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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诗人，原内蒙古作家协会副主席。先后发表长篇小说十一部，中短篇小说集六部，诗词集两部，尚有言论集，文学评论集两部。约七百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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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田彬老师近日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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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泉沟村的故事（二）
文/田彬
为了喝酒,姥姥点着每个人的脑瓜盖子点了点人数，连大带小共十二个。姥姥便弯腰从菜坛子里捞了十二只腌胡萝卜,摆在了炕心,说:“一人一个。不够回你们家捞!然后又端上了一笸箩野毛油子籽制作的炒面,还有一大盆莜面圪生熬的糊糊,大家“啧啧”称赞,表扬姥姥从未有过的大方和通情达理。
姥爷们开始分配腌萝卜。一个人一个。看样子,那个穿黄衣服的三姥爷最有权威。后来知道，他去朝鲜打过仗,和日本人也打过,是个三等残废。实际热事不误，就是左手缺了两个指头。他要不也是老干部，听说要和朝鲜女人结婚。犯了什么错误才打发回村的。不过,每月有不少残废补助,但是没老婆,常走小路,有时花的还糊不住嘴,经常性的吃我姥姥家的饭。但我三姥爷毕竟走南闯北,经见过世面,加上我姥爷、二姥爷早已作古,他就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三姥爷分萝卜时,先看看哪个最大,然后环视周围一圈,看看先给谁。当然,他先给了四姥爷。接着是五六七八九十姥爷。
四姥爷胡子长得像狗毛，脸拉得黑森森的，自打我进屋就没言声一句，看起来比较阴险，我一点不喜欢他。不过，他接萝卜时露出了一丝偷窃的笑，马上又收敛了。他吃得很贪婪,那长长的萝卜一下捅进了嘴时，我很担心他把喉咙捅坏。他几乎是不加咀嚼地、生吞活剥地把萝卜弄进了肚子里。三姥爷瞪他一眼说:“喝酒时看你就甚?
末后，三姥爷把一个最小的萝卜提起来，在我眼前晃晃，龇开大牙笑道:“根儿,你看这像不像你那小鸡?你人小,就吃这个。吃吃吃!”
我不亚于四姥爷的贪婪,几声“喳呼”,萝卜已经下肚。舔舔嘴唇,回味无穷。这生活,在我看来,已是三面红旗了。虽然数量少些,总算吃到了蔬菜。
我看着姥爷舅舅们一边喝酒，一边用牙尖小心节省地咬嚼着胡萝卜，多想再吃一只。
三姥爷看出了我的心思,和我姥姥说:“干喜鹊,再给根儿捞一根!”
姥姥没吱声,也没动,看来是舍不得了。
进一步将姥姥:“每天想你外甥,来到眼前了,连根萝卜都舍不得。真是，假眉三道!”
“三娃子,你少在这儿给奶奶吹牛,把你家腌菜坛子端过来,你不是大气
姥姥说完,把腌菜坛子端上来放在三姥爷怀里让他看。
三姥爷看看腌菜坛子,里边除了盐汤,什么也没了,难堪地笑笑,把他那萝卜用大牙咬下一截，递给我,认真地说:“给!实说,全村十来户人家,还数你姥姥家底厚!粮食还能熬一两个月,所以,大家都来吃大户。”
“放你妈狗屁!”姥姥又蹦出了一句骂人话,全屋人开怀大笑。三姥爷笑得更开怀。
在大家哄笑之时，三姥爷突然发现自己的萝卜没有了,扭头一看,四姥爷已经理直气壮地打发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面孔很认真，没有应该不应该的问题，也没有抱歉和不好意思。大家都小心地把自己的萝卜把在手心，生怕四姥爷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伸过来。
酒喝了一个时辰，这时,话就多了,先是三姥爷夸耀了一番。他先说斗日本人。一次，日本人进泉沟村,要吃饭,没有和面盆子,三姥爷将墙角的尿盆子搬回家。尿盆子的底部和四周，全是白花花的尿渣子，日本人问:“白白的,大大的?”
三姥爷说:“白白的,大大的!”
日本人在脑袋上划个问号问:“咪希咪希?三姥爷说:“大大的咪希!”日本人龇开牙笑了，把抢来的一匹马杀了,要炖马肉,尔后又把白面放在尿盆里,和起面来,要吃贴饼。
三姥爷说:“太君,贴饼的,大大的不行!要碱!要黄黄的碱!大大的好!”三姥爷比画了许久，日本人听球不懂,看三姥爷的表情很诚恳，日本兵便把盆子递给了三姥爷,说:“你的,大大良民! 皇军的,大大不懂!你的,大大的,咪希咪希,皇军大大地有赏!”
三姥爷接过盆子，点头哈腰:“皇军的大大放心，我让你大大地高兴。”三姥爷说完把盆子端到了隔壁,拉开裤裆,冲盆里尿了半壶,又加了许多的面,果然,那面像放了碱似的,黄棱棱的非常好看,喜得日本兵个个伸出了拇指,一个劲称赞:“良民,大大的!”“大大的良民!……"
三姥爷作弄完日本人，捂着肚子偷笑了半天,“吱溜”转到屋后,顺沟钻进山林,跑了。
两三个时辰后，便看见村里火光冲天,黑烟滚滚,日本人把村里的房子烧了个一干二净。
三姥爷没吹牛,这事大家都知道。我也听爷爷说过。但是,狗毛胡子四姥爷不高兴了。他鼻子里冷冰冰哼了两声,说:“三哥,这事还有脸夸?烧了全村房，
你还吹牛?日本人找不见你，把二哥活生生烧死,你不恨?"
“谁说我不恨?不恨就当兵了?”三姥爷也睁起了眼，“四狗熊!咱们头顶屁股,一个个从妈肚里出来,以后弟兄有劲往坏人身上使,不要光在内里做搅屎棍。
四姥爷用不满的眼睛盯着三姥爷,三姥爷也用不满的眼光盯着四姥爷。五六七八九十姥爷和一帮舅舅看见气氛不好,七嘴八舌支开了话题,屋里暂时沉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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