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家(小小说)

                      王前恩

    男人每次相对象，第一句话就是，我终生不要孩子，你同意咱俩就谈，不同意我这就走。
    男人相了好多女人，女人都不同意。
    男人对自己说，那就打光棍吧！打光棍多好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多好呀！
    就在男人决定打一辈子光棍后的一天傍晚，男人的手机响了，这是一个陌生号，男人懒得管。他走进了酒店，男人虽是一个人，但还是拿过菜谱点了数道菜一瓶酒。当男人开启了瓶盖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端起就要喝时，桌边出现了一个女人。
    女人说，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男人说，吃饭喝酒还要什么意思?我决定一辈子就一个人吃喝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过活！手一举，满杯酒就进了嘴，咂了咂，抓起筷子有滋有味吃起来。
    女人说，我刚刚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我知道你相对象相了好多女人，这些女人没有一个使你满意，对吧?

  男人抓起酒瓶要往杯中斟呀，女人说，我来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女人的手也按在了酒瓶上，不，准确说，是按在了男人抓酒瓶的手背上。男人看眼女人。女人微笑着，含情的眼睛望着男人。男人的心就猛一跳，低下了头，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白皙柔嫩。男人慢慢地抽出自己手，说，对！

     女人握着酒瓶，说，我陪你喝，行吗？

   男人看眼女人，女人太美了！

    女人说，不行?欲放酒瓶在桌上。

    男人赶紧说，行，你陪我喝！

    女人叫，服务员，再拿只酒杯。

    又一只酒杯放在了桌上，女人先给男人斟酒，又给自己斟上，放酒瓶在桌上，端起来，说，咱俩是不谋而合！我也决定终生不育！

   真的? 男人惊喜地站起来。

     女人说，真的。

    男人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女人说，来，为咱婚而不育干杯！

   男人说，见面不到十分钟，你就要跟我结婚?

   是不是太……太仓促了?

    女人说，仓促啥了?这叫情投意合，叫一见钟情。
   男人说，说得好！干了！

    男人和女人在第二天就到民政上办了结婚登记手续。于是，二人就租了房子住到了一起。没有举行任何仪式，连一串炮也没有放。

    开始，甜甜蜜蜜地过着，渐渐，就不甜蜜了。

     一天，男人傍晚下班进了小区门，看到女人呆呆地在广场站着。女人前边，是蹒跚学步的小孩，小孩双手向前伸着，咯咯笑着欲倒地样子跑到他爸爸怀里，那边的妈妈叫，宝贝，过来，到妈妈这边来！爸爸指指那边的妈妈，对小孩说，过去，妈妈叫你！小孩又转过身朝妈妈跑过去了，咯咯笑着，欲倒的样子。小孩到了妈妈怀里，妈妈就把小孩紧紧抱住，亲了又亲小孩的脸蛋……

    男人并没有打搅女人，乘电梯回到了租住屋。女人回来后，发现男人在客厅沙发上躺着睡觉，也没有开电视，也没有用手机上网，更没有做饭。女人过去摸摸男人的额头，说，不舒服吗?也不烫呀！

    男人坐起来，说，咱俩在婚前写有约书，如果有一方想要孩子，就离婚，婚后的一切财产，包括双方在银行的存款，都归非毁约方！

     女人说，这个我知道。慢慢站起来，走向了灶间，男人最爱吃女人做的手工面条了，女人就做了面条，端上餐桌，对还躺在沙发上的男人说，起来吃饭吧。男人懒懒地起来了，拉开凳子，坐了上去，没滋没味吃起来，俩人都像哑巴般。

     此后的日子，像结了冰般。

     早晨，男人起来，先洗漱后坐餐桌边，没滋没味吃了女人做的早饭，没精打采地去上班。女人呢，也没滋没味地吃饭，把餐桌上的碗碟也不收拾，也不修饰自己，闷闷地去上班。

     在上下班的路上或在节假日外出，如果碰到小孩，女人就会不由自主的止步，看好久好久。

    一天，女人看着看着，跑上去，抱起了小孩，嘴在小孩的脸上一个劲地亲吻。小孩哇哇哭闹挣脱，但女人不去管。赶上来的小孩爷爷，边骂女人边从女人手上抢过小孩。小孩到了爷爷怀里还在哭。小孩爷爷还在骂女人。围上来好多人。其中一个人用手机报了警，报警称女人是人贩子，女人怎么都解释不清，终被公安带到了局里……

    女人回到家里，铁了心，要生一个自己的孩子出来！这点她对男人只字没提，只藏在心里。

     女人怀孕了，男人被蒙在鼓里。

    女人的肚子渐渐鼓起来，被男人发觉了。

    男人说，离婚吧！

    女人说，好吧。女人说过这话，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宝贝，妈妈不会丢下你的！女人笑着，满脸是泪水。

    男人说，离婚后，家产还有存款，都留给你和孩子！

     女人一听，扑上去，紧紧搂住男人，哭说，用咱们的存款交个首付，过不了多久，咱买的新房里就有人叫你爸爸了！

     男人摇头，轻轻推开女人，走出了门。

   离婚后，女人把孩子生了下来。女人跟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千辛万苦地把儿子养大成了人。女人每每到了艰难得过不下去，连自杀的念头都有了时，就想到了儿子;女人每每遇到了令自己高兴的事儿时，就又想到了儿子！说这全是儿子给自己带来的呀！

      三十多年后的一天晌午，女人让儿子驾着车，拉着一家人到了一家养老院，见到了躺在床上的男人，男人瘦成了皮包骨头。女人指着儿子对男人说，这是咱儿子！又指着一少妇说，这是咱的儿媳妇。又指着一男孩说，这是咱的孙子！      

    男人仅看了一眼站床前的亲人们，就把眼睛闭上了，泪水顺着耳根流到了枕头上。

2022年4月13日

王前恩，1958年3月出生，是宝鸡市渭滨区八鱼镇土生土长的农民，他从小就热爱读书写作，做过多种工作，30多年，他潜心创作，迄今在《陕西日报》 《羊城晚报》 《小说月刊》《一颗星星都是爱》等报刊发表作品百余篇。已出版小说集《王前恩短小说选集》 《东北方的太阳》《尊严》 《遍地是狼》《我的权我做主》《心碑》《王农民在城里的幸福生活》《欲望树》《我是咱俩的脚 你是咱俩的手》，散文集《回望六十年》共十部，计220余万字。他的作品流露出对社会底层的热切关注和对人生的哲理思考，这也使他的作品受到读者欢迎，并被陕西省图书馆、宝鸡市图书馆、金台区图书馆、宝鸡文理学院、金台区图书馆、渭滨区图书馆、岐山图书馆、凤翔图书馆、眉县图书馆及咸阳图书馆、安康图书馆、汉中图书馆等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