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庭说走就走,曾局长特意从别的饭局里赶过来给他送行,曾局长和杨总、夏部长也很熟悉,三个人几次和张振庭握手,说不完留恋和祝福的话,张振庭这时候的嘴特别笨,只在心里想:“何须多礼?把答应的事情办了就行了。”杨总非得给张振庭带上菊花茶和给他夫人的菊花美容剂——无人不认为张振庭的夫人应当又年轻又漂亮,张振庭说什么都不要因为他可能要穿越高速公路的路障,得打扮得像个特种兵,两人撕扯了半天。他们三个又跟着车向张振庭招手,有点依依不舍,男人之间的情意原来也可以这样,直到赵总说:“好了,要赶不上车了。”他们这才放行。结果弄得张振庭进高铁站连跑带颠,好在基本不用看行程码,这次赵总又买的商务座,南阳人的礼数真周到。
行前张振庭和汤姆吃了晚饭、散过步。
“汤姆,你来多久了?”
“正好一个月。”
“感觉南阳如何?”
“还行。”
张振庭感觉这就是“不行”,就又给他了讲了几个可能会做成的项目,却发现对这年轻人并无吸引力,因为他和严学、邰总合作的项目一大堆、和曾局长、赵总合作的项目一大堆,最近又有和杨总、赵会长、夏部长合作的项目,都没落实,搞得好像在骗这孩子,现在的年轻人也是,根本不要和他们讲什么前途理想,他们会把你当骗子。
“张总,我的工资什么时候开?还有我的‘五险一金’,您跟赵总说过没有?”汤姆表情冷淡地说。
“哦,我这就问赵总。”张振庭立刻拿起电话:“赵总,一晃都一个月了,咱们的工资是不是该开了?”
赵总说:“曾局长说他没干什么,不好意思拿工资。”
张振庭一听就不高兴了,说:“他不要您不能不给,咱们是一家公司,不是谁请谁吃饭,您要是有困难我和曾局长这个月先不开,小汤的工资总得开,他每天得吃饭。”
赵总说:“好吧。”
张振庭向汤姆耸耸肩:“做人真不需要多礼,把该办的事情办了就行了,‘五险一金’等他给你开过工资以后再说。”
张振庭上车就躺在舒服的商务座里睡了一觉,心里还想着他的工资,赵总为人这么坦诚、乐于助人、又深谙人情世故和企业管理之道,不会不给他和汤姆开工资吧?就拿起了手机:“赵总,我的月季请您给准备一下,半亩地的,月季、蔷薇、玫瑰品种要齐全,我想在我家开个月季花园。”
赵总说:“好说,要什么您拉出清单来,现在天太热,得立秋以后才能发。”
张振庭就拉了个清单发过去,留下语音:“赵总,我不知道这些月季值多少钱,您算个账发我,从我工资里扣。”
赵总回话:“月季是月季,工资是工资,您放心。”
张振庭想:“立秋还得一个多月,他不会月季、工资都不给吧?”又睡了过去。
张振庭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他赶紧点了餐,并且给南阳的朋友们一一发短信。
“曾局,筹集游戏股金500万的事情怎么样了?在南阳做项目全靠您了。”他眼前浮现了一张清瘦的、戴着深度近视镜的、什么事情都好好的脸,此人的为人真是无可挑剔,就是做不成事,真是奇怪。
“刘教授,我已经离开了南阳。您还有意买我的创意吗?”他眼前浮现了一张叼着硬中华香烟的嘴和一只戴着绿水鬼腕表的手,在中国能把教学和实践相结合的教授真不多,尽管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把学生作当免费的劳动力。
“郭总,我在回家的火车上。上次您说想办一个建材方面的讲座并编制成小视频?我们可不可以做个交换?我给您供稿,您帮我推广诗歌?”他眼前浮现了一个轻飘飘的身影,没想到搞高科技的企业大多轻飘飘——只想别人重资产。
“金总,我已离宛,这次幸会。我提出的联合建材企业众筹开发房地产您可有兴趣?有兴趣请您和郭总召集相关企业开个会。”他眼前浮现了一张资深美女的脸,不知道是何原因,他认为在大概率上女人办事比男人靠谱,当然,也有严学那样的。
“邰总,我就要回家了,如果没有疫情关系,我可以去遵义,帮您促进木材产业园的事情。”他眼前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基本认定此人的精神有点不正常……他不好意思说出另外一个字就是“马扁”,可他还是想看看他隔山卖牛的把戏。
张振庭就像过年发贺信那样把他在南阳期间接触的人几乎问候了个遍,包括那个严重不靠谱的“朱书记的代理人”,直到乘务员说:“先生,涿州东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张振庭出了火车站就上了出租车司机小倪的车,说:“直接送我回家。”
小倪说:“叔,我问过了,你们小区已经开放,只是高速公路口还是不让下。”
张振庭说:“我出来七十多天了,什么时候是个头?不让过我就跳护栏。”
小倪说:“叔,妨碍防疫可能被拘留,轻一点会也抓去集中隔离,您可得想好了。”
张振庭说:“蹲监狱我也得在家跟前。”就拿起手机给他的好邻居打电话:“张姐,一个小时后我到高速公路检查站,外地的出租车只能送到这儿,您能开车来接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