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如梦

——《齐物论》读书摘要及心得（十一）

吴文亮

普通人大都悦生惧死，但在庄子看来，悦生是人的一大惑“予恶乎知说（悦）生之非惑邪！”而常人畏惧的死，在庄子看来，人的出生只不过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从无中出有，谓之生；自有还无，谓之死”——成玄英）“生”之前是“无”，“生”后变“有”，死亡则再次由“有”到“无”，从而完成了一个循环。所以死亡，就像远离他乡的游子，经历了一段疲惫的旅程后，又从这个世界，回到那个世界一样，轻松自然地回归故里。庄子既不主张恋生厌生，也不主张乐死恶死，而应“安时处顺”，保持一个平和自然的心态去看待死亡。

为进一步说明自己的生死观，庄子又举了丽姬的例子来加以说明。“丽之姬，艾封人之子也。晋国之始得之也，涕泣沾襟。及其至于王所，与王同筐床，食刍豢，而后悔其泣也。”丽姬在未进入晋国之前，由于对自己的前途充满未知，所以涕泣沾襟。但到了晋国之后，与晋献公一起睡大床，食美味，反而对当初自己悲哀的哭泣而感到后悔。这就像人对待死亡的态度一样。因为人对死亡之后的世界充满未知，所以感到十分畏惧。但真正死亡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谁也不知道。也许说不准比我们现在的这个世界更好。那还畏惧什么死亡呢？再者，生死由命不由己。既然自己无法改变，为什么不顺应自然，泰然处之呢？所以，我怎么知道死去的人不会像丽姬那样后悔当初自己贪生怕死呢？——“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

因为活着的人们都不知道死后的情况，也就无法断定死亡后的世界是美好还是恶劣。所以庄子又借用了“梦”这一人人都经历过的事物来分析生死。“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晚上梦见饮酒作乐，早上又悲伤哭泣；梦中悲伤哭泣，白天又打猎作乐。当他在梦中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做梦。甚至于在梦中又梦见自己做梦，梦见请人占卜梦的吉凶，直到醒来才知自己是做梦。做梦时，人们认为梦中是真实的。醒来后，人们认为清醒时是真实的。那么哪个是真实的呢？梦中时饮酒作乐，醒来后悲伤哭泣，那么人是喜还是悲呢？庄子并非是将梦喻为生，将觉喻为死，而是通过“梦”与“觉”让人意识到生死和梦觉的相似。如果生能让人感到愉悦，那么死也可以让人愉悦。如果死让人感到痛苦，生也可以让人痛苦。生死如同四季交替，日夜轮转，都与“道”相通，所以梦觉为一，也就是生死为一。

但可惜，只有大觉悟的人才能明白人生不过一场大梦。“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许多自认为清醒的人，却仍处在梦中而不知自己在梦中。“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不管是贵如君主，还是卑贱如放牧之人，在对生死、梦觉这样的问题上大都固陋浅薄。孔子和瞿鹊子在梦中，即便是说这番言论的长梧子恐怕也在梦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