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海深父母恩
(散文)
作者:张慧珍
我是父母的二女儿,在兄弟姐妹中神奇的排行正中间,有两兄两弟一姐一妹。看到兄弟姐妹尤其是大姐对二老的珍贵记忆,感触良多悲喜交加,在悲恸思念父母的同时也被大家的深情所感动!我是子女中唯一一个因情况特殊要照顾弟妹不得已只上过一个学期学的,(停学时,高临瑞老师还多次来家动员上学最终未果)我曾经也觉得自己生不逢时抱怨过,后来慢慢释怀,尤其是自己也为人母,更加理解了父母的艰辛不易,在那样一个能拼尽全力生活下来的贫穷年代,父母能够护佑我们长大成人,这已经是竭尽所能,恩比山高、情比海深!
记的在生活特别困难时期,加上自然灾害,家家都缺少粮食,尤其我们家子女众多,每月供应的粮食喝半月菜汤都不夠。那时爹在生产队放羊,每天一边放羊,一边碰上有野菜就挖野菜,有柴火就拾柴火,每天回来背篓总是满满的,母亲也每天到地里去找野菜,回来后煮大半锅野菜,而后撒一些面,就这样,喝一点菜汤,后来连菜汤都没得喝了……。到了60年代末,母亲就分别带着两个哥哥和我每天跑大队、跑生产队要粮,一连几天都是空手回来,急的妈实在没办法,就让爹去要,爹一辈子都是不求人的人,何况是问公家要粮,他宁可饿死都不去,后来两天熬的菜汤,没有给爹留一口,那两天爹回来一看没啥吃的,就喝点水回羊站上去了,到了第三天,看到这办法也没有把爹逼着去要粮,妈就给爹剩了一碗菜汤,爹回来后我们几个都围着他,看着我们他又慈祥地端着碗,让我们这个喝一口,那个喝一口,剩下的他喝了一点,一声不吭的又走了,等我长大以后,每想起这件事,我就泪流不止,怨我自己太不懂事了,明知爹两天都没有吃一奌东西,我们都吃过了还去把他的菜汤喝了几口。
记得十几岁的时候,我得了一场黄疸型肝炎,整个人困乏无力吃不上饭,每天要和爹一起去给生产队修养猪棚,我困得两腿发软,根本没有力气干活,爹总是悄悄让我站在一边,一个人默默地干两份活,回家后妈忙完里里外外,又精心熬制中药给我治病,就这样在爹妈的精心照料关爱下,过了一段时日,我的病痊愈了。后来可能因为留下后遗症,免疫力差经常容易生病,家里有什么重活累活,妈也总是心疼我不让我干,爹妈这份浓浓的爱温暖了我很多年!
爹是个很慈爱的人,尤其喜欢孩子,对我们从来都舍不得斥责更不要说打骂,到了孙子辈就更不用说有多宠溺。爹爱读书喜整洁,一直到年纪大了都腰背挺直,留着整齐雪白的山羊胡,格外好看。记得结婚后回娘家每次爹都骑着自行车送我回婆家,有一次经过湫池村路边田间的人议论到“你看这女子他爷这么大年纪还骑车子带着她,可真精神”,我坐在后座偷偷地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和自豪,心想我爹就是好。
那时候爹怕我夏天被蚊虫叮咬,每年都去石家坡山、牛家湾,沟里凹里割一捆捆的艾蒿回来,晾晒半干,搓拧成艾草火绳,再整整齐齐盘成精致密实的一捆给我送来,晚上点着好闻又防蚊虫,每晚都有爹密密实实的爱伴我和孩子入睡!再没有见过能有人像爹那样把火绳搓拧后盘的那么好看,像艺术品一样,都让人舍不得打开用。后来爹不在了,回老家还看到窑洞墙角落里以前没点完的一小截艾草火绳,一下子就想起爹细细密密的爱,伤心得无语凝噎……。
记得结婚后我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也一直没什么钱孝敬父母,孩子在华亭零三厂(军工厂)上学的时候,我也去照顾了,更没有太多时间去看爹妈,孩子暑假的时候回老家农忙,我都会接爹来家里住上几天,也没钱买鱼买肉,爹那时候牙齿脱落已经吃不了硬东西,就简单的粗茶淡饭,刚出锅的热馒头,蒜泥茄子,小米粥,爹吃得很开心,饭后爹坐在杏树下,看看书打打花花牌,有爹陪在身边的这几天觉得格外安心!
