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你先知（散文）
作家:安建成
文学总监：阿紫
总编:玫瑰
朦胧中，似有人在轻柔地摩挲我的面颊 : 暖洋洋、痒丝丝令人十分惬意。我睁开眼睛——是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的一缕阳光。
大梦初醒，一阵叽叽喳喳声音将我的目光钉在一个点上，那点子的影像在我的眼睛里逐渐放大，渐渐形成一幅美妙流苏的“窗景画”。如一幅特定的水墨丹青、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天很冷。半夜时分，内外的温差使得窗子上结满漂亮的冰花。 太阳升起来了，冰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丛横着的树枝，探进了我的窗框里。干瘪瘪地在寒风中晃动，忍受着寒风凛冽和暴风雪的蹂躏。一群麻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与之为伴，抚慰着它孤苦不安的心灵。树枝上“聒噪”给这丛苦凄的生命些许宽慰。
瑞雪初消的早春二月。
天仍然很冷。寒冬执拗地迟迟不愿离开，它不轻易地放弃属于它的季节，拱手让与春天。它不甘自认堕落，还希望在人间多消受时日。让那些喜欢冬日的人们尽享“冬天”的愉悦……
我的心突然像被什么扯动了一下，这窗外的榆枝儿映出了我的童年。这残枝似乎领略我的用意，在萧瑟的寒风中努力显出了生命的悸动。竟然出现了一些变化——树枝多了些许颗粒状的东西。
张望天下。
静悄悄地、除了那些仍“冬眠”的动物，草本植物毫无恢复生命的迹象。栖息在这茫茫雪野里……
这窗景里的一丛树枝长出一串串小小的苞状物且渐渐变大发紫。紫苞在破不及待的膨胀，似有春的信息在内里燥动。而其他植物寂静如初。
我惊于这顽强生命竟有如此张力地率先蓬勃起来。当我的目光在这晃动的枝杈上一溜溜的颗粒状物质凝视 : 它竟然无意间变大变紫。演变成一粒粒含苞欲放的生命了……
这“紫苞”不安分、春已在苞内孕育，疾风骤雨般悸动，欲尽快涨满春光，破茧而出，释放春天……
尽管花园里草、路边的杨、河边的柳和街边的槐，都还枯黄的没有一点春的迹象，作为春的使者——这一丛丛，一串串的榆枝儿想要对这精彩的世界先赌为快吧！
“春到草木知”。
对春的感悟，人类是绝对逊色于花草植物呢！我始料不及的是这“春的信息”居然蕴含在这毫不惹眼“寒风料峭”小小的紫包里。它韵含世界、先声夺人，预示春天的高调存在“笑迎寒风”地向大地宣告 : “春天就要来啦”。
春姑娘迈着轻盈的脚步阿娜多姿地来到人间。
多么美好的春天！她给大地万物带来生机，给人们带来希望。让我们沐浴着春风面向着美好的未来。
春姑娘提起了七色笔尽情地将二百五十六种颜色一股脑地挥洒人间。将她所有爱注入花草树木。将旖旎的春光毫不吝啬地注入她所关爱的生命。将大地点缀的姹紫嫣红“画满天”了……
柔美的春光从我的心尖轻轻划过……
当鹅黄与翠绿相映成趣，率先亮出本色，枯枝上的紫包早已抽出一丛丛泛着翠绿绽开笑嫣的榆钱儿笑迎春风。
这时的窗景“画风”巳变。晃动的枯枝已然让春风荡漾成一丛翠绿、嫩脆欲滴、生机盎然的满春了……
对“榆”的钟情是件久远的事情——绝非偶然。世间万物必然通过偶然来表现，偶然中蕴含着必然。
通过笑迎寒风的榆枝儿，我悟出一个道理 : 坚韧不拔乃它本性。若用它艰苦卓绝来体现，伸张自己的主张以表达自己之所思所想。
通过我眼前窗上的“风景”、寒风中晃动的榆技儿，已然“物是人非”涨满春天的窗景。我从未想过哪天要将它写成文字奢想着有朝一日能发表什么刊物上。这貌似没有什么丰富内涵和令人心动的东西此刻却在我的心里“炙手可热”，高歌欢唱地拨动着我的心弦。诱惑着我对它关怀备至、感慨万端，恩宠有加。这正是我由外延看到了实质——内涵。这正是人们所忽略的。
按说，它不靓、亦不美。既无“梅兰竹菊”之高风亮节，又无“青松”之“傲霜风雪”，更无花儿们的“风情万种”。何以称道。贱内笑言。我却不以为然——因我心中有故事。
榆谐音“愚”，愚者钝也。若知其“里”我娓娓道来。
“大智若愚”君之皆知。无知其内，只图其表，堪称浮浅耳！
你看那榆，不言不语，实木头一根的戳在那里。你可知它浑身是宝对人类的奉献，为人们所用！它之所以默默无闻在于内里有货。你能否认？
初春时节。万物都想来世界看看最诱惑的季节。人间大地，桃花开满、杨柳绿透，遍野山花和无数说不上来的绿色生命都“争先恐后”冒出头来看看这个精彩的神密。以其各种独特姿态，叽叽喳喳、漂漂亮亮、风姿绰约、展示风采，花香醉春风地热烈竞放时春天“轰”地一声就来了……
