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冬天,我们围炉取暖
文/一米阳光
一场飞雪覆盖了晚秋的斑斓,隔离了窗外的喧嚣。晴天适合相见,雪天适合思念。前两天刚下了不大不小的雪,此刻,天色阴郁,又要下雪了。在这塞北小城,望着漫天阴霾和皑皑白雪,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年那月的许许多多……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多么浪漫温馨的画面,令人心向往之。一向对酒不感冒,尤其是小时候,对酒似乎一点概念都没有。但在那年那月,对红泥火炉却情有独钟。
我生长在东北,一年四季冷暖分明,冬天下雪对于我们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常事,尤其是那个年代。我记得小时候的冬天特别冷,也经常下雪,而且雪下得特别大。寒冷的冬天,我们很少出去,身上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棉衣,保暖舒适,一家人聚在屋子里围炉取暖。
那时候的人们生活水平都很低下,哪有现在这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啊。电视机是黑白的,而且还不普遍,更不要提我们现在的人手一部手机了。说白了,那时候的人都很穷,但是穷有穷的开心和欢乐,至少没有压力,更注重情感。兄弟姐妹挤在简陋的房子里,嘻笑打闹,其乐融融。
春夏秋三季忙忙碌碌,唯有冬季闲下来。能干的母亲把家里家外安排得井井有条,储存好冬天的必备物质,领着她的孩子们躲在家里猫冬,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幸福满满。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低矮的小房子里,那种氛围别提有多温暖了!
因为小时候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就格外疼爱呵护我们。我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因为接受母亲非常严格的长幼之分的言传身教,自然会受到他们的保护。下面有个妹妹比我小三岁,但是我那时长得又瘦又小,还特别老实、胆小怕事,妹妹比我泼辣,又特别淘气,所以每每出去玩儿,她都像个姐姐一样护着我。很多时候,妹妹也会像个姐姐一样让着我。一直到现在,虽然母亲已经去世十七年了,但我始终都被兄弟姐妹的亲情包围着,温暖着。
我曾不止一次说过自己是个吃货,倒不是说自己是什么美食家,有多么好的厨艺,而是说自己比较“嘴馋”,见到好吃的就想吃,食欲特别好,所以才把自己养了一身肉。我小时候就是馋嘴的丫头,就是因为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养成的。
提到红泥火炉,真的是暖暖的记忆。我们北方的冬天,住平房的人家都靠火炉取暖。不像现在都靠供热公司统一供暖,只要按时缴纳取暖费,自己不用烧炉子,干净整洁,一尘不染。那时候无论街里还是农村,都要靠火炉维持室内温度。
那时候的冬天,只要不上学在家的日子,姐姐忙着和伙伴们打扑克,欻嘎拉哈,翻皮筋。我和妹妹小,围着炉子等着大哥给炒爆米花,烤土豆片。偶尔也用大锅烤土豆片,但是味道不如在炉子上烤出来的好吃。大哥是我们家想当然的炉长,他看着我和妹妹怕烫着,他用一截树枝做武器,在炉盖子上翻来翻去,我和妹妹大眼瞪小眼地盯着炉盖子上的东西。等有一点儿熟好的了,大哥就拨拉到一边,让我和妹妹先吃,他自己不吃,等把我俩喂得差不多了,他再吃。二哥不干这活儿,他有更多的事儿要做,且忙得不亦乐乎。