再后来,我从丈夫所在地华亭军工厂回到了泾川县城,爹的身体每况愈下,我的日子却越过越紧,孩子他爸下岗了,还要供两个娃上学,不得已我在县城找了帮灶的活干,也没能在爹的身边好好伺候,觉得是我一辈子最大的遗憾。爹走的前半年生病我回去看他,当时也没有多少钱,就把仅有的十几块钱给他让买冰糖吃,可爹一直留着没有花,直到弥留之际卧床不起了,大家都回来看望,大嫂给我说爹一直惦记着棉背心口袋里有十几块钱要原给你,我听后心酸不已,给爹说“你给巍巍吧,娃这么乖,一放学就端茶送水照顾你,让娃买个零嘴吃”,爹听了才高高兴兴地照办了。直到最后爹都还心心念念记挂着每个儿孙……。
母亲诚如大姐和兄长所言,是个坚强勇敢、富有传奇色彩的伟大母亲,她一辈子跌宕起伏,从名门闺秀的出身到后来生活所迫,为了我们兄妹饱受苦难,她兰心蕙质、豁达明理、待人热情宽厚,在村里受人尊敬威望极高。儿时的母亲不似爹的溺爱,对我们教育得非常严厉,虽然因为这样那样的错误都没少挨打,但长大后都很感激妈“棍棒出孝子”的理念,才让我们成长得端端正正!母亲一生为人大方,极重待客之道,家里只要来客人,哪怕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招呼别人吃好。后来日子稍微好一点解决了温饱,每次在外面工作的兄嫂回老家,母亲都会提前想尽办法做点好吃的,磨最白的面把黑的留着后面自己吃,藏点油泼辣子……。现在经常想起后来日子再好一点,每年过年回娘家,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母亲做的暖锅,她的厨艺极高,做的各类肉食和暖锅都是一绝,那真是妈的味道,绝无仅有!

1991年的时候,母亲执意要一个人搬到县城居住,当时都67岁高龄,我们都不能理解没人赞同,但母亲个性刚硬倔强,不顾众人反对还是去了。现在自己也到了花甲之年,才慢慢理解了,当时母亲辛劳了一辈子,儿女都基本各自安居乐业,她也只不过想随自己心意过几年而已。但是母亲刚到县城的日子极其艰难,没有一锅一灶、一瓢一碗,一个人也都得一件件的慢慢置办。刚开始没地方落脚,投奔在转娃姨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在娘的大力帮助下,就在水泉租了房子,置办了简单的灶具,刚开始没有多少钱,一个掰成两个花,我当时不理解也不同情还怨恨母亲。她极不容易地一点点一步步撑起了自己的落脚之地,没有钱花,好强坚韧的母亲,瞒着儿女偷偷去泾川县食品厂找的零活打工,削水果做罐头、捡豆子,后来被福生大弟发现后强行叫回家,给了些钱不让她继续打工,拿着这点钱置办点生活用品,又背着大弟继续干零活,后来大弟又知道后心疼不已,痛哭流涕,坚决不让母亲打工,生活上也贴补一些,但据我所知,母亲还是断断续续干了好一阵。这期间小弟福利找到舅家大表兄,和我们一起去劝说,让母亲回老家去,被妈拒绝并把我们骂了一顿。我当时自己没有收入,家里经济又紧张,实在是无能为力,买菜零用的钱捏紧了结余一点点给母亲,打听她有没有再去打工。很多事情我当时都不知情,还是听表兄说了一些,去问母亲,她也转移话题不愿承认,多年以后才对我说起了一些当年的种种事情。妈曾对我说:你大姐过去帮了咱家,影响了她的前途,你大哥家里人口多,负担重,还在创业阶段,你二哥从部队转业到油田后,虽然按月寄钱给我,但那些钱根本不够我在城里用啊。
再后来大哥的公司做大了,开始给母亲寄回房租等生活费用。但由于母亲为人厚道爱交朋友也好面子,不管家里来了亲戚还是村里乡邻赶集跟会来县城都要来家里转一下,母亲都要倒茶点烟、招待吃饭……。
记得母亲刚在县城生活期间,花费较多,她手头拮据的时候,就给她买几只鸡养起来,大姐拿回来料片帮着搭了鸡棚,鸡蛋存起来卖点钱补贴家用,鸡饲料太贵,她就下午去菜场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回来喂鸡,收了鸡蛋不好意思去卖,让别人帮她拿到门市部卖,过了一两年艰辛的日子,再后来,大哥二哥给的生活费也充足了,母亲离开水泉,在县城租了好一点的房子,心情也舒畅了,大姐和小妹还有弟弟们经常来看望照顾,远方的兄嫂也抽空回来探望,母亲过了十多年舒心的晚年生活。那时候,我的日子也没那么紧巴了,在县城住得离母亲近,能给母亲洗洗衣服,照顾个头疼脑热,陪着她闲暇时候逛逛街,听听戏打打麻将,做了一个女儿应该做的事情,但比起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做的还不够好。
我们兄妹七人,年龄跨度大,对于父母的记忆各有珍藏,但毋庸置疑,十指都连心,我们都是父母的宝贝,我们名字中的福字(儿)、珍字(女)也彰显了父母亲对儿女们的爱意啊。我常常在想:父母亲是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生来平凡、辛苦劳作,但他们温润而无声的爱滋养了我们整整一生!敬爱的父亲母亲二位大人,愿你们在天堂再无痛苦,永远安好!
三女儿张慧珍于甘肃省平凉市率全家向父母亲大人叩首
【说明】此散文由作者张慧珍口述,女儿刘海燕代笔整理完稿。
(本作品所采用人物图片系作者与父母亲,兄弟姐妹及有关亲人们的生活照片)
【作者简介】张慧珍,女,甘肃省泾川县人,1956年11月24日生,城市居民,军工厂家属工,退休后定居平凉市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