我再尽兴地关注榆枝儿时。小嫩芽却不争一日之长短、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地成为挂滿一树丛丛嫩绿的新叶——榆钱儿。
榆钱，是榆树开出的花，结出的果也是榆树的种子。它酷似“古钱币”串起来名曰榆钱。
那榆钱儿玉片般紧簇在一起，组成一朵朵精美的小榆花。你见过姹紫嫣红，但你听说过绿色的花吗？榆钱就是那独树一帜的绿色的花。
榆钱儿，撸一把放在嘴里既清香甘甜又清爽宜人的自然天香……
那曾经在寒风中摇曳地干榆枝，一夜间“刷”地就落满了一树的绿色小蝴蝶……
当其它植物争相姿芽露绿时，春风已然摇曳着一树榆钱儿。人们心中巳然铺满绿色的原野。榆虽不出众，但实实在在让世间承认它的存在。并占有一席珍贵的空间。远比那些虚妄、张杨、渺小到毫无格局，“一叶障目”的井底蛙儿以及一夜凋零的“昙花一现”要好些。
我爱每一片绿叶，片片绿叶都寄托着一缕情丝。我爱小榆花，因为它沐浴了第一缕春风。给人于力量与坚强。榆钱儿在我的眼里是圣洁的，它恰当地掌握时机敞开了我的心扉，迎接着由它裹挟来的春香的清风……
凝视眼前一树“榆钱儿”，我能感受到它轻柔而舒缓的呼吸和燥动不安的情愫。我浑浑然将一枝枝条牵入窗中，瞬间激起一股浓浓地感情。它亦迫不及待地轻抚着我的嘴唇、我的面颊，我的脖颈，它闭目凝神、柔情百般地爱抚着我……
於心不忍却又爱不释手。我欲罢不能地轻挽住这窗外的风景，忍痛地折下尺余“琼浆饱满”、“春光浸透”“枝柔玉润”的榆枝儿。像母亲关爱自己的孩子，又似怕惊扰一个刚刚熟睡的婴儿。十分怜惜却又万分疼爱，小心翼翼地将它插入桌上精美的花瓶中。
我暗自祷告因我的眷恋与造次所造成的罪孽和带给这绿色生命无端的失礼、不公与伤害。怅然举首，眼前出现了因我的贪婪毁损而愤然望着我残缺不全的窗景……
默默回到桌旁。
平定了一下不敢直面，忐忑不安的心情，端详着离我近而又近仍向我散发着淡淡清香微笑地望着我的榆花儿我品味着、咂磨着、思索着，浮想联翩……
枝条上错落着九丛翠花。每丛井然有序地紧簇着几片玉叶。扇叶中间是嫩蕊般脆嫩欲滴、含苞欲放，尚未孕育成型的胎芯。向上数去有五片，八片到十一片不等。绿色的玉片紧攒成一朵朵令人喜爱、精美的小榆花。
这花不大。较之牡丹，无美可言。既无牡丹的富丽娇艳，、光彩照人，更不比玫瑰的端庄高雅和茶花的馨香浓郁。我却想起一句话 : “无叶难为花”和“绿叶衬红花”。即便是白花、黄花、紫花什么的。可你见过绿色的花吗？它蕴含着什么呢？超乎寻常的包罗万象的信息量……
我感到惊喜和欣慰的是 : 这小榆花竟然千篇一律中一反常态地开成“绿花”。岂不是新奇与可爱！它过早的享受了春风的沐浴，吸取 阳光的精华。它不畏其小，即使渺小到有人不在意它的存在，依然你是你，我是我。不骄不馁、不卑不亢，朵朵分明。平淡无奇却又妙不可言的从容开放。尽显其品格高尚。虽不能“惊世骇俗”，愈显得独特与别致了。这足以令人敬重。
四月中旬。
榆钱儿开满枝头。树冠层层叠叠，密密匝匝，顿时淹没了一片天空。那闪烁的星点光亮间的枝枝串串，挂珠坠玉，宛如头上镶满珠翠，神采飘逸，婀娜多姿的美貌少女，令人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站在榆树下。众人猛然驻足、孩童欢声雀跃，欣赏这脍炙人口的一树翠玉，犹如一抹绿色洒满了蓝天……
一朵云彩从滿绿中费劲地挤出来。新奇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致。树旁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潺潺流水叮咚作响。我们一并共享这美妙乐章。
孩子们将榆钱儿酣畅淋漓地塞进嘴里，我亦然——一股熟悉而久违的原野清香绵甜而悠长……
这浸透春光的榆树蕴含着我的童年。令我怀念起童年，时隐时现且懵懂、美好时光来……
母亲年轻时身体不好。我出生时异常瘦弱。望着不哭不闹、气若游丝的我，父母泪水长流……
“这孩子怕是”。大夫摇了摇头叹息着走了。母亲哭着紧紧地将我搂在怀里。慈祥的父亲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疼我，爱我的母亲将我搂在怀里捂了整整十天。奇迹般的我活了。虽不比同伴的高壮，却也有男孩子的淘气。对于给我生命的父母，我格外敬重——我爱她们。
我家院子里有棵老榆树。
