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文/刘坤平
每一年的岁末,都会总结一下一年来的得失,明确新一年的努力方向。虽然年前的目标没能实现,但至少给自己一个交代,新一年的目标也不一定能实现,但有了前进的方向,不会觉得茫然。这一天突然想起来,三年了,无从规划自己的生活,因为变数太大,最终唯一的目标成了安全度过这个严冬。
几度封控,全市静默,小区管控,单元高风险;数次被隔离,同时空,同管,同单元。不让出市,买个面条也会踏进雷区。这啥时候是个头啊,郁闷的时候这样的念头不由得泛过心头。
有一天朋友说,你看到吴尊友的头发了吗?是的,满头白发的吴尊友,和三年前已是判若两人,憔悴消瘦让人心疼。还有那些全副武装佑我们平安的人,我们看不到他们的头发。做核酸,送物资,收垃圾。深夜楼道有敲门声,是排查到密接要去方舱。有时候接到流调电话,他们第一句话是别紧张啊,慢慢说。其实我们也知道,他们工作是多么紧张。有一次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医生给我上门做核酸,说对不起啊,今天分包的小区多来晚了,不知道他啥时候才能下班。不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我们管他们都叫大白。疫情防控像一张网,我们被束缚其中,也被护佑周全,在我们居家数芝麻、秀厨艺、吐槽发牢骚的时候。 当这张网悄然揭开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也撤掉了挡着我们的盾牌。病毒传播的速度是我们想像不到的。尽量少出门,减少感染机会,但是这病毒进来是门都不敲的。一早起来嗓子疼,找到家里存药,吃了一粒消炎药,一粒快克,往常的时候这就基本解决了。身上开始觉得冷,套上棉马甲,还是不行,再加一件棉袄,量体温三十九度了。解封的一周内,周围的人好多都阳了,一下子好像进入了隆冬。
想起了一句老话,冬至一阳生。这个阳不是谈虎色变的那个阳,是天地万物的生机悄悄地勃发,像冰下的流水,汹涌着春潮,总有一天破冰而出,汪洋恣肆,一泻千里。随着春风化作春雨,普降甘霖,万水千山一片锦绣。
但现在能做的是养精蓄锐,需要静的时候能静得下来,静下来的时候就不会无端的惶恐。活在当下,还是需要有一些定力的。
居家的日子,三餐简单,主要是要有充足的热量,营养清淡,青菜萝卜也配上喜欢的餐具;味觉失灵,可以调动听觉,放一首佐餐的乐曲,翻到好友空间一首曲子佳人伴孤灯,不知道当初谁起这样一个名字,却是一首比较欢快的曲子,打开来听,很是提神,喜气洋洋的,反复听了好几遍。
高烧到第三天,体温一直维持在三十七度五,吃退烧药也没什么效果,干脆什么药也不吃了。嗓子干疼,不停喝水,一天三壶水,嘴唇还是干得脱了皮。开始流鼻涕,他们说这是到了第二阶段了。看看大街上,阒无人迹,比封控时还清净,这样的痛苦不是我一个人在承受,整个城市都在这阵痛里。 看书转移注意力,看得很辛苦,因为鼻涕一直滴,时刻小心别污染了书。凌晨一点钟的时候,远远的有鞭炮声传来。一会儿,就有好多人呼应,此起彼伏的炮声打破了夜的宁静。第一次听到炮声这么悦耳,是送瘟神的礼乐?是迎曙光的号角?第二天看头条,河北的烟花和炮声还上了热搜。
这段被禁足的日子,一开始总觉得是浪费时间,觉得生活一下子空虚难耐。可是当我们不得不从外面的世界转身回看自己的时候,才觉得我们有时的努力恰恰是在浪费自己。我们努力寻找那些,追求那些自以为配得上我们的东西,是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呢?
我恢复味觉的第一餐是馒头蘸芝麻酱。馒头自己蒸的,碗厨里还有半罐芝麻酱,加了盐、兑了水,搅拌均匀,半块馒头蘸下去咬一口,极致美味呀!重返人间的感觉。这对生活细微之处的体察,是我们本身具足的,只是我们的感官适应了强烈刺激,对这些平淡的真味体会反而退化了。“五味令人口爽”,不经此一劫是真的感受不到的。
平时总是匆匆忙忙,身边的美好往往熟视无睹,只看到花开了,叶落了。拍个照,发个朋友圈儿,就觉得抓住了这美好,这美好的日常发个朋友圈就石沉大海,和我们无关了。
养了几盆花,每天习惯性的关照,以为真的了解了它们。在家里待久了,每天没事就陪伴它们多一些,才看到每朵花开的样子,看到不同角度它们呈现出的不同的美。 最先开的是蟹爪兰。每一枝的顶端冒出了粉色的花苞,这花苞开始米粒儿大,继而豆粒儿大,玉米粒儿大,渐渐变成尖尖的锥状,像少女刚染过的玫红的指甲。渐渐地指甲尖变得浑圆,花瓣也依次展露出来。突然一天,它们每一个花瓣都变成了纤纤玉指,兰花指轻盈柔美,颜色却变成了水红,轻轻推开窗,它们便在微风里,像蝴蝶一样翩然而舞了。
米兰开了,黄灿灿的,绿叶间串串金珠,往常这个时候已是满室飘香了。虽然闻不到它的味道了,但看着也养眼。
还有一株海棠,枝头花苞已显,到春节的时候定是花团锦簇了。
坐在窗下,暖暖的冬阳里,感受着身体每天的变化,和我周围的街市一起在恢复生机。车声响起来了,人们走出门了,收旧电器的吆喝声又飘荡在楼下了。尘世的喧嚣打破了萧条的沉寂,冬日里暖暖的烟火气正弥漫开来。
我安然地度过了三年大疫,这不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吗?我有幸感受到今天的今天的美好,感恩之外,夫复何言。 作者简介:刘坤平,女,邢台市任泽区人,现居邢台市信都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