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的“大白”梦（小说）

                  董惠安

    偶然的机会，王狗蛋发现了特殊穿戴具有特别的神奇：有次村里来了个马戏团，他没钱买票被把门的粗暴地拒之门外，恰巧在镇派出所当民警的姐夫来串亲戚，穿了件绿色大衣进出马戏场子无人阻拦，于是他趁姐夫不注意，偷穿上那件绿大衣直闯马戏场子，真的没人阻拦，那凶巴巴的守门人还满脸堆笑呢。狗蛋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也感受到了这身绿大衣的神奇。

    自打前年闹疫情，村里封了路口，有几个能人在村干部带领下，个个胳膊上戴个“防疫检查”的红袖箍，凡进村出村的都要接受盘查，进出者对红袖箍一脸的恭敬，这让狗蛋对这红袖箍上了心。一天他弄了一条好烟，终于从村长手中领了一个红袖箍，成为了村口的一名临时执勤。

     戴上红袖箍，狗蛋就像喝了半瓶“二锅头”，浑身热火起来，再加上他把几个外卖哥和走亲戚的拦在村口，外卖哥一声声地叫他大爷，还给他递上好烟，他别提多神气了！看来，自己用一条好烟换来的这个玩意儿，还真有用，和当年的那件绿大衣一样神了奇！他这边正在得意，那边就过来了村里的俏寡妇，他顿时抖起精神，寻思着过去这俏寡妇从来没正眼看过自己，有次借着酒劲摸了一把寡妇的脸蛋，没想到挨了寡妇一巴掌。今天，我狗蛋可不是昨天的狗蛋了！于是，他干咳一声：扫码！测体温！出示核算证明！可俏寡妇冷冷地哼了一句：手机没电了，就扭着身子径直往村里走。狗蛋追上去拦住去路，亮出红袖箍，粗着嗓子喊道：出示核算证明！俏寡妇淡然一笑：手机没电了，你说该咋办？狗蛋心里有些美滋滋地来了一句：让我摸摸脸蛋，就让你进村，嘿嘿……只听啪地一声，俏寡妇的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看着俏寡妇竖起的柳叶眉，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咋地？我都戴上红袖箍了，还摸不得？俏寡妇冷冷一笑：你就是全身裹上红布，你王狗蛋还是王狗蛋！

   这一巴掌，让狗蛋脸上火辣辣了很久。他总寻思着俏寡妇的话，觉得这红袖箍力道不够，要是真有一种衣服比姐夫的绿大衣还神奇，像武士的盔甲一样，让人见了就害怕，又认不出穿盔甲的人是谁，该多好！终于有一天，他看见来村子作核酸检测的“大白”，他眼睛亮了——

     这一群大白好不威风啊！一身严实的白色服装，从头到脚报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像电视上的太空人一样，村里人上至村长下至他狗蛋，还有那俏寡妇，个个在这些“大白”面前服服帖帖，张开嘴巴，让“大白”用一根小棍棍捅嗓子。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些“大白”居然比警察还厉害，说谁“阳”了，谁就“阳”了，进村入户随便拉人，不分男女老少，一律推上防疫车，送到什么地方去隔离，没人敢乱说乱动。这些穿白色防护服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是咋样穿上这身衣服的呢？他搞不明白。他很想搞明白。尤其是他在手机上看到一段不是什么地方的几个“大白”，将一名穿短裙的女孩摁到地上扒掉裙子做什么“肛拭子”的视频后，他血脉偾张，浑身躁动，一门心思要弄一身白色防护服穿上。

    俗话说“心想事成”。有一天他到镇上找警察姐夫办点事，看见一个“大白”摘下口罩眼睛，蹲在路边抽烟，上前一看，这不是村里的狗剩娃么？他前几年做的是贩鸡蛋、批发水果的生意，如今咋整了这一身衣服穿身上了呢？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于是他赶忙递上一支烟，表明了自己也想穿这身衣服的强烈愿望。

     乡党见乡党，两眼泪汪汪啊。这狗剩也不客气，就说也许是我前辈子烧高香了，现今遇上“核酸检测”这门好生意了，现在业务需要扩张，急需大量人才，你狗蛋也今天正好赶上了，那就拿一身防护服穿上吧，一天工资二百块！

