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山外

文/姜丽君

小时候家住在东北农村，走不出的是一望无际绵绵不绝的山川，望不尽的是层出不穷的岁月；祖辈们在这里一代又一代的辛勤劳作，开垦着一块又一块天地。迎接的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送走的又是哪个沧桑的斑驳。

我出生在1992年的秋天，母亲说那年的秋天与往年的秋天不同，天空总是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一直不肯停歇。整个秋天仿似进入了江南的雨季，让人烦闷不安；我就是在那个无尽的夜雨里出生的，母亲的嘶吼，婴孩的啼哭，淅淅沥沥的小雨和着奶奶一路细碎又急切的脚步，我出生了。由于在我之前父母已经有了一个女孩，就是我的姐姐，所以对我的到来就一味地显得平淡了些，(至少在我成年之前一直这样觉得)因为出生时外面下着雨，又是秋天出生的缘故所以母亲给我取名秋雨。

我是奶奶亲手接生的，奶奶是我们十里八村有名的接生婆。由于那个时期人们的经济水平有限，所以妇女生孩子是不会请专业的医生来家里或是去医院的。他们一般都会找来上了年纪的有过生产经验的妇女来家里帮忙，而这样的人便被称作接生婆。接生婆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当的，奶奶常说胆大心细也要心眼好，女人临盆可是不能等，所以不论阴天下雨还是正午骄阳都要随叫随到。事后还不要求任何回报，当然一般人家也都会在第二天提来一筐鸡蛋或是几尺新布作为谢礼感谢奶奶，东西虽然不多但奶奶却是格外高兴，逢人便会说“谁谁家昨天半夜里又出生个孩子 那叫个壮士 大大的眼睛 白白胖胖的”我也曾一度以为谁谁家的孩子是真的多壮士，多漂亮，直到一次离我家不远的表姑生了孩子我与母亲一同前去探望，我趴在炕沿上远远的朝小婴孩看了一眼“天啊 好丑 还浑身掉皮”我大声嚷道；大人们接着我的话音哈哈大笑起来，望着她们的笑脸我更加恼怒起来“本来就丑 根本没有奶奶说的那么好看”我赌气似的撅起嘴在心里默默说着。产妇还在一旁絮叨生孩子时有多不容易，多亏了奶奶之类的话。那时的我对奶奶充满了敬佩，同时也暗暗牢记长大后一定要成为奶奶这样的人 。

后来家里又添了新成员——我的弟弟，对于弟弟的到来我是矛盾的，看他胖嘟嘟的很可爱，很想抱抱他，却又觉得因为他的到来母亲陪我的时间似乎少了起来，姐姐从来不管，只觉得这样一个小人儿，多可爱趴在他身边咯咯笑个不停，我也不由的跟着姐姐笑了起来。童年也因为有姐姐和弟弟的陪伴而变的丰富多彩起来；那时每当春天到来之际姐姐都拎着小框，领着我和弟弟满山遍野的采野菜，姐姐总是装模作样采起一株野菜在我和弟弟眼前晃晃说“看，就是这个，还有一种和它一样的只不过比它多了许多绒毛，那样的不能采，有毒，吃了会死人的”我和弟弟就会像听了圣旨一般拼命点头，也会本着“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道理仔细甄别着，常常到了最后两个人空手而归被姐姐教训一顿。我很喜欢爬山，虽然经常会因爬的太高而吓得两腿发抖，不得不让弟弟将我领下山，每当这时姐姐就又像是个小大人一般教训起我来，“没有胆子就不要上来啊，怎么胆子就那么小”我也很是委屈却也碍于姐姐的威力不敢大声哭出来。当然下次姐姐再一次提出爬上的建议时我还是会兴高采烈的双手赞成。