母亲有时候会用大锅给我们炒爆米花。在忙完了一天的活计之后,母亲会到离家不远的山坡上收来一些沙土,前一天用水烀好的玉米粒,有时会放里一点儿糖精。现在的孩子都不知道糖精为何物,那是我们小时候的甜蜜生活。晾了一天,有些潮乎乎的,放在大锅里,灶台下面烧的柴火是树枝或庄稼秸秆,火苗烧得旺旺的,用沙土搅拌着把玉米炒熟,特别好吃,那就是我们小时候的美味零食。
我的二哥每到冬天,尤其是下雪天,很少在家老实呆着,他是满山遍野地跑,打野兔,捕家雀儿,几乎每天都会有收获,很少有空手回来的时候。出去时间长了,我母亲、大哥、姐姐,还得出去找他,回来时是满满的收获,那是纯粹的野味。多的时候,母亲会加一些土豆进去做好一锅菜,一家人都能饱了口福。少的时候就只有我和妹妹能吃到了,当然都是母亲用灶坑里的火烧熟的,吃起来特别香。这样的美食,别说那个年代,就是放到现在,那味道也是一般大厨做不出来的。二哥白天去野外逮野兔,晚上他还拿着手电去房前房后的屋檐下抓家雀儿。我还记得他的那个手电是舅舅为了奖励他学习好给他买的,一直用了很多年,基本上实际用途全都用在晚上照家雀儿了。
其实,不只有冬天,一年四季,二哥总能给我和妹妹猎获一些野味。夏天,二哥用铁丝拧的夹子在河边打鸟儿(我和妹妹给他剥虫子做鸟儿的诱饵),捡野鸭蛋,去河里抓鱼。二哥打回来的野味什么的,他自己从来不吃,就是现在他也是很少吃零食。每次去二哥家,大家买的那么多东西,嫂子做出丰盛的饭菜,他吃的都很少,他说他喜欢看着我们吃。
我们小时候的零食还有粘豆包。母亲每年冬天都要用粘黄米和豇豆馅儿做好多豆包和年糕,放在仓子里冻上,随时都可以拿出来热了吃。当然,我们还和别的孩子一样啃过冻豆包,或者用纸包好,放进灶坑里烧着吃。
除了家里自制的“美食”,母亲偶尔会去商店去给我们买一些糖块儿或饼干之类的东西。我小时候还能享受到一些我身边同龄孩子享受不到的待遇,那就是我的姨夫从外地回来,给我们买回来的礼物,更多的是糖果。当时我的姨夫在外省的一个城市,他是一个铁路工人,在火车站工作。在那个年代,农村人能看到火车的都寥寥无几,而我的姨夫在火车站工作,而且坐火车都不用买票,每次回家都会带回来许多外面的消息,那简直就让周围的人大开眼界,把姨夫当做偶像一样崇拜着。
我小时候因为学习好,爱干净,姨夫特别喜欢我。姨夫对我家的几个孩子和他自己的孩子一样,每次回来给我们买的东西都平均分配。所以,姨夫去世多年,我们所有的孩子还都一直很怀念他。关于对姨夫的回忆,两年前我曾写过一篇文章《那年那月那些事》。
那个时候住的房子都很破,屋子的门窗都不是很严实,家家如此。冬天要钉塑料布,被风吹的呼哒呼哒直响。晚上炉子的火烧得通红,土炕上滚烫,钻进暖呼呼的被窝,一觉睡到自然醒。早晨,看见母亲已经把炉子生着火,把我们冰凉的棉衣考热了,等着我们起来穿戴整齐好吃饭……那些艰苦的岁月,我们是有妈的孩子,那些幸福的场景,总在我的脑海里回放。
关于那个年代,有太多温情的故事值得怀念。物质虽然匮乏,但是质朴善良的人们,味道纯正无公害的食品,都是我们当今这个经济条件完好的社会无法比拟的。现在的人们穿着时尚,美味佳肴,甚至饕餮盛宴,但是总感觉缺少的太多。
又是一年飘雪季,外面也不似早些年的冬天那么冷,坐在窗明几净的屋子里,环境也算优雅舒适,本该悠然自得,怡然自乐。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种莫名的孤寂,和淡淡的冷清,尽管室内温度在零上二十五六度,而且是恒温。
少年人向往未来,老年人爱回首往事。我还没到老年,但我却依然怀念那些年的漫天飞雪,熊熊炉火,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的浓浓亲情。
2022 . 11 . 22 .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