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走了,我在自责中怀念
文/刘振辉
时间定格在2022年12月10日五点四十五分,你走了,没有说一句话!
上月22号的最后一次封控,现在想其实那时候疫情应该就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老百姓还在懵然之中,全民发烧已经开始席卷。
很不幸,作为医生我率先感染,一举打破了自己多年没有发烧的记录。从邻居不断地电话咨询中我似乎感受到了本轮疫情的严重,于是果断采取措施,一家三口坚守在自己单元中,即使孩子姥姥姥爷住在对门,也做到了没有直接接触。
十天的封控,我们一家三口有惊无险地熬了过来,抗原检测也都变成了一道杠。可是家里的亲戚相继中招,一家一家开始此起彼伏。而此时,孩子的姥姥姥爷也出现了感冒症状,提前备在家里的口服药和注射剂也派上了用场,我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
孩子姥爷还没到八十一岁生日,虽然十几年前做过心脏支架手术,但是维护的一直安好。这次发烧吃药两天后体温还是退不下去,我开始像对待平时感冒那样给他打针,一日两次早晚各一针,不能说没有效果。中间有一天太阳很好,他还嘱咐我把院子里的红萝卜刨了以免冻坏,期间他还跟我一起收拾,而这一次却成了这辈子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我看打针效果不好,索性就在家里开始给他输液,又是一连三天,体温时好时坏。我们两口在家里最小,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我还是建议老人去医院查一下,可是来自各方面反馈的消息都是医院不好住,即使住进去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这类负面信息。老人没有坚持要去医院,别的子女也没有坚持要去,关键作为医生的我也没有坚持要去,从此这辈子就多了一个无法释怀的遗憾。
输液四天后,老人的体温基本降下来了,他时不时地说胸闷气短,而患病的别人也通过电话告诉老人多喝水,至于胸闷气短这次普遍存在,让我们再一次忽略了这个隐患,留下难以排解的自责。
十号凌晨一点多,孩子姥姥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看看。我披上睡衣就打开了对门的家,老岳父平躺在床上说上不来气,这一次我没犹豫,要求孩子姥姥跟其他子女打电话,老人也很配合,这一次没有怕麻烦子女而拨通了同住三楼的大女儿和同小区儿子的电话。
我打通了120 ,对方简单询问了前期有没有发烧症状,我如实回答,结果对方说没有急救车,家人可带患者直接急诊。看到老人不愿挪动的身体,我让孩子舅舅接着打,就说是心脏病。还好这次接通了,也说保持电话畅通,很快安排出车。
我换好衣服,带上老人的医保卡跟一些现金跟随120来到新院区。急诊室的现状让我触目惊心,床上凳子上歪歪扭扭的都是人,医护也在忙碌得跑来跑去。躺在担架车的老人第一时间就上了心电监护,医生怀疑心衰,用上了速尿,还叮嘱我去门口买个接尿器,因为速尿的作用很快就会使人排尿。
人民医院新院区周边还比较荒凉,坐在急救车上的我转了向,走出急诊也分辨不出东南西北,转悠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开门的商店。回到急诊后120一直在催担架,而急诊科又找不到能安置的病床。医生吩咐我去打听看看还有没有待租的轮椅,反正还有一系列的检查要做。 租到轮椅后,医生安排岳父从担架上下来,悲剧发生了!
老人还没有坐稳,只看到他的脸色一变,头也有些支撑不住。紧急喊医生就地开始了抢救,我眼睁睁的看着心脏电击、气管插管以及心外按压等一系列急救措施,目睹过多次的场景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一刻我跑出去拨通了老婆的电话,泪水控制不住地滑落,连电话都不能顺利说清楚,原来这就是感情。
从我们结婚后多数时间在一起吃饭,有了孩子后干脆搬到一起住了这将近二十年。犹记当时孩子姥姥给我们说“你爸不喜欢孩子,估计住满月只是象征性,肯定住不到头。”可是从他们看到孩子的那一刻起,随着时日的增长,他们主动提出让我们搬过去一起住。更有孩子一周岁时我们过年回我的老家,虽然只住两个晚上,但孩子姥爷打电话时还透露出想孩子的哽咽声。
哭过笑过,吵过闹过,爱过恨过。二十余年的点点滴滴融化成诉不尽的生活细节,恩怨是非到了生死相隔的时候才明白一切都是妄想。
如果让老人早一点去医院,哪怕就当白折腾了一回,我情愿承受所有的埋怨;如果哪怕老人是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这样的结局似乎也好;如果当天不打120,大不了也是这样的结果!
我当然知道所有的如果都不成立,所有的如果都是事情发生后的自我安慰。这个瞬间,因为老人脾气不好的训斥也变成了期待,人走了,平时小摩擦的恨意都变成了实现不了的奢望。
事情过去了十多天,那份诊断报告就静静地躺在老人生前自己文件柜的抽屉中,而我还没有勇气去仔细斟酌一遍,睹物思人,脑海中无数次的生活片段轮番播放,越想念越自责,我知道我总会走出来,但不是现在,也不知道是何时! 【作者简介】心远地自偏,本名刘振辉,个体医生。自幼喜欢文字,闲来无事写些自己的心得,以此记录经过的、遇到的真实事件,发一点感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