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塬遗梦(小说)
文/屈庚

(一)
在陕西关中平原地区最东北角处有这么一个地方叫韩塬市,他东临黄河与山西隔河相望,面向西南则是广阔的关中平原,西北背靠陕北黄土高塬山地丘陵地带,因在两千多年前战国时期时属于韩国的地盘,又因早期秦国与晋国在此发生过一场战争,称为韩塬之战,所以韩塬之名便由此而来。黄河在穿越了漫长的晋陕大峡谷之后从韩塬以北一个叫龙门口的地方流出,随后便以昂首阔步之势,头也不回的奔向平塬地带,一股强劲的气流也在晋陕大峡谷中形成,伴随着黄河之水冲出龙门口吹向韩塬大地,人们形象的称为: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听说这龙门口是上古时期大禹开凿,上古时期华夏大地常遭水患,苍茫大地被泡在水里,有九块大陆露在水面,人们称之为九洲,分别为冀州、青洲、幽洲、并洲、雍州、杨州、凉州、荆州、徐州,于是大禹开凿龙门将水引入修好的河道之中,大水逐渐流入大海,大水退去之后九州开始融合,慢慢就形成了华夏的大一统局面。这座城市虽东临黄河但却是一个干旱地区,祖辈之人没有享受到黄河的恩泽,却时常遭受黄河给自己带来的苦难,黄河滩上倒是水分充足,人们在这里种下了花生、小豆、棉花等一些农作物,可黄河水时不时的便会来一场“水漫金山”,导致农田被淹,连房屋也会被泡水中,等洪水退去,人们又开始在河滩上种植农作物,这时经过黄河水漫过的河滩土地异常的肥沃,农作物的年收成可顶得上往年的两倍,这也算是黄河对之前所造成损失的一种补偿吧!但眼前的这条黄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翻脸无情摧毁农田、淹没家园。无奈之下当地政府号召人民搬到地势稍高一些的平塬地带,可这里的土地因缺水远没有黄河滩那里的土地肥沃,人们依然过着贫困的生活。后来在这靠山处发现了煤矿,一些胆大有魄力的人开起了小煤窑,在八十年代中期他们便赚到了第一桶金,随之而来的国有煤矿和一些水泥厂、炼钢厂、发电厂纷纷在这里扎根落户,使这里的闲置人员基本解决了工作问题,白天看这里烟囱林立,冒出黑色或黄色烟雾,厂矿中时不时发出洗煤炉与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以及和钢铁碰撞的声音,夜晚远近大小各种灯光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一个安静的地方如今开始活跃了起来。当年穷得出了名的阳庄村也开始行动了起来,这村子背靠一座荒山,靠种庄稼是根本长不成什么,村子里的人基本是靠放羊为生,这座连一棵树都不长的荒山,上面的草被羊吃的越来越少,都快成一个秃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专家发现这座山竟是一座矿山,主要产铁矿、铜矿等……于是这村里的人就像愚公移山似的开始挖山不止,没几年功夫这村便是韩塬市第一富村,村委会还在市区内专门建起了居民小区,而且凡是这村的人老的到八九十岁,小的刚一出生,不管男女老少每人每个月可领取一千五百块钱。龙门地区的发展和经济收入使得以前的韩塬县在几年之后一跃晋升为韩塬市。随着经济的增长也带来了很大的环境问题,本来这里的土质松散,再加上运煤汽车的碾压弄得尘土飞扬,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在顺河风的吹动下使得这里经常乌烟瘴气天昏地暗。
2014年从西边的宝鸡市空降到了这里一位姓李的市长,这位市长刚到便对韩塬展开了大刀阔斧的工作,先从公路两边的绿化开始,原来公路两边是一行白杨树,拉煤大卡车将路上尘土泛起连带洒落的煤灰把路边上的白扬树叶和绿草污染的黑不溜球,这位市长号召将路边的树增加到了五行,再关掉一些排放污染的企业,推倒了将近三分之一的烟囱,这样一来这里的树木变绿了,环境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二)
