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水中忘水，黛玉奇香忘香
乌以强
宝玉总没有听这些话，只闻得一股幽香，却从黛玉袖中发出 ，闻之令人醉魂酥骨（奇香之奇：“醉魂酥骨”。）宝玉将黛玉子拉住，要瞧笼着何物。黛玉笑道:“冬寒十月(一句描写黛玉刻骨刻髓，至矣尽矣。也同时写出时间)，谁带什么香呢。”宝玉笑道:“既然如此，这香是哪里来的?”黛玉道:“连我也不知道（“人在气中忘气，鱼在水中忘水。美人忘容，花则忘香”此则黛玉不自知骨肉中之香耳。妙哉）“想必是柜子里头的香气，衣服上熏染的也未可。”（有理）宝玉摇头道:“未必。这香的气味奇怪，不是那些香饼子、香毬子、香袋出子的香。”（进一步描绘奇香）黛玉冷笑道（“冷笑”便是文章）:“难道我也有什么‘罗汉’‘真人’给我些香不成?便是得了奇香，也没有亲哥哥亲兄弟弄了花儿、朵儿、霜儿、雪儿替我炮制（句句见尖刻、可怜的黛玉。一枝多蔓描写，总是写在人物的心上。文字生于心上，一切皆为了丰满人物的性格）。我有的是那些俗香罢了。”宝玉笑道:“凡我说一句，你就拉上这么些。不给你个利害!也不知道!从今儿可不饶你了。”说着翻身起来，将两只手呵了两口（活画出贾宝玉爱林黛玉的性情）,便伸手向黛玉膈肢窝内两胁下乱挠。黛玉素性触痒不禁（“触痒不禁”：准确地描写），宝玉两手伸来乱挠，便笑得喘不过气来，口里说:“宝玉，你再闹，我就恼了（如见如闻。美酒透瓶香，美人舌如兰，奇香自不知，文学好风景。这就是文学。不知中却含着万知，让人无限遐想）。”宝玉方住了手，笑问道:“你还说这些不说了?”黛玉笑道:“再不敢了。”一面理鬓（已画）笑道:“我有奇香，你有‘暖香’没有?”（奇问）。宝玉见问，一时解不来（一是解不来，就像等着花开）， 因问：“什么‘暖香’?”黛玉点头叹笑（画出心理）道:“蠢才，蠢才!你有玉，人家就有金来配你，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香’去配?”宝玉方听出来（说出林黛玉一生心事。活见林黛玉）。 宝玉笑道：“方才求饶，如今更说狠了。”说着，又去伸手。黛玉忙笑道:“好哥哥，我可不敢了。”宝玉笑道:“饶便饶你，只把袖子我闻一闻。”说着，便拉了袖子笼在面上，闻个不住（活画出一个痴心爱红的公子）。黛玉夺了手道:“这可该去了。”宝玉笑道:“去，不能。咱们厮厮文文地躺着说话儿。”说着，复又倒下。黛玉也倒下，用手帕子盖上脸（精致的活画）。宝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鬼话（“说些鬼话”：画人一句也不离人物性格），黛玉只不理。宝玉问他几岁上京，路上见何景致古迹，扬州有何遗迹故事，土俗民风。黛玉只不答。宝玉只怕她睡出病来，所便哄她道：“嗳哟!你们扬州衙门里有一件大故事(像个说故事的)，你可知道?”黛玉见他说得郑重，且又正言厉色，只当是真事，因问:“什么事?”宝玉见问，便忍着笑顺口诌道(有趣，文学要有趣才行):“扬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个林子洞。”黛玉笑道:“就是扯谎，自来也没听见这山（山名洞名，林黛玉已知之矣。打情骂俏是也）。”宝玉道:“天下山水多着呢，你那里知道这些不成。等我说完了，你再批评（不先了此句，可知此谎再诌不完的）。”黛玉道:“你且说。”宝玉又诌道:“林子洞里原来有群耗子精。那一年腊月初七日，老耗子升座议事，因说:“‘明日乃是腊八，世上人都熬腊八粥。如今我们洞中果品短少，须得趁此打劫些来方妙（难道耗子也要腊八粥吃?有趣是文学的特质之一）’乃拔令箭一枝，遣一能干的小耗前去打听。一时，小耗回报:‘各处察访打听已毕，惟有山下庙里果米最多。’（庙里最多：妙极）老耗问:‘米有几样?果有几品?’小耗道:‘米豆成仓，不可胜记。