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彬简介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诗人，原内蒙古作家协会副主席。先后发表长篇小说十一部，中短篇小说集六部，诗词集两部，尚有言论集，文学评论集两部。约七百万字。

田彬老师近日风彩

连载泉沟村的故事（九）

  文/田彬

       粉粉在小的时候就漂亮。当初村里人说,看着粉粉这娃是要嫁大官的。粉粉小时候长得好看,现在也有迷人的地方。如粉粉那两条胳膊，不长不短,不粗不细,皮肤像十六七岁的闺女那么细腻,那么柔软。其次，她的双手虽说是庄稼人的手,粗活重活常不离手,手心手背都是绵乎乎的、细嫩得很。脸上没有皱褶，只有几条细细的鱼尾纹。粗心大意的人,看不出她已有四十出头了。粉粉若像城里妇女那么打扮，去北京城也顶个美人。

      按辈分，粉粉比三姥爷大，三姥爷就应该叫粉粉姑姑.但粉粉和三姥爷赤屁股长大。一起玩过新娘抱新郎，捉迷藏、跳房房,当然他们也踢过毛键,抽过毛猴……一起经历过日本人的烧杀抢光。日本人烧村子那次，三姥爷和粉粉藏在洞里,头抱头,吓得连气都不敢出……

      粉粉自小就喜欢三姥爷。三姥爷进山打日本人，部队转移，到了归化城，村里人说三姥爷在打仗时阵亡了。粉粉辈分大，粉粉信了谣言就嫁给了本村刘豹的哥哥刘虎。在和刘虎入洞房时，粉粉给三姥爷用黄裱做了个牌位,悄悄供在他们曾经藏过身的那个山洞里。

      三姥爷打日本人，打国民党,打美国人,打遍了外国人。刘虎是打老百姓，打共产党，打八路军，做全了坏事。刘虎被共产党镇压了，粉粉高兴死了个大害。

      粉粉一心想嫁给三姥爷。三姥爷打完国民党，又跑到朝鲜打美国。三姥爷混了个连长，给家里寄了一封信,还有一张威风凛凛的军官照片。三姥爷本意是想夸耀一下,哪知，粉粉误会了。粉粉想:自己是反属,人家是共产党的大官,哪能配上?加上村上人劝说，不要瞎等了，怕是等老了自己。为衣食之计，粉粉就又嫁给了刘虎的弟弟刘豹。旺小就是刘豹的种，

      三姥爷至今后悔，当初就不该寄那封信，也不该寄那张照片。三姥爷后来把那张照片撕了个粉碎。

      三姥爷去了刘豹家,粉粉正和邻居们说闲话,脸上放着奕奕的光泽,嘴角现着温存的笑容,看不出有什么忧愁。

      村人知道三姥爷和粉粉的关系，三姥爷一踏进门，邻里就推说有事走了，粉粉也没说挽留的话。

      三姥爷依然很沉重，默不做声，坐在了地上的土台子。粉粉拉起他，把台子用毛掸子掸了掸才推他坐下，说:“要干净裤子呀!”

      三姥爷和粉粉平时没那么严肃，开个玩笑呀，摸摸手呀，胡说几句呀，都不算过分。今儿，三姥爷心里麻烦,表情、动作、行为都是转业军人的。

       “大面上你都胡来,背地里,你却规矩了!”粉粉戏弄说，就你那样,场面里那么多人，你不怕让人笑话!"

       三姥爷说:“越是大面,越是当然!今天这心里的滋味不好受哇!"

       粉粉看三姥爷那认真的娃娃脸,随手拿起毛掸,往三姥爷脸上乱撞,毛茸茸的鸡毛,使三姥爷痒痒难奈,但还是低头,无笑容。

        粉粉“咯咯咯”地笑,如老母鸡呼唤她的儿女一样那么亲昵。她笑的时候，嘴抿着,那笑声从鼻孔里出来,如铃铛在滚动。平时,三姥爷不看她那笑容和表情。也会欣喜若狂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用转业军人的野性去拼命拥抱,用坚硬的牙齿啃她那粉白色的脸蛋,然而,今天没一点心思。

       粉粉自然清楚三姥爷的秉性。三姥爷无动于衷的表情，并无伤害她的自尊，她只是把头歪过，在脸部抽搐了一个既亲切又不满意的表情说:“有人说，男人的心比天高、比海宽，原来李三娃可不是那号人!”

     “粉粉，由你嚼!”三姥爷面不改色地说：

      “你叫我啥?你重说一次!”粉粉逼近三姥爷。“叫粉粉,该叫你啥!”

      “啊哟，这可是大逆不道哇。”粉粉说:“问问全村上下,你是不是该叫我姑姑?"

三姥爷不吱声,苦笑了一下。

       外面，一群娃子的顺口溜传进了屋。领诵顺口溜的是天河和旺小。他们齐声喊:

李三娃，不是人，

泉沟上下尽骂声。

今天整,明天捆，

每天就想害百姓!

      粉粉听得此言,扑出门外,见旺小手舞足蹈,兴高彩烈地随着娃子诵唱不知谁编出的歌谣。她左手扭住了旺小的耳朵，右手里外给了两 个耳光,又在屁股上补了一脚，拉回家,把旺小扔在炕上骂:“你甚时能知个好坏?闭上你的狗眼,给奶奶睡觉，睁开眼就用剪子剜了你的双眼!

      旺小规规矩矩的,不敢动弹，也不敢睁眼，蜷缩在炕上。粉粉随手拉个枕头，扔在炕头,又将旺小的头发拽起来,放在枕上说:""睡觉,以后不许你胡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