龙门地区的大风一路向南狂奔三四十华里处便出现了一片片的高楼,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几条大街横竖穿插其中,有这么几条大街最为有名,分别为太史大街、状元大街、黄河大街。可见历史文化底蕴之深厚,这便是真正的韩塬市。属于渭北地区仅次于渭南的第二大城市,城的最北边有这么几间红瓦蓝砖的苏式建筑火车站,面积大概也就几百平米,每天的乘客在这里络绎不绝,这座红瓦蓝砖的苏式建筑火车站与正南边大概两公里处的一座土黄色古塔遥相呼应,一条宽阔的南北大路将他们直接相连,这座土黄色的古塔比起西安的大雁塔来说显得精致而苗条,七层的古塔每层上都挂有几个铃铛,微风拂过略有嗡嗡作响之声,更显古塔的古朴与灵动,这就是韩塬人所称为的金塔,金塔再往南是像簸箕一样的一个大坑,这座金塔正好坐落于簸箕背上的这一面大坡之上,簸箕正中央的平地全部是一片一片的灰色建筑占满了整个簸箕掌心,灰色的四合院和灰色的古戏楼文庙等混杂一体,在风水章法上绝对讲究,故有人将之称为小北京。听说当年李闯王东渡黄河之时在这里歇过几天,于是也就有了闯王行宫,一些不知何年何月的黑灰色古柏扭曲着高大的身子屹立于各个庙宇之中,像是一群瘦干了的老人拄着拐杖,仍然顽强站立着为后辈们讲述着这座古城古老的故事,被人们常年累月踩踏过的高底不平却又溜光水滑的青石板路两旁,老人们不急不慢在自家黑灰色门面房里做着传统的手工艺品。
人们把金塔以北坡上称为新城,金塔以南簸箕中的灰色建筑称为老城,金塔便成了老城与新城的分界,金塔以南这面坡上当地政府把它建成了一座公园,称为金塔公园,有亭台有楼阁也养了一些猴子和一些珍稀鸟类,市民们也把它称为陵园坡或烈士陵园,是因为这里埋葬着许多的革命先烈,当年八路军东渡黄河抗日从战场上牺牲的战士们被永远安葬在了这里。听说来这里游玩的不管是本地人或是外地人,他们一般不会在这公园里照相留念。以前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在这里拍过一张照片,回去等照片洗出来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照片上的她背后竟站着一个手拿步枪的八路军,但是原来照相的时候跟前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呀,女孩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这里拍过照片。
时间来到2019年夏天,韩塬市来了一男一女两位美国游客,男的叫温森特,女的叫伊万卡,他们在这里逛了几天被韩塬的古朴,悠久的文化和本地民风的淳朴深深的感染,于是便找到韩塬市政府领导人愿将一个像足球那样大,会发光的宝贝赠送给韩塬,以表中美关系长期友好,市领导自然高兴,这也是证明他们多年在工作岗位上的成绩得到了国际友人的认可,得到了这个会发光的球就好比一个医生给病人看好了病得到了病人送来的一面锦旗一样有着成就感和自豪感。政府部门请来了韩塬当地几个最有文化权威的学者要给金塔上的这个宝贝球起个名字,有人说叫金顶但又觉太过俗气,有人起名为宝顶又觉过于通俗,还有人为其取名为光明顶大家又觉得太过直白而好笑,就像金庸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中的光明顶一样显得太过江湖气,市长给取名为金光塔,有学者认为金光二字不好,金乃流动之物,光乃闪烁之气。最后在大家群策群力的构思中终于取得一个雅俗共赏的名字“新冠”!于是,将这新冠置于金塔的顶端,这新冠就像卡拉OK里的灯光一样,发出七彩的光芒日夜照耀韩塬新老两城,尤其在夜晚更加光彩夺目。此时路上的霓虹灯就连韩塬灯光最亮的银河大酒店这时也黯然失色!