我之所以喜欢爬山是因为我总是觉得在那巍峨高耸的大山那边，在那茂密的丛林里会有一座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大都市，宽敞的马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来往的行人，他们每一个人都衣着光鲜，时髦打扮，那里一切的一切都在召唤着我；山的那边一定特别的美好，有一天我一定要亲眼看看。每当我因恐高而爬不上山顶哭着回家时，母亲都会呵斥姐姐“又领她上山去了，明知道她胆子小”母亲也常好奇“你怕高，为什么还要爬山”我向母亲说了我内心的想法，母亲伸手摸摸我的头温柔的说道“山的那边有很多漂亮的你没有见过的东西呢”我双眼放光道：“真的，妈，你见过没，有商店么，有汽车么” “有，有，都有呢，但是呢，其实那里是不需要爬山过去的，沿着村里的路一直往出走，出了村，还要坐好长一段时间的汽车才会到呢”母亲笑笑继续说道“如果你想去那里就要好好读书，长大了考了好成绩就可以去了”母亲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没有忘怀。从那天起我开始努力学习，时常会跑去村口瞭望，向村口远远的望去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的庄家，依旧是绵绵不绝没有尽头，那时的我就在想我一定要走出这个又小又破的小山村，去那个繁华的大都市生活。

2011年夏季迎来了我人生中的转折点——我参加高考了，高考过后就是无尽的等待，虽然成绩平平，但也难掩内心的喜悦，我知道终于也要离开这里了，离开家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了，那时姐姐早已不念书了，每天在家帮助父母。弟弟也早早放弃了学业学习起了技术，说起要离家求学除了父母最难已割舍的就是姐姐和弟弟了，那段时间他们两个人似乎沉默了很多，有时间就坐在我身边几个人谈着心，诉说着每个人内心的想法和对未来的憧憬，。也是直到那时我突然意识到我的父母给了我这世界上最好的礼物，就是姐姐和弟弟，因为有姐姐和弟弟，所以我知道了什么叫感同身受，他们会因为我实现了多年的愿望替我高兴，同时他们也怕从小就体弱的我离开了家人，照顾不好自己而担忧。那时的我才知道我比其他同龄人要幸福的多，因为除了父母，还有姐弟会像父母对孩子一样的感情用来对我。

暑假过完，虽有不舍我还是收拾起行囊朝着那个我梦想了多年的地方去了，那里真的像我小时候想象的一样繁华，街道，大楼，汽车一切都那样的真实起来，在那里，我完成了学业，顺利参加了工作，直至后来遇到了我的爱人，结婚生子，人生开始按部就班起来。初次怀孕初为人母的懵懂让我开始想念家乡，想念那座宁静的小山村，虽然近几年人们的生活条件好了，村里也修起了水泥路，家家户户盖上了明亮的砖瓦房，小山村早已没有了小时候的模样。孕初期，孕吐困扰着的我也格外想念父亲母亲，姐姐和弟弟，想象着如果他们在我身边该有多好，趁着闲暇时间我回了趟母亲家，一进村口熟悉的感觉迎面铺来，虽然变化很多，但村里的每一草每一木我都无比熟悉，母亲早早站在家门口等着我，就像是小时候等我们放学一样。奶奶也早早迎出来抓起我的手不放，这看看，那摸摸，“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奶奶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吃饭的时间妈妈问了我预产期，又自顾自的要给宝宝准备用品，又怕有什么突然情况，我笑道“妈，不用担心，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实在不行就剖腹产” 奶奶听了连忙大声制止“不行的，那就跟开肠破肚没有区别的，人要受罪的呦”我笑道“奶奶没关系的，剖腹产没那么可怕，而且万一临生时脐带绕脖，胎位不正的都是要剖腹产的，只有这样大人和孩子才会安全的”奶奶愣道：“啥，这是都说的啥”我耐心谅解完，奶奶瞪着眼睛像是在想事情好久才张口道：“现在的人真是什么也知道，就连娃在肚子里干啥也知道”我和母亲哈哈大笑。

快要出发回去了，母亲和奶奶到村口送我，转身时突然发现奶奶老了很多，而母亲就像是很多年前奶奶的样子发间也冒出几缕银丝，是啊母亲和奶奶都老了，我也长大，不久之后也要为人母，时间仿似在一个人的盼望中过完了一大截。在望望这座小山村依旧那样的平静，小时候拼命的想长大，想走出去。长大后却又思念留恋，人大概都是这样在故乡和他乡之间左右徘徊……泪水模糊了双眼，我不敢再回头只有大步向前走着，走出那一片绿油油的一望无际的农田。

作者简介：

巴莱，原名：姜丽君，写作爱好者，中共党员，90后，现居内蒙古包头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