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运河行”[十]
不再沉静的南运河
张世奇
虽已立秋,秋后之“伏”也如虎。来到陈官屯镇时,华北平原上的热气流好像因为没有落差,不知道流向何处,呆呆地围在我们周围。树上的蝉在此起彼伏地高喊着“毒了,毒了。”静海区自然资源和规划分局的文友元绍伟体恤衫湿透了后背,在等待陪我参观陈官屯运河博物馆。
陈官屯运河博物馆在平地起建,看起来谈不上宏伟甚至有点卑微,但展厅设计创意毫不逊色。全馆分序厅、千年古韵、运河流翠、两岸风俗、古城崛起、跨越发展、奔向未来7个部分,展出的文物有1500余件,或兵器,或陶瓷,或丝麻绸锦,或古玩贡品,它们依然蒙着商州秦汉的泥土,传来阵阵隋唐的气味;260多幅不同时期的图片,50尊雕塑,160多平方米墙面浮雕,从平面到立体,诉说着一个地域曾经发生的故事和孕育的文明。这一切无一不是以运河为主线,取自两岸广阔的原野,还有数千年袅袅不绝的烟火。
陈官屯与洛阳、扬州的历史文化地位和影响力无疑相去太远,陈官屯运河博物馆的外观、规模、声光电科技、展品数量和档次,也与扬州的中国大运河博物馆、洛阳的隋唐大运河博物馆等不可同日而语。虽然都是沉浸式体验,但洛阳隋唐大运河博物馆依托清代古建筑山陕会馆而建,是一组结构严谨、风格独特、规模宏大的建筑群,展品上也有着古代帝都的气势。扬州是隋炀帝的心爱之地,扬州大运河博物馆是国家大运河文化公园建设项目,以靠近长江的地利优势,在展品上以造船文化和水乡古镇特色见长。
陈官屯运河博物馆在设计上匠心独运,充分利用了展厅长廊地面,将南运河与村庄模型置于脚下,南运河天津段从静海唐官屯镇的梁官屯村开始,流经唐官屯、陈官屯、双塘、静海、良王庄、独流6个乡镇,从独流镇十一堡节制闸出静海,在天津市海河三岔河口,与北运河相接。静海段南运河沿途村庄像一条蓝带上串起的113颗珍珠,其中陈官屯镇24个村子就有23个镶嵌其上,它们因运河而光彩闪耀。我走在玻璃地板上,看着地下的蓝色运河“流”过绿色的村庄,看着墙壁上一块块高低起伏的雕塑,便觉得完成了一次沿河的游览,同时也完成了一次时空的穿越,在场景的瞬息变化中,快速实现信息的组合整理,像经历了一次头脑风暴。一进展厅,我就为这一天才的其实也是最本原的设计所震撼,也为自己正确的选择而庆幸。
根据博物馆运河模型村落位置的提示,我们先来到了陈官屯镇的吕官屯。当一条数十米宽的小河出现在眼前时,我快步走到垂柳树荫里,竟感到一丝丝凉风沁入心肺,再看看北流的河水,水草飘逸,波光粼粼,真的就信了风因水起,随口吟出泰山上觅得的那句“四时清籁水饮风”的诗句,哦,水饮风,此处便是,真得太有诗意了!看到我惬意的表情,元绍伟这才告诉我,这就是大运河,也称南运河。我简直不能相信。在我的心目中,京杭大运河应当是一项宏伟壮观的工程,没想到梦中的格格在这里宛如一个普通的乡村小姑娘,村庄也是那样恬静安闲。
坐享山的豪迈、水的空灵,人更容易滋生自然情怀,把自己的行居和梦想安放在自然的怀抱里,依赖大自然赐予的给养,生生不息。
要说大自然赐予的给养,不能不说天津大白菜。运河水浇灌出的天津大白菜享誉全国,在青麻叶、白麻叶、青梢白等几个品种中,以青麻叶品种为佳,其菜质细嫩,菜梗较薄,菜叶肥厚,菜芯紧实,比较耐放,是天津人过冬常吃的蔬菜。在漳卫新河南岸的山东无棣,我在田野里见到过这种高挑细腰、叶子深绿的白菜,在农家的多个院子里也见到它的影子,人们用砖头铺庭院,春夏可以晒粮草,秋天就在砖缝里种上白菜,深绿色的白菜长起来,既绿化美化了院落,也有了过冬的主菜,一举多得,真是算计精细。我问他们知道这是什么品种吗?他们称这个品种为“天津青”,因为来自天津那边的陈官屯。
在陈官屯,漫步在运河两岸的田野,随处可以看到成片的菜园。我们去的时候正是白菜出苗的时节,嫩绿的小苗五六棵一簇,密密麻麻,还没有间苗。人们往往对事物的质变或量的巨变充满好奇,而对于日复一日的单调的成长熟视无睹。你设想一下,五十多天的时间就可以从指甲盖大小长成八九斤的大白菜,你就会不由不赞叹生命的神奇,不能不感激大运河的恩泽。元绍伟介绍,陈官屯的大白菜少部分是农户冬储食用,一部分远销了,相当一部分做了“冬菜。”冬菜?就是冬天粗加工后装箱保鲜卖的白菜吗?我不解地问道。他笑了笑,简单说吧,冬菜是把白菜切成断,晒到半干再腌制发酵后的美食,主要用于佐料,是天津最著名的地方土特产之一。陈官屯就是天津冬菜的主要生产基地。其实在静海,运河沿岸的农家都会制作,不为卖也为了方便自己吃。
