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文苑】楚秀月随笔《此刻，我的小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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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0日

坐在书桌前，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玻璃，看太阳慢慢从楼顶升起，一寸一寸拖着时光在走。打开窗户，风吹进来，带着这个季节特有的清新和香味。不远处，就是高新大道，路边桃树上密密匝匝的花朵开成一片一片粉色的云；如果春风再野蛮一些，它们一定会飘到天上去。我在屋里，屏住呼吸，仔细聆听，仿佛听见了花朵的密语，纯粹而神秘，声音波及到我的思绪，并填满我体内所有对春天无限渴望的空隙。

我的小城，此刻，被病毒一点点一点点的侵害，我却不能为它做任何事情。我像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明知母亲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磨难，却只能待在家，哪里都不能去。我壬寅年的春天，只剩目之所及的一小块地方。

阅读，写作，我忙着自己喜欢的事，努力让自己的心境从容淡定。累了，便起身，把茶壶里的水烧上，并不坐下，而是伸展一下四肢，再围着茶几走几圈。我的脚步缓慢而有力，仿佛储存了一个冬季的能量都被消耗在这里，直至烧水声越来越清晰，水花翻滚时，我开始泡茶。

慢慢迷上喝茶，当温润的茶水顺着喉管下行，再散开，输送至身体的每一处，即使坐着不动，我也会微微出汗。这是把茶喝透了。我的一位茶友如此说。我喜欢自己这种把茶喝透的感觉，全身心都慵懒地靠在坐椅上，没有任何思想的压力，我随意地翻看朋友圈，给文友们点点赞，再浏览一下时事热文。我的身体是放松的，思想是自由的，一切都围绕着自己展开，我仿佛回到最初的那个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影响到我的心情，也没有任何事可以让我难过。这是一段短暂而美好的休憩时光。

当然，这是疫情未爆发之前我的状态。只是短短的片刻，我的思绪便被拉回到现实。如今的朋友圈，几乎都被疫情的通报消息霸占了，大多数是官方的，它们来自于各行业的各部门，内容几乎一致。我的阅读被这种毫无意义的重复所填满，它们叠加在我心上，积累成一座沉重的大山，影响我的呼吸，让我心里格外难过。可难过又能怎样呢？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发了面，准备蒸包子。杂七杂八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做不了大餐，就弄个大杂烩。不知他做啥炼剩下的一点油渣，碎木耳，放置一周的洋葱头和白萝卜，还有小土豆，又泡了粉条和黄花菜，炒了四只鸡蛋，全部切碎拌成包子馅。他睡起来时，我已全部弄妥。平时家里饮食都是他在忙，我难得插手。包子几乎都是儿子回来才蒸，他喜欢吃带馅儿的东西，还有饺子馄饨，都喜欢。当热腾腾的包子出锅，我很有一些成就感，看来手艺还没丢，只是儿子不在身边，看不到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自己吃着也不香。。

慈悲无言，大爱有声。乌ke兰的土地正遭受前所未有的生灵涂炭，几乎全世界人民的目光都在注视着那里。而正在举行的北京残奥会上，却留下让人泪目的一幕。比赛中，很多国家的运动员在遇到乌ke兰队员时，纷纷放慢节奏，紧随其后，把获奖的机会留给这些正饱受战争苦难的他们。看到此消息的那一刻，没有丝毫犹豫，我便转发在了自己的朋友圈。这才是体育赛事赋予人类的真正意义，慈悲，互助，尊严。这一刻，也必将被载入史册。我被这细碎却博大的温暖感动着，也在想，当那些为了一己私利而挑起战火的人，看到此消息时，会有怎样的感受。其实，真是我想多了，他们能有怎样的感受呢？曾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战争的本质就是掠夺，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一天，又有五人被确诊。一个平平常常的数字，代表着比昨天的三例又多了两人。这两人，又会产生多少个密接者，密接者又会产生多少个次密接者，我不敢想象。一个数字的背后，隐藏着多少人夜以继日的付出？我无法计算。

