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蒲县落难(1972年)
张. 道. 子
1972年,我带着户口和铺盖,从永和落户的高家山,直奔蒲县剧团。
蒲县城建在几条乱石河滩上,一座窄窄的石桥连着县城的两片城区。桥西头的城边上就是蒲县蒲剧团的所在地。院子也是窄窄的,圪台上边是几孔窑洞,最边上一孔窑洞是团长的办公室。我走进办公室,卢生英团长正在。他长的什么模样我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只知道二十年后,我与他的儿子、临汾地区乡镇局的财务科长卢为民成了朋友。
当时,我把他给我写的让我来蒲县剧团的信递上去,没有想到他不冷不热地说:先回去,以后咱们再联系。我当时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出他的办公室的,也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出那个院子的,当然,更不知道我该往那里走。一直到两年后我才在地区文联召开的文艺创作会议上知道,当时,蒲县剧团急需编剧。
他们在给我发出信前,已经向地区文联要过人。当时的地区文联主席是郑怀礼,郑怀礼不知道我要去蒲县蒲剧团,就把他的老乡吴昊介绍给卢生英。赶我去蒲县时,吴昊已经到职。
所以,就把我拒之门外。吴昊是有成果的剧作家,由于身材矮小,且是背锅,耳朵又失聪,因而一直在农村。这次,蒲县要人,作为惜才护才敢于用才的地区文联主席郑怀礼就不失时机地把吴昊推荐给卢生英。作为蒲县剧团合适了,吴昊也合适了,但却把我吊到二斤半上了。
走出剧团院,我漫无目的地在蒲县街上溜达。永和是回不去了,因为,户口都迁出来了,还怎么回去。溜达到天黑时,想起了曾在永和中学当过大师傅的桑宝珍,他是河南人,一个瘦小老头儿。
后来调到蒲县中学做饭,退休后住在柏山庙。他在永和中学时是我们这一派,待我很好。于是,我就摸黑上了柏山庙,一路上只害怕他不在又该怎么办。还好,进了庙门往里走,在最里边的一孔窑洞里灯亮着。那时的柏山庙还没有开发,庙就是庙,既不收门票,也没有专人看管。大门外边的窑洞里住一个老和尚,一个老妮姑。半僧半俗,一起生活。大约有七、八十岁。
我进了门,桑宝珍很热情,我说:我来蒲县办事,顺便来看他。他问我吃了饭没有?我说:吃过了,确实我在上山前已经在食堂里吃过饭了。因为,天已很晚,所以,他一边给我铺铺盖,一边和我拉话。一直拉的很晚了才睡下。第二天,他给我做的吃了饭,我就走了。其实,我并没有走远,因为,没有去处,就在庙里转悠,看庙上的对联。
因为,柏山庙很大,这头转悠,那头根本发现不了。柏山庙是黄飞虎的庙,叫东岳庙。位于蒲县城东约五华里的柏山顶。建筑自山腰至山顶,共有亭台楼阁300余间,占地面积2万平方米。创建年代不详,据庙碑记载,自唐贞观以来,庙屡加修建。
到金泰和五年(1205年)已有相当规模。元大德七年(1303年)毁于大地震,元代重建,明、清屡有修葺扩建。整个庙宇坐西朝南东,依山而建,建筑高低错落有致,中轴线依次建有山门、凌霄殿、天王殿、乐楼、议事亭、献亭、东岳行宫大殿、后土圣母殿、子孙娘娘殿、清虚宫、地藏祠及十八层地狱。两侧建有钟楼、鼓楼、厢房、七十二司、角楼等。庙前建有影壁、长虹登道、御马亭,登道的右侧建有医圣华佗庙。建筑中除献亭柱础石为金代刻石,行宫大殿及献亭盘龙石柱为元代遗构外,余皆为明、清建筑。东岳行宫大殿,砖彻台基,面宽五间,进深五间。殿内神龛内塑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 黄飞虎坐像。其中最有名、最震撼人心的是十八层地狱。由三组窑洞式建筑组成,每组窑洞内又设券洞五孔,内塑像100多尊。塑像大小与真人一般。东西两组窑洞内各有塑像五组,即十殿阎王府。殿前牛头马面和各种鬼卒履行职守。有闫王爷、有判官、有小鬼等等。十殿阎王端坐案后,众鬼神裸露躯体,通身黝黑,面容狰狞恐怖,头发倒立,蹙眉怒目,做各种行刑与护卫状。从拿着铁链子专门拘捕人性命的拘命鬼开始,到把人拉上喝迷魂汤,再到阴阳桥,再到阴曹地府判决人在阳世的所为,根据罪恶处徒刑。如果是抛米撒面,铺张浪费的,就接受磨刑。就是把人颠倒塞进石磨眼里,两个小鬼推磨,直磨的粉身碎骨,血流如注。