徒步走在运河大堤上,元绍伟颇为自豪地介绍着静海的名土特产、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台头西瓜,还有与山西陈醋、镇江米醋齐名的独流老醋。这些,都是南运河水孕育的骄子。
运河的两岸林木茂盛,笔挺的杨树、婀娜的垂柳、稳重的老榆,护卫着弯弯曲曲的河道,随波荡漾,为水草和鱼儿遮出半边阴凉。地势较高的河段,出现了浅浅的水洼,稀稀疏疏地生长着杂草,桥存在的意义,更像是一条道路的一段。只有身份高贵的桥是作为文物被保护的。
说到桥,华北平原上广为人知的要数河北的赵州桥,李春在大石拱的两肩又设计了两个敞肩小拱,既增强了桥的泄洪能力,又减轻了桥的自重,创造了世界桥梁史上的奇迹。要说木桥,当然要看大运河上静海独流镇的木桥。
南运河穿独流镇而过,位于镇区的河段长约1.5公里。然而,历史上很长时间内,镇区的运河上没有一座桥,两岸百姓往来出行非常不便。1938年,当地传出要建桥,运河沿岸的能工巧匠纷纷赶来,许多人是甘愿回乡为父老乡亲造福,不取分文工钱。桥的桥墩、支架、铺板、护栏全部用木头,榫卯结构,全无一钉,严丝合缝。因为是高架,桥孔可以容纳大型漕船通过。同时,在南侧迎水方向还设置了两个三角形的“分水箭”,在水流速较大时可以起到分流卸力保护桥体的作用,设计非常巧妙。木桥历经几十年的沧桑,表面的油漆已经斑驳,也一度列为危桥,但经过几次维修,依然屹立在运河上,已被列为天津市文物保护单位。
在桥头,偶遇一位满头银发带着老花眼镜的长者,是一位小学退休老师。他告诉我们,他与木桥同龄,小时候与伙伴们常在桥上玩耍,运河上往来的舟楫,交织的桅帆,云集的商贾,新奇的货物,是童年最美的风景。那时候,独流、唐官屯、静海、双塘等村镇,都是重要码头。在描写运河风景的古诗词中,他最喜欢“水禽飞傍客,河柳远迎船。”他说这是运河真实的写照,也是他最美好的回忆。可惜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后,随着水量减少,河道变窄,已无法通航了。
知道了我们到此的意图,他特意告诉我们,他有个心愿,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希望再看到运河摆渡和浣衣女的形象,希望看到大运河恢复全程通航,即使漕运没必要了,起码小游船能够来去自如。临分别时,老人还不忘叮嘱我们,一定要关注被废弃的运河故道。
南运河是幸运的,因为是“槽道”、“御道”,历史上多次疏浚整修,明永乐年间、清乾隆年间、光绪年间、民国时期多次治理,今尚存光绪十七年十一月李鸿章所立的《南运减河靳官屯碑记》,中华民国二十五年六月所立的《南运河下游疏委员会纪念碑》。1951—1953年,为承泄大清河和子牙河洪水,开挖了独流减河,将南运河截断。为维持南运河原输水系统,修建了十一堡节制闸,南运河上改道,引水入子牙河,又通过下改道,流回原道,在三岔河口与北运河汇入海河。十一堡节制闸同南部的九宣闸一样,建有水闸和船闸,在灌溉、泄洪和引黄济津输水工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1968年扩大治理独流减河后,独流减河南堤至独流镇段的南运河故道被废弃。
由于时间紧张,很遗憾我们没能去现场,从网上的图片看,运河故道有些河段已成污水、垃圾、杂草的天下,高贵、优雅、千年沧桑的古河道,不见了往日迷人的风采,美人垂暮,令人唏嘘。
南运河,是隋唐大运河与京杭大运河的重要组成部分,见证了千余年的刀光剑影风帆炊烟,孕育了沿岸世代居民的生命,滋润了独特的运河文化,彰显了人们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智慧与力量。日月穿梭,世事变迁,大运河的使命仍未完成,大运河的生命仍在延续。人类需要它苍老的身躯获得新生,人类也需要通过对大运河的关爱,实现自身知恩图报的救赎。
这需要众多人的共鸣与共振,点醒大运河沿岸的万家灯火。
启动了,“中国作家运河行”。静海南运河,不能再沉静。
张世奇,山东省作协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网络文学委员会主任、驻会作家,中国地质大学(北京)驻校作家。有散文、诗歌、评论、报告文学作品在多家报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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