(三)
公元2020年1月24日,干燥荒凉的渭北高塬已没有往日的生机,零零散散已无树叶的白杨树枝丫上架着几个黑灰色的老鸹窝,此时的老鸹已不知去向,这天是所有中国人的传统节日除夕,在外忙碌了一年的人们乘坐着火车、汽车等交通工具陆陆续续回到家乡,此时韩塬的农贸市场已人声鼎沸,这是人们一年中最后一天置办年货的日子,一些从远路上过来的商贩在农贸市场的外面和路边搭起了帐篷,红红绿绿的商品摆满了一条街,到处挂着红色的中国节,音箱里放着吉祥的拜年歌曲,商家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市场内外人头攒动,人们将包装精美,漂亮大气的水果礼盒购买回家,整个市场显得繁荣而祥和。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一场大灾即将降临。大概是下午四五点时从北部地区龙门口来了一股黑风,农贸市场外五红颜六色的旗帜被风吹的啪啪啪作响,刚开始人们还没有在意,因为每年都有几十场从龙门口刮过来的风,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今年的这场黑风却来得异常凶猛,先是大街上旋起了两股旋风,两股旋风越来越大顿时就形成了两个黑色的柱子,在大街上扭动着黑色的身躯来回乱窜,它们好像是黑风来临之前的两位先锋,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在渭北一带听老一辈的人说要是遇到旋风过来时就朝着它吐唾沫,旋风便会消失,于是人们纷纷朝着旋风吐唾沫,呸呸呸的声音响成一片,然而他们这样的做法没起到一点作用,旋风更加疯狂,刮倒了帐篷连同衣服和一些花花绿绿的塑料袋子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臭蒿蒿一同刮上了空中,在空中打着旋的转圈圈好似群魔乱舞,旋风逐渐偏向西南而去,“呀,喝(黑)风!喝(黑)风来了”!这时人们才把注意力集中在北边的火车站那里,只见火车站的后边是一面巨大的黑墙,铺天盖地好似泰山压顶而来,也有人说这是煤尘暴,在我国西部甘肃新疆一带的风总会携带着黄沙与尘土来光临关中大地,天地之间一片昏黄,空气中弥漫着土腥的味道,人们把这种天气称为沙尘暴,从晋陕大峡谷形成的大风再裹携着沙土和煤灰使天地之间变成黑色,再以势不可挡奔向韩塬市区,韩塬一带的人们称它为黑风或煤尘暴,顿时只见黑风吞噬了火车站连同周边的居民楼也不见踪影,天地之间一片黑色,只见黑风一浪接着一浪奔向前方,人们纷纷躲进了屋子里面,只听见外面的风发出喔喔喔的叫声,所过之处临街上的广告牌噼里啪啦掉在了地上,滚滚黑风以排山倒海之势直扑城南,金塔已被黑风完全遮住,黑风再以势如破竹之势顺着陵园坡而下,老城顷刻间被淹没其中。
“好牙(爷)!我活了一配(辈)子,从来么见过这么拓(大)的风”。“喁喁,这枪(天)是子(怎)么啦!这么的喝(黑)”。“日他麻(妈)了,京娘(今年)这枪(天)是要人灭(命)呢”。
人们用本地的土话来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
大概到了凌晨三四点钟这场黑风终于消停,有一件令他们震惊的事也随之发生,一个在老城住着的女人准备到火车站去卖羊肉饸烙,因为大年初一也会有一部分人从外地赶回韩塬过年,韩塬人有一个习惯每次从外地回来时总要吃一碗韩塬本地的羊肉饸烙然后再回家去,这个住在老城的女人准备今天做最后一单生意然后回来过年,她早上六点多起来端着尿盆倒尿的时候,习惯性的往陵园坡上看了一眼,顿时发现金塔上的新冠不见了,女人大嚷“新冠不欠(见)了,新冠不欠(见)了。”人们陆续知道新冠不见了,这对一般老百姓来说也是惊讶一时,很快他们又恢复了原有的生活状态。这个女人顺着陵园坡往上走,由于长年压饸烙的原因屁股显得非常硕大,当这个大屁股女人走到金塔脚下时发现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戴着口罩在路边指指点点,有人还拉起了绳子横在路上,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察挡住了大屁股女人,说前边不能过去了,“为啥呀”?大屁股女人疑惑地问道,“现在有疫情,不能过去每人都得居家隔离。”年轻警察显得很严肃,大屁股女人说“什么姨情,他姨和谁有情关我屁事,我卖了二十年饸饹和谁也没有过什么情。”年轻的警察解释不清,从旁边来了个五十多岁的老警察用指头指着女人的鼻子吼道“您紧赶给我回去,少哆嗦”。女人被这强大的气场镇住,于是便带着疑惑不解和心有不甘的神态开始慢慢走下陵园坡,这个卖饸烙的大屁股女人不知道的是,这场人类史上困扰人们的一场大浩劫才刚刚开始。
文字校对,推荐:王彦明
作者简介:

屈庚,男,1977年出生于西安,青年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1997年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2015年师从著名画家王西京老师。作品以画虎,山水,马和人物见长,偶有文学作品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