果品有五种:一红枣,二栗子，三落花生，四菱角，五香芋。（慢写，就像凉水泡茶慢慢浓）’老耗听了大喜，即时点耗前去。乃拔令箭问:‘谁去偷米?’一耗便接令去偷米。又拔令箭问:‘谁去偷豆?’又一耗接令去偷豆。然后一一的都各领令去了。只剩了香芋一种，因又拔令箭问:‘谁去偷香芋?’只见一个极小极弱的小耗应道(唐突林黛玉):‘我愿去偷香芋。’老耗并众耗见他这样，恐不谙练，且怯懦无力，都不准他去。小耗道:‘我虽年小身弱，却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凡三句暗为林黛玉作评，讽刺的好）!此去管比他们偷的还巧呢。’众耗忙问:‘如何比他们巧呢?’小耗道:“我不学他们直偷（不直偷，可畏可怕）。我只摇身一变，也变成个香芋（妙成），滚在香芋堆里，使人看不出，听不见，却暗暗的用分身法搬运，渐渐地就搬运尽了。岂不比直偷硬取的巧些?’（果然巧妙）众耗听了，都道：“妙是妙，只是不知你怎么个变法，你先变个我们瞧瞧。”小耗听了，笑道:‘这个不难，等我变来。’说毕，摇身说:‘变。’竟变了一个最标致美貌的一位小姐（奇文怪文）。众耗忙笑道:‘变错了，变错了。原说变果子的，如何变出小姐来?’ 小耗现形笑道：‘我说你们没见世面，只认得这果子是香芋，却不知盐课林老爷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前面有“试才题对额”，故紧接此一篇无稽乱话。前无则可，此无则不可。前呼后应之法也）
黛玉听了，翻身爬起来，按着宝玉笑道:“我把你烂了嘴的!我就知道你是编我呢。”说着，便拧得宝玉连连央告（一笔两个人物），说:“好妹妹，饶我罢，再不敢了!我因为闻你香，忽然想起这个故典来(“玉生香”是要与“小恙梨香院”对看，愈觉生动活泼，且前以黛玉，后以宝钗，特犯不犯，好看之极！)。”黛玉笑道:“饶骂了人，还说是故典呢。”
一语未了，只见宝钗走来（不犯梨香院。奇妙的转承），笑问:“谁说故典呢?我也听听。”黛玉忙让坐，笑道:“你瞧瞧，有谁!他饶骂了人，还说是故典。”宝钗笑道:“原来是宝兄弟，怨不得他，他肚子里的故典原多（妙讽）。只是可惜一件（妙转）， 凡该用故典之时，他偏就忘了（更妙）。有今日记得的，前儿夜里的芭蕉诗就该记得。眼面前的倒想不起来，别人冷的那样，你急的只出汗（与前“拭汗”二字针对；妙谈妙语，机锋诙谐，各得其时，各尽其理。）。这会子偏又有记性了。”黛玉听了笑 道:“阿弥陀佛!到底是我的好姐姐，你一般也遇见对子了。可知一还一报，不爽不错的。”刚说到这里，只见宝玉房中一片声嚷，吵闹起来。
正是：人在气中忘气，
鱼在水中忘水。
美人美极忘容，
花儿怒放忘香。
林黛玉之奇香，
薛宝钗之冷香。
秦可卿之甜香，
禅妙玉之茶香。
都有一种香型，
可谓精气神也。
行文落墨之技，
画人画骨画神！
作家简介：乌以强，山东省聊城市茌平区人。是第十八届“叶圣陶杯”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评委。曾获山东省泰山文学奖、山东省精品工程奖，中国首届网络文学大奖赛特别大奖等。主要作品有《车站》《怀念母亲》《乡党委书记》《三棵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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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 编：乌以强
责任编辑：冯喆 张晓燕 翟玉梅 丁杰
茌平文苑 第053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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