一到春天便抖擞精神开满一树榆钱儿。硕大的树冠遮住了半个院子，庇荫着院里的人们。院子里的孩子们每每爬上树去摘吃甘甜美味的榆钱儿。母亲将榆钱儿和面做成菜团子，令人回味，绵甜悠长……
树下有个石桌，桌下有六个石凳。大人们茶余饭后谈天说地，玩牌下棋。孩子们在周围嬉戏打闹。听完东屋老奶奶讲的神仙鬼怪故事便急不可耐、争先恐后爬上树去。嘴里顿时填满榆钱儿，涨满衣兜。满足后鼓着小嘴儿，吹着柳笛儿，兴高采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我们哥几个喜养蚕。望着这白白胖胖的蚕宝宝，小家伙们兴奋地手舞足蹈。那里没有桑树，就用宛如火焰山铁扇公主用的芭蕉扇般的榆叶喂养。蚕宝宝从不挑剔地狼吞虎咽。不仅长得肥肥壮壮，照样吐出又长又亮的丝来。然后作茧自缚，在自己造的绵软丝滑的房子里休眠。渐成蚕蛹、最终蜕变，破茧成娥、甩籽繁衍，了却终生。
人间真丝，上等绸缎乃蚕食桑叶吐丝织就。这蚕食“榆叶”所吐之丝质地如何则无人研究了。
天灾人祸的年代。
一股西伯利亚的冷风，袭扰了这块土地，撼动了这棵老榆树……
院子里的老榆树难逃厄运——这是一个吃不饱饭、饥肠辘辘，食不裹腹的年代。老榆树则在人们眼中被器重。人们忘记了榆树曾给他们带来的好处，成了众矢之的。争先恐后攀上树去，由平静的采摘进而你争我夺。竞至被人们“撅枝掰杈”、“杀鸡取卵”、“砍头剥皮”惨遭荼毒。
老榆树喊天不应、叫地不灵，兀自“光溜溜”地述说着它那凄惨而悲凉的故事。
榆树是好东西，浑身是宝。榆木坚硬可雕。榆皮晾干磨面(榆皮面)和着乔面做成饸络是当时人们的上等食材。
作为孩子，我们无法理解大人的行为，更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是望着曾给我们带来无比欢乐，如今却千疮百孔，体无完肤的老榆树无奈与愤怒……
可怜的榆树成为白光光树干挑着两根锯掉的树杈，犹如夜里站着一个头顶两角、令人可怖的鬼畜……
我们这些孩子们对它进入了另一个认知。它如院里老奶奶讲的“妖魔鬼怪”在孩子们眼里变成了魑魅魍魉。给孩子们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晚上不敢出门，即便上院子里的厕所亦由“蔫大胆”的二哥开路。那时电力不发达，院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四人一串蚰蜒般地低头猫腰、缩头缩脑，牵着二哥的衣服就像老鹰捉小鸡蜿蜒而行。不久我们离开了那里。
光阴荏苒。
我站在这棵老榆树下，怎不让我抚今追昔，百感交集……
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山河未变，物去人非。老旧院子不复存在。高楼大厦拔地而起。时光熨平了这里曾经的创伤，如今“繁花似锦，景色怡人”……
榆树有着不事张扬的性格。
它极易被人忽略或埋没，若遇智者便不同凡响地显现出它的“大智若愚”。这种品格为人类社会之所需。
看那柳。于春风中披散着一头秀发，向人们频频招手，唯恐看不见它地嘚瑟着。还有杨，那满世界抛洒的也算花么？那是一种什么花哟！“水性杨花”地开的人们满头满脸，恣意进入你的眼睛、耳朵，无孔不入，无处不有地满世界浪荡。就在我赏“榆”时还一朵一朵故作多情在我眼前招摇以引起我的注意。还要钻入我的鼻孔腻歪我。委实令人生厌！街道两排的槐树顶着雪白的树冠，树上开满了槐花。香气逼人。太香了，香得直冲脑际。熏得有点上头。。诸如此类，我无动于衷，丝毫未改对榆树、“榆钱儿”——我心中的一片花，无限的眷恋与忠贞。
一只只“知了”大小的蜂鸟，从花丛中飞出，飞入层层叠叠“榆”的绿野中转瞬难见了。较之能引来世俗、低廉目光的“大尾巴鹰”。我倒觉得十分地精致。
面对招摇的柳、轻浮的杨、香而浓郁的槐，我独喜榆。
榆树。最先沐浴了春风，给人们带来春的信息。从你那里我剪取一段春光。将这珍品窗画送给人间最可爱的人。
榆树，感谢你。给予世间美好的印象、坚贞地象征，给了我一个意犹未尽的绿色心情，提醒我做人的道理。
默默回首，我仿佛又在这繁华、热闹的都市里，剪取一段春光了。
我再次沉湎于这满目“榆钱儿”中……
作者简介 :
安建成 河北保定市人 大学文化 共产党员 作家
在国家级 华北 省级 河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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