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走了不知多远,也不知又走了多久,忽然头被撞了一下,伸手一摸已触到了洞壁。只得低下头,继续弯腰前行,再走一阵,洞壁更加窄小,耳边不时传来尖锐的呼啸声,听起来就在前方不远处,脸边也不时有冷风吹来,赵六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那尖锐的啸声也不再恐怖,倒像是冬天的风声。他定了定神,躬了躬腰,再次向前挪动。
又不知挪动了多久,尖锐的啸声更近了,忽然间赵六一步踏空,又落入了一个洞穴之中,待他站起身来,猛然吃了一惊,只觉得一股冷风迎面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鼻端霉烂气息顿时荡然无存。抬头看时,更是吓了一跳,但见两点寒光正对着自己眨动不已,似乎是两点鬼火。他哪里知道,那向他眨眼的,却是黑夜中的两颗星星,因他在黑暗中摸索已久,猛然间见到两颗星星,着实吃了一惊,恰如当日掏麻雀时掏出一条狰狞丑恶的赤链蛇一般惊得魂飞魄散!
待他明白过来,不由一阵狂喜,疯狂地向亮光处扑去。没想到奋力一扑,却撞得眼前金星直冒,原来洞口窄小,额头又碰到了洞壁。
赵六伸手一摸,知道洞口不大,洞壁也并不坚实——此处土壤含沙较多,土质比较松软,加之气候晴暖。虽是冬季,幸得土壤未被冻实。赵六拿起铁锹头,奋力挖起来!
挖了一阵,赵六终于从洞中钻出身子,一股冷风迎面吹来,但见明月照地、寒星在天。八岁的赵六大口吸了几口空气,小小心脏蹦蹦跳跳。他喜极若狂,月光下瞧见大塔身影,见自己竟然是从南坡地荒坟中钻出来的,急急忙忙确认了一下方向,大步向大塔下家中冲去!可毕竟年小力弱,兼且又累又饿,刚出洞不远,精神气儿一泄,就一头栽到了地上。
待他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寿圣寺挂单和尚智光大师的寝房之中。他睁开眼来,发现爹、娘、几位叔伯、哥哥,妹妹小英子等亲友都坐在自己的四周。那位面色红润、双目炯炯、不久前刚到圣寿寺挂单的云游僧智光大和尚正为自己把脉治病。
众人见赵六醒来,一个个欣喜不已,赵六娘更是喜极而涕,端出早已准备好的热汤来喂赵六喝下,一家人对智光连声道谢。
住持了然捋着自己的银须笑对智光道:“师弟,这孩子大难不死,又揭开了古塔下的千年之谜,虽是外村赶集人从野外荒坟边把他送到这里救治,也亏得你妙手医治,我看这孩子骨骼清奇,又有这一番奇遇,将来必有出息——你何不收他作徒弟?!这也是你俩一场缘分。”
智光还未开言,赵金堂一家也连连请求,赵六娘更是跪地嘶哑着嗓子恳请,智光忙让赵六娘起身。
他慈祥一笑对了然道:“师兄,过去那些盗墓贼也真够奸猾狡诈,以野外荒坟为掩护挖了那么长一条地道,看来地宫中必然有过一场浩劫,还请师兄想法把盗洞填埋好,以免再惹事端。这孩子只是受了惊吓,过几天养养身体即可平安无事。他小小年纪经历这番磨难未尝不是福分,这孩子也算与我有缘,我看他天质纯朴,骨骼轻健,就收他做徒儿也好。”
一家人听到智光答应,忙扶起赵六给智光磕头。了然又召集了缘等众僧为赵六烧香拜佛,驱魔镇邪,然后再向智光及赵六一家作贺。
再说智光和尚,年已五十余岁,身高一米七余,满面红光,声若洪钟,曾经有人在他晨起练武时听到他一声大吼,竟被吓得坐倒于地,多半日还起不得身。
原来智光和尚本是河南登封嵩山少林寺护寺武僧,因不久前少林寺被军阀石友三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少林僧人四处逃奔,各寻去处,他才流落到寿圣寺歇脚。住持了然知少林寺历来禅武合一,这智光更是武艺高强兼且以武入医,推拿按摩无不精通,实在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就请他在寿圣寺住了下来。有一次智光月下练武,了然见后作诗一首称颂智光,名为《赠智光师弟月夜习武》:
