搂住女儿。
“小莨,你哭什么。妈不是好好的吗?”
“我怕—”她不能再说下去,那样母亲会更伤心。
“傻丫头,不要害怕,马上-----”木娘顿了下来,她想立军上集已很久了,怎么还不见他回来,她看到外面有人家开始煮饭了,也快到正午了,屋里的光线已经很亮了,各列东西静静的放在那儿,那西墙上有一张似女画,那是金梦自己画的,仙女踏在荷花上,张开胳膊,欲是起舞,轻盈的脚稳健的立好罗巾从前绕到后,从上到下,画中有柳树,有天鹅还有花朵和房屋,此画旁边还有两行笔字,字写的很轻柔矫健,很优美,字画下面都是些精美的糖纸和烟纸,再下来就是书桌,整齐的排着书,金梦就是在这儿每晚学习,而且很刻苦,木娘不知道女儿为什么在这儿还是没用的学那些干什么。两年前,她中学没考上,那时不听她再说要读书或是抱怨没考上,而如今。她却------这孩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木娘默默地这间属于女儿的房子,一切都感到很亲切,很有女儿的气味,尤其是女儿那小巧的手编成的竹篮里面放着塑料瓶剪成的花朵。让她更深味的感觉到女儿那种特有的气息,生活气息,她抚摸着女儿,搂着生命的一伴,让女儿永远卧坐在自己的心中,她的呼吸,喘气都想将女儿那顾芳香徘徊在腹中,她等的不耐烦了“儿子怎么这时还不回来。”她看到女儿的嘴发白的时候,焦急的这么想“该死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了”她真想找到儿子狠狠的骂他两句,可儿子不回来,又让他急躁起来—觉不能让女儿这样病下去,改怎么办呢?忽然她想到傻四奶奶家有退烧片,可能还有,以想到这,她连拍下大腿,怒自己怎么不早点想到,将金梦小心翼翼地放倒,招好被子,径自出发了,到了傻四奶奶家门是开着,另她一阵兴奋,三步并两步的走了上去。傻四奶奶不在家,刘玛芝在此,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看到木娘进来吓了以大跳,可马上又防御似的冷起面孔,只是没有说话,也许是因为某种原因吓得的敢说话,木娘不管她怎么面孔,只询问道“四奶奶家有退烧片吗?”
“有。” 玛芝只是急速反攻,不知道木娘在说什么,当她听说是为了要退烧片的时候,才知道木娘次来不是为了吵架。
“那借几粒用一下可行?”木娘有些惊喜。
玛芝不想将药借给,其实她自己衣包里就有,她昨天买是有用的,没有用完,还剩几颗,现在木娘问她要退烧片,这时最好的复仇机会,她取了药朝一群鸡撒去,那鸡不知道什么,尽将药都吃了,木娘跑过去,一颗也没捡到,木娘很想上前打她几个巴掌,然后骂她几句,她是这么想,可回头时,玛芝已将大门关上,不在抛头露面,是胆怯?还是不愿吵闹?无可想向,总之是,两扇大黑板将两人隔开,彼此谁也不与谁看见。
木娘回来是垂头丧气的。或许是十分愤气填膺的又进了另她伤心和无奈焦虑的屋子她愤愤的狂猛的关上门,想与女儿同去死,她决定这么做了,她停过一切的思维保持了冷静,带着笑容,走进了女儿的房间,坐在女儿的床头—金莨又睡着了—她听到自己的心跳,聆听到死亡魔鬼的催喊声。房屋开始变成了魔狱,狂猛的嘶叫,震撼这屋子,木娘是气愤才选择了与女儿以同死亡的抉择,可,当她看到女儿那娇美的脸蛋又不忍心,她想:应该设法救女儿,而不是将女儿送到地狱,她想到丈夫桃宗权,在此时,她是极想他回来,平时那种不需要,而在眼前已经不存在了,他这才器中了丈夫的重要性,以前从没有过,这是在刹那间产生的,她开始后悔平时不该和丈夫斗,觉得自己妻子的有服从丈夫的使命,丈夫是女儿的港岸,是女人寻找落脚点的第一个地方。
门“咯吱,咯吱”地慢慢被推开,探出个小脑袋,两颗滑亮的眼珠不停的“转动:
“有人吗?金莨姐—”
因为屋子很静,那声音显的特别的响,木娘听到有人推门声,赶紧走了出来她希望是丈夫回来了。但她看到是黑妞,怒她讨乞,可她可爱,又不忍心骂她,对她的来还是很高兴的。
“是小黑妞啊,有事吗?”黑妞仰着脑袋,瞪着两只眼睛问道“金梦姐,好些了吗?我带来了药。”
“药?—”木娘惊喜而又疑惑的说“什么药?”
“专治发烧的—我奶奶上次买的,没用完,我------你看,都在这儿。是不是?”黑妞不荒不忙的从怀里取出药,捧在手里,递给木娘看。
“啊,是的!就是的!”木娘接过药看是自己所需要的药,激动的心发狂。两眼流下泪,抱着黑妞以个劲的亲吻。
“快给姐吃药吧!”黑妞乐着说。
“对,对,赶快给她吃药。”木娘连忙放下黑妞,直奔房里—
等木娘给金梦吃药,回头已不见黑妞的人影了,她想好好的感谢黑妞见她早跑了,有些感慨:那些人还不如一个孩子。
到傍晚,金莨好了些,脸不再是那怕人的白色,只是没劲,金莨望着母亲,不敢相信自己是否活着好像过了几个世纪------,她梦里做了许多的事,又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和人玩耍,又是在打仗和魔鬼打,看到狐变成了精,又和狐打,她能降妖捉魔,比孙悟空还厉害,她记得自己曾打死或是囚住了四五个妖怪,她社世英成了朋友打败了凶恶的母夜叉,后来她到了天堂,进了皇宫,当了娘娘------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回到了人间,开始她还不相信以为有到另一处捉妖去了,但她从模糊中看到母亲的轮廓时,她怔住了,所有的急速运动都停止了,看着母亲流下眼泪。
“妈,是你吗?—我还活着?”
“我的好孩子,你不会有事。吃了药就会好的。”母亲说着,嘴唇抽搐着。
【未完待续】
杨路点评小说
爱是需要分享内在想法的有技巧的勇气。如果你希望自己的生活与他人的生活交织在一起,就必须要有冒险的精神。而读一本小说,穿越不同的年代,体悟不同的人生,也是一种方法或路径。
读邵风的这部《桃金娘》,不由会想起第一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榜首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两者共同之处在于对个体内心世界的挖掘,对时代的白描,传达时代给人们的撞击并预示光明、美好的前景。似乎少了一些大词纷披的波澜壮阔,但却也正因为此,作品方才具有了穿越时间打动一代代读者的隽永魅力。 进而让读者学会爱。
“有一股为生活、为自由、为幸福的灵气在酝酿,
凝集着所有的相似的散杂在分子空气中,
在汇聚、在膨胀……”(取自《桃金娘(上)》)
【作者简介】邵风,安徽肥东人,作家、编剧、书法爱好者。主要作品有小说集《来贝》;剧本《出租房》系列、科幻剧本《托鲁传奇》等;长诗《贾佑思历险记》等。
【杨路简介】
杨路,字笑难。博物馆馆长、心理学博士、古汉语博士。多所高校兼职硕导。 热爱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精进和感动,复盘或预演人生,让生命的质量拓展。从而勇敢、坚韧、热烈。
(感谢作者授权,作者文责自负。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