这一天，于我而言，是平平常常的一天。白天，我可以坐在洁净的餐桌前吃下一日三餐；夜晚，我可以躺在柔软而宽大的床铺上舒适地睡眠，让三月温暖的风，透过纱窗把我吹拂，让一些美好如金子般的梦境把我轻轻包围。而那些为这座城市疲于奔命的人，他们连正常的生活必需都不能满足，他们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3月11日

今天周五，妹妹却早早发来微信，说她单位今天开始放假了，约我去河堤转转。匆匆起来，匆匆洗漱，随便吃了早餐，到妹妹家楼下，她已站在那里等我。快到小区门口时，看见有二三十人站在那里，以年轻男性居多，大多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面部表情漠然，他们三五成群，或单独一个，却都沉默不语。我知道，这是附近一个化工厂的工人，每天早上，厂里都会派车来接他们去上班。不必上前证实，我便猜到小区开始实施封闭管理。

我们没有上前去证实自己的猜测。我和妹妹慢慢往回走。到了楼下，却又不甘心就此分手回家，不约而同，我们都往楼后走。那里有一条宽阔的路，像一个小广场，东边小区的铁栅栏外，就是渭河，河的那边，是高新五小，此刻，还没有到学生上学的时间，那里一片寂静，粉红色的小楼仿佛刚刚睡醒，在晨曦中格外显眼。渭河桥下正在施工，轰隆隆的机器声传出去很远，却又似乎和自己无关，那些声音，被稀疏的铁栅栏隔在小区之外，仅几步之遥，却似乎隔着一个天涯，时光仿佛穿越到三年前，又回到了庚子春的起点。

今天的“微金台”公号，编发了我一篇题为《永念党恩》的文章，是2019年回家乡新疆去喀什游玩时写的，当时是金台区宣传部为建党百年纪念老干部，而分配给金台区作协的写作任务。重读，一些场景浮现出来。那是我迄今为止唯一一次的独自旅行，坐着绿皮火车，灰色的拉杆箱靠在身边，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多是辽阔的戈壁，太阳一点点一点点落下来，戈壁上丛生的植物像绿色的小动物，蹲守着辽阔和荒凉。似乎有目的地，又似乎没有，全凭自己的兴致，上车或下车，离开或停留。载歌载舞的时尚小城，充满古老民族气息的村落，自然天成的红色神秘峡谷，充满罪恶爪印的洞窟，静静流淌的塔里木河，还有沙漠，胡杨，红柳，芦苇，这所有的一切，成就着家乡绮丽的风情，让我思念，给我怀念。原本我还计划，等四月，天热了，再回家乡，把不曾去过的地方，走上一遍，把曾经去过的地方，再走一遍。看目前疫情的发展趋势，暂时是回不去了。

下午5点多，收到了《伊犁垦区报》编辑老师发来的稿费。应该算是意外惊喜吧，虽不多，却很开心。时隔两年之久，我早已忘记发表的是哪篇文章，也从未期待过会有稿费。但是，这笔小小数额的稿费，以微信红包的方式，飞越天山，克服了三千公里的距离屏障，克服了人性里司空见惯的狭隘贪欲，抵达秦岭，辗转到了居住在渭水岸边的我手中。我内心升起一些复杂的情绪。为自己的写作得到尊重而感动，更为那个从不曾谋面的编辑老师的好人品而感动。这笔稿费是我该得的，但在我没收到之前，它可以说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是隐蔽存在的。当一个人的行为，不被晾晒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依旧选择让自己高贵的一种，便值得让所有人敬仰。这样的人，无论世事如何不堪，永远保留着自己的良心和底线，这样的人，得到别人的尊重，也让自己心安。

这一夜，我睡得异常香甜；仿佛我的小城什么都不曾发生。窗外，洁净的月光，如仙子的目光，注视了我一夜。

作者简介：楚秀月，笔名十月传奇，新疆人，现居宝鸡。出版有诗集《拥我入怀》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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