跨步击拳傲苍穹,提剑撩云月更明。
开碑裂石有绝艺,扶危济困继古风。
金宿披身天赐甲,银河摇尾独驱龙。
雄姿更胜金刚勇,伏虎还凭罗汉功。

所以赵六被救后了然即让赵六拜智光为师,也借此为寿圣寺挽留一位高僧大德。从此以后,智光就落脚于寿圣寺专心授徒,历经十年刻苦磨砺、精心栽培,终于造就了赵六这位武学奇才,到一九二八年(民国十七年),赵六于逍遥镇义救何鸣凤、空手服群雄才一举成名。
一九二八年(民国十七年)初春,春节刚过的逍遥镇分外热闹,这个远近闻名的中原名镇是沾了大沙河漕运的光才兴旺起来的!你瞧吧,就在逍遥镇和常社店之间因冰封还未完全解冻、显得并不宽阔的河面上,停泊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航船:有的扯起了数丈风帆随时准备东下周家渡口;有的则落帆泊岸准备在此美美的休息两天;有的船上货如山积;有的已经把货卸于逍遥正准备购些其他货物返航……来往于逍遥和常社店之间的渡船在坚冰还未完全解冻的河面忙如穿梭,正接送两岸来往的人们。
逍遥镇真热闹啊!今年的逍遥街可是东西南北四台大戏对着唱!
镇中心的费家大街(东大街)是逍遥镇东西南北四条大街中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这一街两行的买卖可全是逍遥镇首富费文仲的。旧逍遥有这个说法:南街任家(大财主任昌河)的骡马,西街刘家(粮油巨富刘天赐)的粮油,加上北街侯家(大地主候有福)的土地,也比不上东街费家的一座楼。费文仲家的富贵权势由此可见!
街道以北,紧挨“杨记大药房”的街面上摆了一长溜矮桌,每个矮桌前后各放一条长凳,“赵玉亭胡辣汤”几个字就写在一块并不光洁,更不出众的长板上,挂在摊位前。但就是这几个字吸引了陕西贩皮货的,湖北贩调料的,东北贩药材的……总之是长城内外,大江南北想要一饱正宗“逍遥胡辣汤”口福的人们。
说到胡辣汤,我们要啰嗦两句:
传说胡辣汤是明代御厨赵纪流落到逍遥后传下来的,今天的胡辣汤经营者也以此做广告,其实不然。胡辣汤起源于宋代一说就最为可信,胡辣汤因是民间小食,典籍很少有涉及的。据专家考证,胡辣汤的祖宗应该是酸辣汤和肉粥,按《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在宋代流传甚广来看,在食物里加入辛温香燥药物,估计是当时的社会潮流,因此胡辣汤是在这两种食物的基础上进行改进而成的,取酸辣汤的醒酒、消食的功用,加入肉类恐怕是为了适应更多层次人们的口味。北宋定都开封,商品经济有了长足发展,而民间小吃也随之兴盛,花样百出。胡辣汤还有养生健体作用,宜于补气补虚,再辅以生姜、胡椒、八角、肉桂等调料辛香行气,舒肝醒脾——故此逍遥胡辣汤的主要口味是酸和辣。这样一种结合了具有醒酒消食功效的酸辣汤的肉粥,成为胡辣汤的雏形。
陈王(淮阳王)赵瑞贬谪陈州时就有胡辣汤制作高手随行,他病逝于常社店村后,其后人定居常社店,胡辣汤制作秘方也在常社店流传下来。后来常社店赵姓有迁居逍遥在逍遥经营胡辣汤的,因逍遥交通便利,四方客商口耳相传,逍遥胡辣汤逐渐名扬天下。
如今的逍遥胡辣汤是由多种天然中草药按比例配制的汤料,再加入胡椒和辣椒,又用骨头汤做底料的胡辣汤。其特点是汤味浓郁、汤色靓丽、汤汁粘稠,香辣可口,十分适合配合其它早点进餐。目前,逍遥胡辣汤已经发展成为河南及陕西等周边省份都知晓和喜爱的小吃之一。其特点是麻辣鲜香,营养开胃,适合搭配油条、包子、葱油饼、锅盔,千层饼等面点。
无论逍遥赵纪,还是常社店赵瑞,看来逍遥胡辣汤创始人姓赵是公认的。大家有时间可到许昌长葛市品尝一下常社店村赵春秋、赵春冬两兄弟的赵家胡辣汤,相信您的舌尖味蕾会有一番与其他胡辣汤不同的感觉!
