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闷子
李树春
东北地区,特别是东北高寒地区,有一种手的保暖工具,叫手闷子。
提起手闷子,便回忆起了那逝去的,遥远的童年岁月。时光倒转,使其停滞在1961年的冬天。61年的春天全家人因去年的水灾而从辽南地区搬迁到了当时的吉林省通辽县高家椴乡的小村,叫拉起窝棚,是一个蒙汉杂居的,极不规整的小村落。村落的前边有一条不很直的泥土路,路北靠人家这边有一口辘轳井,路的南边是一片杂草丛生的水塘,即是牛羊饮水的天然大水池,也是牛羊洗澡的地方。村落的东西都长有一些杂草和杂树。而村落的正北面约七八百米处,铺有一条东西向的铁轨,是一趟拉碱块的小火车。铁轨是铺在一条狭长的丘陵地带,两侧长着杂七杂八的野草,还长着低矮的小榆树。
冬天,这每天一趟的小火车便给这个了无生气的小村落带来欢笑,那就是没事的老人和孩子们,每天上午十点左右到铁路边去等火车。每个人都穿得暖暖烀烀,并且都带上厚厚的绵手闷子,挎着篮子在耐心地等待拉大碱的小火车的到来。
这一天,我带着妈妈刚刚给我缝制的,蓝色布面的棉手闷子,跟着长我两岁的姐姐,还有几个蒙古族的小朋友一起来铁路边玩耍,正好遇到拉碱车装得过满,行驶到陡坡处晃掉一些碎碱块,大家不约而同地去捡拾。延着小火车西行轨道捡出去三百多米远,才不见了碱块,大家才停下来。大人们急急忙忙的回家干活,孩子们便无忧无虑地在铁路上玩好大一阵子才能回去。我便跟姐姐和几个蒙古族小朋友,继续在铁路上捡好看的石头子玩。玩时间长了,特别是到了中午,冬日的太阳也是很暖和的,就把手闷子摘下来放到榆树毛子上,还和小伙伴们继续玩。捡小石子也很上瘾,各种奇异型状的、各种新鲜色彩的、各种光滑度很强的小石子,捡的竟让我们忘了回家吃午饭。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回家吃饭喽!”大家一窝蜂似的向家的方向跑去。
到家光顾吃饭了,什么都没想,可饭后却好象缺点什么,走到门外感到手冷才意识到手闷子没带回来。
在东北,其实手闷子有好多种。大的小的不说、薄的厚的莫讲、颜色自然多种、里面絮的材料有所不同。大都以棉花为主,但有的却也用兽皮兽毛。而我的小手闷子妈妈给絮的竟是混合材料,是一把狼毛掺棉花。原来家中有一张狼皮,是县剧团团长给父亲的。父亲当时是县剧团的锁吶、长箫、长笛手,神经有点问题,所以睡眠不好。团里蒙族演奏马头琴的巴特尔大叔告诉父亲说:“晚上铺张狼皮睡,保管一觉睡到大天亮。”团长听说后便送给了父亲一张。后来是真管用,父亲不再神经了。可时间一长,皮子掉毛,母亲经常打扫梳理,把掉下来的狼毛集攒一起,掺一些棉花便给我做了一付小手闷子。母亲在菜队干活,与蒙古族妇女聊天时讲过的一些关于狼的故事,也对狼精神有所尊重,也有所信崇,所以竟把狼毛絮到儿子的手闷子里了,言外之意寻求狼神的保护,也想让孩子勇敢顽强,有一种野狼般的精神。这手闷子是给儿子做了,但儿子的后来发展却没能达到老人家的预期值。
手闷子有不带指套的,俗称‘死闷子’。也有做成两指套的,称‘老大单过’。更有做成三指套的,俗称‘枪手’。其实这三种做法都是因人而异,因生活需要,因工作要求所至。而小孩子的我,妈妈竟给做成带两指套的小手闷子。带上后那个高兴劲哟,一蹦老高。殊不知妈妈是在昏暗的煤油灯底下加了两个晚上的夜班才做完的。看手闷子小,可作工流程也不少。首先放样,就是和建筑施工中的放大样一个道理。尺寸根据大人小孩,裁剪四块布料,一块是手背的,一块是手心的,另一块是大拇指套的背面,再一块是大拇指套的正面。对应角度,将保温材料絮在其中,外套里瓤,有里有面,缝合即成。说者轻松做者难,针针线线母子连。今时忆起实难忘,挚爱亲情纳里边。
2022年12月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