     奉狗剩之命令村开展核酸检测的狗蛋，完全是衣锦还乡的感觉，甭提多神气了。他开始美滋滋地寻思，这一回，你俏寡妇可跳不出我的手心啦！村里由于疫情严重，许多人都被要求居家隔离，挨家上门做核酸。他二话不说，直奔俏寡妇家。他见到俏寡妇闷在家里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更是美滋滋。他粗声粗气地要求俏寡妇脱裤子作那种手机视频中看到的“肛拭子”，俏寡妇不解其意，以为要打肌肉针，也算是配合，可当他狗蛋“嘿嘿嘿”的啥笑声引起了女人的警觉，回身扯下了这个古怪“大白”的口罩和眼镜，看清了狗蛋的嘴脸后，迅疾提上裤子，朝着他傻笑的脸上就是狠狠一巴掌。狗蛋百思不解地嚷嚷道：我今天穿的是大白衣服！我代表的是国家政府.......俏寡妇毫不客气：你就是穿上蟒袍，你还是狗蛋！我要报警了！

     警车呼啸而来。执法的警察中有狗蛋的姐夫。狗蛋见到姐夫，刚想让姐夫帮帮他，姐夫二话不说，照着他脸上就是重重一巴掌，打得他眼前一片金星。而一同来的“大白”领队，当场宣布狗蛋是临时工，即刻辞退！并剥下了他深爱着的那身白色防护服。

     被关了半个月后，狗蛋出来了，一时没脸回村，思来想去，就到镇上找狗剩。狗剩还在作检测生意，可对他爱答不理的，他感觉自己成了丧家之犬。无奈之中，他就在镇上瞎转悠，忽然有一个人从一辆闪着蓝灯的白色救护车上下来，派头像个大款，问他想不想当“大白”？一天五百元。他开始以为耳朵听岔了，困惑地问对方说啥？对方重复了一遍，他确信没有听错，一下子激动起来，连声说“愿意”。此人让他穿上一身白色防护服，让他上了白色救护车，一路呼啸着到了一处体育场馆，这里面临时搭建了许多小房子。这位“大款”告诉他，这里是新建的方舱医院，你每拉进来一个确诊患者，就给你奖励二百元！他疑惑地问：那我到哪里去拉确诊患者呢？那人给他作了一番开导，他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大款”见他还有点犹豫，又说，听说你还没娶媳妇？想不想啊？这句话戳痛了他，他咬咬牙答应了下来。他稍动脑筋就想到了村里的俏寡妇，好，就把她当做确诊患者，拉到方舱医院关几天！看她以后还敢不正眼看我王狗蛋。哼！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王狗蛋穿着“大白”服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大白”闯进俏寡妇家将其带离时，俏寡妇被这阵势镇住了，她那个停课在家的女儿问了几句“有确诊的核酸检测报告吗？要把我们拉到哪里去呀？我要报警！”他按照那个大款的吩咐，这些问题一概不理会，只说了句“不要妨碍防疫大局，到地方你们就明白了”，就将俏寡妇母女塞进救护车，在村里人冷冷的目光和悄声的议论中，救护车就开出了村。

     行车途中，王狗蛋从反光镜中看到可怜无助的俏寡妇母女，心里怒放出一朵花来。他先是盘算着一天五百的工资，又盘算着每往方舱医院送一个患者奖励二百元，就今天的收入，可就有九百了！哈哈，这样干他娘的一年，该发大财了！娶媳妇可就不成问题了。可是娶谁呢？就娶俏寡妇吧！想着想着，他仿佛把俏寡妇拥到了怀里，自己快乐地成了活神仙了！哈哈.......

    可是，眼前的美景像泡沫一样破碎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知觉。是睡着了，还是被人下了安眠药？总之醒来后，车不见了，一同来的“大白”不见了，俏寡妇母女也消失了，唯一伴随着自己的，就剩下穿在身上的白色防护服了，而自己倒卧在公路边的排水沟里。正在困惑之中，一辆警车呼啸而至，戛然停在身边，车上下来几名警察，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扭住了他，其中就有他的姐夫。他大喊一声“姐夫救我！”

    姐夫一脸怒气地照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还骂道：“你冒充防疫人员，涉嫌绑架拐卖人口，谁也救不了你啦！”

      “姐夫，我冤枉呀！我是往方舱医院送确诊患者的......”

     姐夫说：“方舱医院我们已经翻了个底朝天，连个人影都没有！你现在必须回公安局，协助调查这一起打着防疫旗号的人口拐卖案件！”

    王狗蛋极力挣扎，警察让他“老实点”！可他带着哭腔说：“让我把这身衣服脱下来吧，都是这身衣服把我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呀！”

董惠安，男，汉族，祖籍辽宁海城，出生于陕西宝鸡，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2000年以来在网络上发表纪实文学《一个东北军后代的回忆》、长篇小说《书生沦落半官场》《谁主公平》，在报刊发表大量针砭时弊之杂文，并公开发表历史政论专题片脚本《追寻盛唐雄风》、社会调查纪实《大创启示录——陕西大学生创业与就业的现实与思考》、长篇小说《神泉》《斜谷》、以陈忠实生平为题材的20集广播剧《呦呦鹿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