如果是打公骂婆、不孝顺老人、啃老、坑爹,那么,两个夜叉抓住头发,另一个夜叉手执钢刀,把人拦腰砍断,阴曹地府的野狗还在一旁舔血。还依生前所做恶事,或割鼻、拔舌、刺目,或被锯解、分尸、狗撕、化血等。还有卧冰山、碾尸骨、上刀山、下火海、入油锅、睡火盘等。一直到投胎转世。这比尘世上对人的审查和处罚严厉多了,也无后门可走。
我在庙里转悠的饿了,就下山到蒲县街上的食堂里买点饭吃,再上山在庙里躺下睡一会儿,起来再转悠。天黑了,就去桑宝珍屋里睡觉,第二天,起来再转悠。在转悠中我发现,柏山庙原来是蒲县的党校。党校有一个不小的图书馆,
文化革命中党校停办,图书馆的门也被打开。于是,我又发现了一个宝库,每天如痴如醉地钻进图书馆看书。直看到把身上的钱花光,没有钱买饭了,就在蒲县城里的饭店桌子上拣别人吃剩的馍。后来,终于有一天,碰见永和公路站调到蒲县公路站的郭全义的妻子王润香,这种生活才开始改变。郭全义是知识分子,1957年被“阳谋” 打成右派,润香是永和县城对面河西坡人。在永和时我们之间并不熟悉,只是互相认识而已。她把我引进家门,郭全义也很热情,他们给我做的吃了饭。他们是把我当英雄迎进门的,岂知我已经成了狗熊。我在他家吃了几天饭,他家有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大的叫明明,小的不知道叫什么。
这期间,他们积极地帮我联系找工作。终于有一天,润香通过县城边上荆坡村的支部书记刘金魁找到城关农修厂的一份学徒工的活,因为,刘金魁兼任城关农修厂的厂长。
对于我来说,城关农修厂就是好地方,有吃的地方,有住的地方。厂子在城里一个有坡的院子里,坡下是宿舍和食堂,坡上是车间。全厂一共不足十人,我们木工车间一共三个人,一个师傅,两个徒弟。我每天的活就是拉大锯。
那时候,还没有电锯,锯木头必须先把木头立起来,绑在一根立木上。然后,把一个装有线的墨斗子里的线扯出来,师傅和我各拽一头,由师傅定位置,定好后,由师傅把线扯起来绷一下,一条线印就绷到木头上了。
我们就是根据这条线印下锯。木匠师傅要求很严,我初学拉锯,经常跑线,一跑线,师傅就在那头哼一声,我赶快校正。厂里还有一盘红炉,一个铁匠师傅,一个徒弟。每天起来就是打铁。
在蒲县城关农修厂干了两个月,吃圆了肚子,就觉得在这里不是个长法。这时,听说隰县原宣传部长郭文华解放出来,到黄土公社当了书记。我们都是同一派,不仅认识,而且,有神交。所以,我就给他写信,要求找个民办教师的活。
他很快给我来信,让我把户口一并带去。于是,我离开蒲县城关农修厂,到隰县黄土公社去找郭文华书记。从此,结束了蒲县两个多月的流浪生活。
作者:张.道.子,1947年农历7月初六出生于陕西清涧县高杰村镇张家畔村一个道教世家。幼年就读于高杰村中学和清涧高中。困难时期全家逃荒到山西永和县,永和高中毕业后在隰县参加工作,后调至临汾地区平阳钢铁厂。1984年脱产上电大党政管理干部专业,毕业后调临汾地区体改委工作,1987年评为经济师职称,并加入中国民主建国会,曾任民建临汾市直总支秘书长。之后,出任过一些企业的厂长、经理和报社的总编。下岗后开办过二十年民办学校。现为全国人天观研究会常务理事,《格物》杂志编委、陕西国际文化交流协会哲学创新研究中心顾问、太极城哲学创新研究院专家组成员,长安易学研究院名誉院长。出版有《绝对相对力学》、《绝对相对哲学》、《绝对相对经济学》、《常道》和《互补论》等多部专著。曾在《人民日报》、《新华文摘》、《格物》杂志、《中国改革报》、《中国人才报》、《人才研究》、《经济问题》、《道学研究》、《当代作家》、《文学月报》等报刊杂志发表过数十篇论文。多次应邀在国内外作学术报告。2018年出席了世界哲学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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