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保山喊园
鲁海
大集体那会儿,几乎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小菜园,少则三五亩,多则十亩八亩,为的是方便百姓生活。
我们一队的菜园在村西,离村子不到一里地。可那时候感觉离家挺远,需要走好长时间的路。
小菜园方方正正,大概五六亩的样子。菜园中央有口青砖水井,是专门供这片菜园浇水用的。水井上边安装了“机械化”水车。一头蒙了眼睛的黑驴,从春到秋,一年三季除非雨天,几乎每天都拉着这部水车哗啦哗啦地转动着。
这口水井周边几百米没有别的水井。由于水井经常使用,水质新鲜清澈,刚提上来的井水清凉爽口,解渴拔凉。因此,田间劳作的农人,特别是那些淘气的孩子,喜欢到园上玩一会儿,喝几口甘冽的井水,打闹一阵子。
水井的旁边有一间小土屋,人们习惯叫它“园屋”。园屋由黄土堆砌而成,有十几个平方,墙上开了个三角形小通风口,里面支一张小木床,几个破凳子,以及锄头、铁锨、镰刀、草绳之类的生产工具。园屋虽小,可供劳人们遮风挡雨,和临时休息。
长期在菜园里侍弄瓜菜的几个人,是有一定种菜经验,守谱本分的中老年人。因为,园子里统共就几个人干活,没有队长监督,这样的劳动是个“良心买卖”,全凭每个人的自觉性,而且不能看着集体的东西就眼馋,油头滑脑的人是靠不住的。
为了填饱肚子,农家仅有的几分自留地主要种植地瓜一类的高产作物,是不可能种植蔬菜的。因为,相对于粮食这个生活必须品来说,蔬菜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所以,不少家庭就眼巴眼望地坐等队里分那点菜吃。有的家庭勤谨而且精于算计,在自家院子里见缝插针,种点蔬菜接济一下,比如爬上墙头的丝瓜、扁豆,爬上屋顶的葡萄、千斤瓜……否则,赶上青黄不接就得瞎凑合,蘸酱油、蘸咸水、吃咸菜。能蘸酱油、吃咸菜的,那还是不错的,化咸水的家庭不再少数。
“准备好大篮子,到家西园上分韭菜去了”。听到当街“保山”叫喊,人们立刻兴奋起来,擓着七大八小各式各样的篮子,向家西菜园涌去。喊号的是菜园的一位管理者,名叫“保山”,人们习惯地称之为“保山喊园”。
保山大个子,大嘴巴,大嗓门,热心肠。单从身架上看有点像“换娃娃的”冯乐香。不同的是,换娃娃的小锣一敲,孩子们呼啦围上来,保山一声吼,孩子们纷纷往家跑,擓篮子去分菜。
他站在前街一声喊,除了聋子没有听不到的。我家住在村子最北头,还听得真真的。保山每次喊园一定站在前街最中央那个低矮的猪圈墙上。他仰起脖子,双手罩住嘴巴,形成个“喇叭筒”,上身朝后倾斜,向四个方向喊一遍。那姿势,像极了公鸡打鸣的样子。
“保山喊园”,是他的喜好,他不是队长也不是会计。而那叫喊声里显然带着自豪感和成就感,以及隐隐约约的赏赐感,甚至可以理解为喊给二队人听的。

那时候蔬菜品种本来就少,小队的菜园品种看起来是丰富的,但总是些产量高、标准低的大路菜。春天的韭菜、西葫芦,夏季茄子、豆角、黄瓜,秋天白菜、萝卜、大葱,也有北瓜、冬瓜之类的平常瓜菜。那是一个讲究吃饱,而不是讲究吃好的年代。
为了分到满意的瓜菜,社员们都着急忙慌尽量早去。为避免群众有意见,几位管理者群策群力,琢磨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把瓜菜按照家庭人口数目分组排放。比如七口的、五口的、三口的,各自一排,优劣搭配。谁来了自己随便挑一份,早会儿玩会儿无关紧要,如此问题得到解决。
村西的小菜园没了,连同那口水井、水车和那间低矮的小园屋。“保山喊园”也随着保山一起去了。

作者简介:鲁海,本名胡振同,1962年9月出生,山东茌平人。1984年毕业于聊城农校。工作后,一直奋斗在基层一线。从上学时期就喜欢文学,但是没有真正深入进去。从岗位上退下来,有了充足的时间,摸索着写一下东西,包括现代诗歌,小小说、散文、札记等,散见于报刊,网络。只是喜欢而已,因阅历浅,阅读少悟性差,毫无成就。“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将不断努力,力争进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