赵家汤锅前,赵家胡辣汤正宗传人赵秋冬正与几个伙计满头大汗的招呼着急于一饱口福的人们。
费家大街往西不远,是一片不大的空场地,但就是这片空场地今天也是热闹非凡:打把式卖艺的、说大鼓书的、拍着砰砰响的渔鼓唱道情的、耍杂技的…….纷纷在这里卖弄自己的本领。小商贩们的吆喝声、看客听众们的叫好声、呐喊声、喝彩声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卖风筝的、贩彩灯的各自拿出自己最好的玩意争奇斗胜:各种风筝、彩灯随风飘荡煞是好看——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在风筝上、彩灯上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就在这个场地的边缘,蹲着一个年轻人,他个头不高,身材一般,从他露在短马褂外边的一节手臂看,他的肌肉结实有力。两眼不大但亮而有神,深眼窝,厚嘴唇,眉毛不浓但也并不淡。总之他的相貌很平凡,很普通,但偶尔瞥人一眼,眼神便如两道电光,令人不敢逼视。举手投足间好像有用不尽的精力,别有一番英武之气。在逍遥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他绝对不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物,但此人正是我们故事的核心人物——赵六。
刚喝完胡辣汤的赵六来到这里正要听大鼓书呢!却见一个中年人领着一个十三四岁、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的女孩儿脚步匆匆也往赵家胡辣汤摊子前赶去。那女孩子有着这个世界上最标准的古典瓜子脸,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如一泓清水,弯弯的柳眉修长而自然,白皙无暇的肌肤透露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
这是一个动人心魄、明艳无比却又让人感觉若即若离的独特美少女。
那女孩儿妙目流转,偶尔一瞥人群,场地边众人便觉得如遭电击般失魂落魄,不知不觉就把路给两人让了出来。
美少女随中年人正往前走,就见前面几个街头痞子挡住了去路。
其中一人肥头大耳、满脸肉疙瘩,把手往女孩面前一拦:“妹子别走,咱俩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那女孩眉头一皱道:“走开,不认识你!”
其他几个痞里痞气的年轻人道:“不认识逍遥街牛百岁?不要紧,陪我家少爷睡一觉不就认识了吗!”
肉疙瘩牛百岁听身边痞子们说完,不由抬头挺胸看着众人,他很享受自己在别人面前展露威势的美妙感觉。
那妙龄美少女脾气不大好,她当然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张开嘴,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牛百岁没想到对方一个小女子竟敢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冷哼道:“小骚逼,你们这对狗男女欠揍吧,随便在逍遥街拉个人打听一下,哪个不认识我牛百岁?”
那女孩粉面一沉、柳眉倒竖:“滚开,好狗不挡道!”
牛百岁大怒道:“他妈的逼,老爷我还有个名号叫‘牛千睡’,我睡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逍遥街上只要我看上的女人,别想逃出我的手心!兄弟们,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小骚逼给我拉走!”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
注:本文人物纯属虚构,切勿对号入座,徒增是非。
王明见,商水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周口市作家协会理事,有长篇小说《三岔口》、故事汇编《商水地名故事》等书籍出版,另有诗歌、散文、小说、剧本散见于海内外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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