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大街的记忆(八)
七道湾的老枣树
郭应昭
我的孩提时代是在七道湾7号度过的。
七道湾是清江浦平民居住区,有三四十户人家。七道湾的房子一半以上或是糊上泥巴的笆墙草房,或是冬暖夏凉的老青砖空斗墙柴子房,另不到一半的房子则为有些年头的老青砖小瓦(俗称阴阳瓦)平房或简易低矮的砖墙平瓦房。七道湾少有带楼阁的一层半的楼房,只有一王姓电工家的房子带楼阁。
七道湾原是清江浦最早的“红灯区”,当时,有价格不高的妓女院设在那里,民国初期被都天庙街窑子替代。
我外祖父、外祖母家原住大源巷1号,因1956年清江市百货公司建在大源巷西旁的空地上,百货公司为办幼儿园故租用外祖父、外祖母家的房子(应是后来的财贸幼儿园前身)。迁住的七道湾7号是从七道湾老户张志南(音)家租来的。这是三间坐北朝南的青砖小瓦平房,有一个院子,院门朝东,几块木板钉成的两扇院门已吱呀作响。院门外是一块长着一棵老枣树约莫半亩的旷地,旷地北面是三间低矮的草房,住着姓孙的老夫妻俩。孙大爹我们背地里都叫他孙大癞子。
老枣树是孙家的。枣树不知长了多少年了,蓝边碗口粗的树干,向四周伸展的伞般的树冠,树下每天要走过许多人。放晚学后或星期天,周围孩子都爱聚到那里玩。“工兵捉土匪”跑得孩子气喘吁吁。搭城门进城门游戏专逮反应慢的孩子,两个玩游戏的孩子手拉手举起来做城门状,一群孩子来进城门,参加游戏的一起有节奏地唱着:“城门城门有多高,山头鹿头高,骑黄马,带把刀,走进城门招一招。”最后一句就要注意了,稍一迟缓,很可能就有孩子被作城门状的两只手臂落下拦住,被逮到的孩子就要去搭城门了,再去逮其他孩子。住在那里的孙姓老夫妻俩经常在一旁看着呵呵地笑。
春暖花开时节,老枣树也吐绿绽黄。绿是枣树腰子形的叶片,黄是枣树开的五角星似的小花,就这不起眼的小黄花竟也招引嗡嗡的蜜蜂来授粉。枣树花开,不仅让人感受春的欢悦,而且也在孩子的心里开启了希望。枣树花落后的三四个月,从枣树下经过的孩子眼光常常自觉不自觉地溜到枣树上。随着天气一天天热起来,老枣树上的枣子越来越饱满,孙大癞子的呵斥声也愈来愈多,调门也愈来愈高,已经有孩子在打老枣树的主意了。
东面王小父亲是电工,他家有老虎钳之类的工具。王小把弯成U字形的14号铁丝绑在撑蚊帐用的竹竿上,用U形铁丝套去偷枣子。一天,天气很热,四周静寂,只听得“叽溜”在叫。王小窥得孙大癞子躺在竹椅上摇芭蕉扇的手停了下来,他蹑手蹑脚地拿着套枣子的竹竿,猫着腰潜行到老枣树下,举起竹竿,将一颗枣子套进U口,轻轻一顿,树梢刚有抖动,一只“叽溜"叫了起来,叫声惊动了孙大癞子,他大叫一声:谁在偷枣?吓得王小撒腿就往家跑。
惦记孙大癞子老枣树的有住我家后面的吴家大齐子、何家大元子……不仅有男孩子,还有住我家前面的王四丫头等。我也偷过孙大癞子老枣树上的枣子。这棵枣树是木枣,不红的枣子“木扎扎”的,熟透的枣子才甘甜可口。
孙大爹孙大奶好不容易把枣子看到成熟时节。到时候了,只见孙大奶用一根长竹竿使劲拨打老枣树的树枝,一颗颗让人馋涎欲滴的枣子从树上抖落下来……笑眯眯的孙大奶会用圆匾端着盛满青红相间的枣子给孩子分,乐得周围孩子们连呼孙大爹孙大奶好!
这棵老枣树的灭失可能在孙大爹孙大奶去世后的20世纪70年代初。1974年,我从农村回城后特地去趟七道湾,没见到那棵老枣树。长老枣树的地方,连同孙大爹孙大奶家的地皮,已被东门居委会盖上了办公用房。
2018.7.22写



(本期责任编辑:胥全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