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山和鱼山人
文/觉者
村对面那座山叫鱼山,和这个古老的村庄隔河相望了两千年。其实,鱼山有一个很儒雅的名字,叫聖洪山。山里人识字的少,不懂其中的含义,所以很少在口头流传。偶尔叫出来。既不是本音,也不是本意。以致闹出了不少笑话。为了方便,大家更愿意直呼鱼山。于是,口口相传了 这么多年。但是在文籍记载的时候,依然称呼聖洪山。
站在村西的百花山顶向东望去,但见 群山逶迤,丘陵起伏,绵水流经。水边一条石鱼,长有百丈,头西尾东,昂首摇身,溯流而上,微妙微肖,这便是鱼山。
柏树长满了鱼山,从魚脊一直延伸到河边。村里的人把这面崖壁称之为柏树岸。上游河道阔宽,水势渐缓,又经过一段激流,平静下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潭,谓之龙王潭。村里人利用激流的落差,筑起五盘水磨,求取微利。水磨的渠道把绵河分成五道清流,通过水磨木轮旋转一周,然后扑向龙王潭。活像五条青龙,在潭水中不停地追逐嬉戏。
清朝末叶,西方工业革命的硝烟吹到了鱼山。正太铁路从河边经过。魚山被劈去半偏,从此 没有了柏树岸这道景观。后来,铁路再次拓宽。鱼山再次被削,成了现在直立陡峭的悬崖,再也没有过去那种微妙微肖,亲切可爱的样子了。
冬日,你要是站在龙王潭边,耳边磨声隆隆,眼前水花飞溅。潭水被鱼山巨大的阴影笼罩,北风凛冽,寒气袭人。魚山巍峨挺拔,仿佛就在头上。偶有机车经过,轰响震耳欲聋,笛声尖厉可怖,机头借着鱼山的威势,好象车山一体,从天上朝你冲撞过来。刹时对鱼山的敬畏由然而生。自觉得人类是如何的渺小,如何的微不足道。平时的那种傲气,浮躁,狂热,自负之情荡然无存。
每年正月,鱼山人总要把鱼山装扮一番,让他和大家一起共度新春。白日里,大家勘察点线。夜幕降临后,分区域点燃蜡烛。从鱼尾到鱼头,从柏树岸到龙王潭。一时间蜡烛亮起。灯光骤现。金色的灯光连成一条巨大的金鱼,鱼山以前所未有的面貌展现在人们面前。
这道风景一直延续了几百年。
魚山上的灯点燃以后,村里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要登山观赏。赏完鱼山灯景,然后转身把目光移向对岸。村里被夜幕淹没的房舍,树木,街道,楼阁在灯光的映照下依稀可辩。农舍景色各异,街道彩灯相连,楼宇金碧辉煌,树木银花怒放。整个山村像一只金色的凤凰,以上街下街为身,以東街西街为翅,多姿多彩。展翅欲飞。
村民们眉飞色舞,指指点点,互相诉说着制灯的苦乐。,分享着观灯的愉悦。回忆着往年的灯事,憧憬着明年的灯景。
灯映鱼山路,驻足鱼山人。鱼山灯景中的另一道风景线。那便是少妇和她们的孩子。对岸的灯景吸引了孩子们无限的好奇和向往,一个个纠缠着他们的妈妈。少妇们经不住孩子们的乞求,无不应允启行。他们除了整束孩子们的衣裳,更引眼的是给孩子们亲手制作了五颜六色,多姿多彩的白菜灯,莲花灯,马灯,鸟灯。一则给孩子们增添乐趣,更多的是展现从娘家传来的手艺,也给魚山人的灯技注入了新的活力。
孩子们的彩灯在鱼山上穿来穿去,鱼山的灯景倒映在龙王潭的水面。夜幕隐没了河流的存在,好像鱼灯连着村灯,魚山接着村廓。山在上,村在下,村山一体,浑然难分。此时此刻,魚山人才更觉得家乡之美丽,之可亲可爱,可恋可念。
在鱼山人的心目中,鱼山就是鱼神,就是鱼山人的保护神。鱼山人也爱鱼山,敬鱼山,保护魚山。村里人把鱼山定为官山。规定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许去鱼山打柴,割草,放马,牧羊,生怕玷污了魚山的圣洁与尊崇。鱼山之神也庇佑着鱼山人。许多年来,无论刮风,下雪,山路泥泞,还是点灯勘路,或者游山赏景,从无失足落崖跌倒跌伤之虞。
五十年前,一阵史无前例的风刮到了山村,刮到了人们的心上。一位在外工作的鱼山人不可避免的染身其中。一伙儿人非要向他讨要一本子虚乌有的秋后算账的本子。鱼山人再三说无,这伙人再三说有。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这伙人引到鱼山顶上的悬崖之边,说那个本子就在这山崖之腰的某个部位。说完就要下崖去取。这伙人拦住了他。然后到崖边一看,只见崖壁如削,深有千尺,|苍鹰盘旋,烟云缭绕,一列蒸汽机车冒着长长的黑烟呼啸而过,咽囱吹出的烟尘冒得大家满头满脸,一声凄厉的汽笛叫得人心惊胆颤。整个魚山也似乎颤动起来了。看来只要迈出半步,就要亡身此地。最后只好撤下山来。一场多日的纷争画上了句号。
许多年过去了。这里风物依旧,人事更新。魚山还是当年的老样子。从山腰经过的蒸汽机车换成了电动机车,还有两条为之提供动力的长长的电线。
魚山和我们依然隔河相望,相望了足足两千年,两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