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骆毅书
刘万成
如今人太浮躁,静心读书的人已然不多。耐得寂寞,踏实做点学问者,更是凤毛麟角。乡间医生骆毅年逾古稀,退休至今仍对骈文爱不释手,博采众作,散译赏析,著成《历代骈文名篇选译》一书,书中所选篇章不乏《归田赋》《哀江南赋》《与陈伯之书》等骈文上品。同事道恒兄要我为此写几句话,遂有《与骆毅书》云。
骈文是一种韵文,世称“四六文”。通篇四字、六字句相间,讲究对仗,引经据典,词藻堆砌,文采飞扬,极尽摛文铺陈之能事,富有藻饰、华丽、音乐之美。中国早期骈文,受《诗经》《楚辞》影响明显。独成一体,始自西汉。东汉张衡,堪称其标志性作者。盛于魏晋,风靡六朝,此间曹植、陈琳、陆机、庚信等名家辈出。中唐古文兴起,骈体势头稍衰。元明时期,可谓骈文绝响。
从一定意义上说,清代是中国古代文学的总结时期,很多文学样式都出现了中兴之势。清初诸多骈文作者接踵而起,随之便有邵齐焘、吴锡麟、洪亮吉、刘星炜、袁枚、孙星衍、孔广森、曾燠骈文八大家的闪亮登场,而且骈文理论也日趋成熟。同时,清人将骈文四六作法,分为“唐人四六之故规”与“宋人四六之新规”,系统叙述了“约事”“分章”“明意”“属辞” “熟”“剪”“截”“融”“化”“串”诸法,还对各种骈文技法进行了生动描述。“骈文”这一概念,便应运而生。清末至民国初年,曾选录《汉魏六朝文选》作为尊经书院教材的王闿运是清代最后一位骈文作家,其《愁霖赋》堪称佳作。
新中国成立后的前三十年,仅有启功先生《散文与骈文的区别》、徐迟先生的《散文与骈文》等几篇权威论文发表,骈文研究一直处于寂寞境地。骈文研究的兴起,是20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事。1980年,王运熙、胡国瑞、曹道衡三位很有影响的学者,相继发表了《刘勰对汉魏六朝骈体文学的评价》《魏晋南北朝骈文的发展及成就》《关于魏晋南北朝的骈文和散文》三篇论文,骈文学术研究,自此方始步入正轨。
自此至今,骈文研究成果丰硕,计有论文九十余篇,研究专著六部,作品选编九部。目前参考书目浩如烟海,总体集中探讨了骈文的形式特征和美学特征,骈文与其它文体的关系,骈文的历史演变过程与规律,以及骈文文学史研究上的得失等基本问题。尽管人们公认骈文过于讲究形式,束缚人的手脚,文笔分裂也不利于真情实感的表达,但古代骈文却决非一律华而不实,空洞无物。研习骈文可以丰富词汇、锤炼语言、借鉴描绘、体验美感,骆毅《历代骈文名篇选译》便是一例。
此外,因为骈赋和俳赋的韵律、用典等要求极严,时下习赋当以宋代介乎诗歌与散文之间的文赋为范例,如苏轼《赤壁赋》、欧阳修《秋声赋》等靠近散文一些更好。
文学作品寿命的长短,最终还是取决于其思想内容和艺术成就。言辞华丽,空洞无物,无疑是使诸多骈文的审美价值大打折扣的根源。如今自我矫情、脂粉味浓、不事寓教于乐,更不文以载道的文章充斥网络和纸媒,这大概是片面追求点击率所导致的浮躁浅薄及华而不实。
人活世上,不能没有任何兴趣爱好。诚如骆毅所言,选译骈文并非提倡骈文创作。闲来读读骈文,感受其语言魅力,也是一种美的享受。退一万步说,研习骈文虽不合时宜,但它却比不读书、不看报,成天打牌、耍钱、胡混、干晃荡,却美其名曰“享受生活”要好。
( 原载2019年4月17日《松原日报•读书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