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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社会小说《北京的雪》
——欧阳如一
第二天早上王董事长、张总工和徐海鹰在宾馆的餐厅与大同分公司的路开福、薄志宏、王晶见了面，他们共进早餐，王董事长要给他们布置一下工作。
“这里的自助餐挺丰盛，你们都多吃啊。”王董事长的早餐吃得很少，他对大家说：“欢乐谷商业街项目开福跟踪了三年才拿下来，真是精神可嘉，你们大家都出了力。事成之后我会按功行赏。”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他决定不撤换路开福了，就叫回了已经回长春老家的薄志宏给他当副手，再有公司派出的王晶把关财务他才放心，这是这位老板的一贯做法，得让下面的人互相监督，这是他多年的教训使然。
路开福听老板这么说感觉自己立了首功一件，奖励肯定不会少，高兴得清朝的脑门子直放光，说：“幸亏有王总和张总工支持。”
“你知道就好。”王董事长说话的时候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张总工，意思是：“没有他你怎么能拿下来？”说：“开福，我们走后你要办三件事：一、把合同签好，你要多和宗律师商量，把可能遇到的问题都想到，最主要的是工程要达到验收标准、并且有销售许可证，你才能招兵买马，我们才算正式进入，三年的免租期要从那个时候算起。”
路开福自信满满地说：“他们要求我们六一开盘，我就要求他们在五一之前必须完成这两件事。”
“对。”王董事长满意道，说：“咱们和‘云城’的基础打得不错，龙开旺这个人也可交，你要跟他说说把游乐场的停车场划给咱们一部分，再建几个公共厕所，还要外挂连廊，只有这样才能灵活分割，才能卖，这是我要你办的第二件事。”
路开福说：“停车场龙开旺跟陈鄂华说一声就行了，建厕所得选地方，外挂连廊就没必要吧？又得让他们投资。”
此前他们几个就欢乐谷商业街的户型出现过争论，王董事长认为户型越小越好，最好能像世界之窗一平米都能卖；路开福认为现在的户型就能卖，四百平方的商铺不算大，他已经联络了大同的一些大户；薄志宏认为商铺的面积最多不能超过一百五十平方，大同人的购买力有限；张总工提出了个折中的办法，只要云城能投资外挂连廊，户型就能随便切，深得王董事长赞成，却担心甲方舍不得钱，可以目前的情势这件事不无可能。可路开福还固执己见，王董事长略带不快道：“让龙开旺给他自己投点资又能怎么样？他现在有求于咱们，咱们就要他多给咱们解决些问题。”
路开福勉强道：“人家毕竟是甲方，好吧。”
王董事长说：“老路，以后在销售上志宏多操心，你多跑外围，争取和云城、大同国资委和大同市政府多做几个项目。”
路开福一向自作主张，不把薄志宏这个副总放在眼里，听老板让他分出一部分权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说：“要不我抓销售，薄总跑其它项目。”
王董事长说：“大同分公司你是一把手，但你们是有分工的，听明白了吧？”
大同分公司的人同声说：“听明白了。”
早餐这才结束，王董事长问徐海鹰：“你跟我们走还是自己走？”
徐海鹰说：“我是开车来的，您得早点让张总工去呼和浩特。”
王董事长说：“你和那边谈好了商务条件张总工就过去。”他对呼和浩特那边也想好了，也得给他们立立规矩。
司机小安开车走上了来时的路，张振庭一上车就犯困，行李不怕丢他能睡一道；王董事长昨晚没睡好却睡不着，假装生气道：“老张你别睡了，陪我说说话。”
张振庭的觉说睡就能睡，不睡也可以，这是他多年练就的功夫，说：“要不王总您再给我讲讲您上大学时候的故事？”他这是在想办法拉开王董事长的话匣子，他当听众就行了。
王董事长知道张振庭在逗他，问：“你说他们这一代人咋就和咱们这一代人不一样呢？”
张振庭知道王董事长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问：“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也给台湾老板打工过，走之前把工作一件一件安排得好好的，到现在逢年过节还会打过电话去问侯，哪像他们。”
张振庭也曾为这种事情伤心，他执教和从业以来教过的学生、带过的徒弟无数，几无对他感恩戴德的，他自己不也这样对待自己的老师和师傅？说：“这已经不错了。”
“你知道我对你哪些方面最不满意吗？”
老板这是第一次这样问他，张振庭知道他并没有对他不高兴，说：“我这个人毛病多了，要不咋这么不成功呢？比如，我不会打领导的溜须。”
王董事长笑了，说：“你是，在外面经常是我把你夸得像朵花似的，你都不肯捧我一句。”
张振庭也笑了，说：“您到哪儿都男一号还用我捧？哎，我还有什么毛病？”
“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你也就是在咱们公司，换个公司都吃不开。”
这是张振庭从小到大的毛病，没少吃亏，只是年纪大了就没人挑了，他说：“我比我家薜小曼还是强一点，我还有什么毛病？”
王董事长想了想，这家伙还真没什么大毛病，问：“你对我有哪些不满意的地方？”
这种话张振庭只在读中学的时候问过他的同学，那时候他的人缘不好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收起笑容道：“我对您不满意的地方多了，您咋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吃饭睡觉都没规律？您以为您的身体是您自己的吗？是全公司员工的，是全中国人民的。”
张总工好像在演小品，司机在前边开着车忍不住扑嗤一笑。
“说真的，我都好些年没听人给我提意见了。”王董事长说。
张振庭说：“这可是您自己说的啊，您缺少企业民主。”
王董事长想想说：“咱们公司有谁能像你给我拿主意？”
张振庭说：“您还有一个毛病是犹柔割断。”
王董事长对司机说：“小安你听到没有？我不说他他反过来说我。”
这有点像两个孩子斗嘴，张振庭说：“您还有一个毛病是不信任人。”
王董事长暗想：“他岂是不会夸人？简直连句好听话的都不会说。”说：“那也得有能让我信任的。”
张振庭知道王董事长虽然是个知识分子，是个讲社会公德的人，但毕竟是中国的民营企业家，他们脑子里的想得是他养活了员工，而不是员工养活了他们，或互相养活了对方，即使你是人才，当然，你对他的贡献得足够大，他才会容忍你的毛病，目前张振庭和王董事长相处的方式就是这样，得用多干活来打溜须。他说：“王总，中国的企业管理太多地想某个具体的人，外国的企业管理会建立一套完整的制度，与具体的人无关，您说哪种好？”
这就是王董事长容忍或欣赏张振庭的地方——他的所有错处都是无心之过，而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老板好，说：“我只想干到六十岁退休，到时候你和小曼跟我一块去美国。”
张振庭知道这是老板开出的是一张难以兑现的百万英镑，他是因为不揽权和挣钱有底线才在这家公司有一席之地的，说：“这可是您说的，我可指望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