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温情

                  吴晓薇  

      初春三月，北方的雨雪还赖在一片萧瑟暗淡之中迟迟不走，灰黄色的天空不情不愿地下着小雨，漫不经心的湿气使人在茶饮微醺后睡意朦胧。出门撑伞稍显多余，若不想，雨落在身上又顿生凉意。江南的三月却是另外一番模样，它身姿婀娜，红衣绿袄已穿戴齐整停停歇歇，慵散娇柔地四处游玩。这样的季节使人很容易期待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轰轰烈烈地下下来，犹如夏季的暴雨，在雷声中激情荡漾，在狂风里肆无忌惮，尘土四处飞转带着潮湿泥土的气息把大地迅速裹挟。渴望雨水滋润的草木经过瀑布般的大雨浇淋又恢复了元气，水珠在温润明亮的阳光若隐若现。那年夏天，那场相遇就是在这样的暴雨中发生的。

      二O一四年六月的一个早晨，天气极好。我与爱人决定步行去北坡公园登高远望，舒缓一周的工作疲惫。初夏时节，北坡上满目浓绿的树木把一条弯曲幽静的小路几乎遮蔽，山色幽静游人不多，沿着小径石阶我们缓缓而行，两旁绿树枝干横斜逸出 ，不时碰到我的裙摆。爱花是女人的天性，浓绿中红的、黄的、白的的花朵让人炫目欢喜。户外的花美丽、浑厚、密实，也皮实，任凭风吹雨打依旧灿烂开放，可能是有了山的映衬，草的点缀还有清风明月的照拂，它们的灵性和美感总使人驻足不前不甘离去。不像养在室内阳台上的花，可怜、干瘪，阳光隔着玻璃疲惫地照射进来，茎细叶少花期短，花朵缺了精神总给人一种似乎患了贫血的感觉。

     登上北坡，站在环形观景台上俯瞰市区，顿感胸臆释然，气韵畅达，似乎有登临泰山一览众山小之感！忽然间，你会有作诗的意念，或许也能想象出“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画意 。长舒一口气，鼻息间闻见了丝丝甜蜜的清香，不远处一排排紫薇花树吸引了一路走上来的疲惫的游人，人们驻目凝望满树繁花，大概是花朵过于羞怯不受端详，一边开放一边凋落，人们头上，手上、肩膀、脚底都沾染上胭脂般的红，细若游丝的花香便氤氲于四周。是天性使然，女人们的手不由自主地伸手触摸姹紫嫣红的一树精灵，顾不得蜜蜂的蛰痛，也许她们愿意承受这甜蜜的疼痛。女人如花，花如女人，有灵性更有母性，它性情如水，娇柔、脆弱、艳丽而多情。这些特点男性是没有的。花朵喜欢女人的抚弄，才有了馥郁芬芳，女人有了花朵的滋润才美丽柔情。我们陶醉在花海中不知光影流转时间飞快 。不知觉已到下午三点多钟，在西府老街简单吃了午饭。这时天色阴沉下来，太阳刚刚还醉着红脸，眯着眼睛打盹，此时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大树倔强地挺直着被狂风吹弯的枝干，地上的树叶被风吹起打着旋儿，眼看着有一场暴雨即将到来。公路东南面的草地呈阶梯型，北高南低。它的东 面有一条被人踩过的小路直通下山公路，由于杂草覆盖灌木丛生不能清楚地看见这一片的地形。我们正犹豫是走绕道的大路下山还是抄近道走这条不甚清晰的小径，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身上，我们双手抱头惊慌失措地顺着小路跑下山去，浑身湿透，雨水模糊了双眼，我家先生戴的眼镜成了摆设，跌跌撞撞往前一路奔跑，根本没有在意脚下泥泞湿滑的草地上竟有兔洞或许是鼠洞，就是注意，这些洞掩藏在草丛中也难以察觉，大雨滂沱中这些洞被雨水灌满形成了一个个小的水洼。“哎吆——”只听见身后先生一声痛苦的叫喊。我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他落汤鸡似的立在雨中，表情痛苦的脸被雨水冲刷得更加铁青黝黑甚至模糊。“脚怎么啦？”我大声询问。“我的脚好像崴了！”我连忙走过去搀起他的胳膊，用力往上拉扯，试图把他踩入泥坑受伤的脚拔出来。由于伤痛，他咬着牙龇着嘴，一手搭在我的肩上，一手提起大腿身体倾斜使劲把伤脚往外拉。雨水，泥水，汗水交织在一起，我们俩就像从战场上败下阵来的士乒蓬头乱发，满身黄泥，一瘸一拐缓慢艰难地一小步一小步走向下山的公路……

        天似乎和我们开了个玩笑，大雨渐渐收起了暴虐的脾气，零零星星飘着雨丝。顺着缓坡走上公路，先生再也支撑不了了，他脚面肿胀剧痛难忍。我意识到他的脚一定骨折了，不能再走下去，于是站在公路边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招手示意，希望有下山的车辆能帮助我们搭乘就医。突然 一辆轿车从我们身边飞快开走就像一条被电流击中的灰色老鼠，仓皇逃离，根本无视我们狼狈不堪的窘态。我小心地往马路中间挪动着，挥动大臂，生怕远处的车辆看不见，又一辆车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雨中的我们面面相觑，绝望的神色掩饰不住内心深深的寒意。“现在的人咋都这么冷血啊！”正当我感慨时，一辆黑色别克小轿车缓缓停在我们的身边，“快上车！”从车内传出一声急促又坚定的声音，我们顾不上看清车内人的样子就慌忙钻进车里，因一身泥巴弄脏了好心人的车厢，我们不停地道歉也真诚地感谢好心人的善行义举，定下神来从侧面打量这位路遇灾厄援手相助的中年大哥，面孔白皙方正，神情淡定自如，他双手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没有多余的话。汽车在盘旋的山路上一路疾驰，雨滴击打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顺着雨刷好似两行夺眶而出的泪水，正像此时我感动的眼泪湿润了脸颊一般。两旁树木急速倒退，不一会车就停在了西关医院的门口了，我深深地鞠躬道谢，这时才看清大哥的面容，他身材高大瘦消，温和的眼睛里充满了善良、仁慈。“谁都有个难处，快进去吧！”这是他面对面与我们说的一句话，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句话始终深藏在我心里，无时无刻不提醒我做一个温暖的、善良的人。我至今懊悔的是由于慌乱忘记了询问大哥的名字，单位，甚至连车牌号都未能记下。怎样才能找到那位好心的大哥啊！我只能在心里深深祝福大哥——好人一生平安、一生幸福！

      近十年来，这其间又上北坡公园很多次。重登山顶，总希冀还能邂逅那位热心的大哥，向他表达我们内心的感激之情，这个愿望终究是没有实现。坐在亭子里我时常回忆那个难忘的夏天，那个难忘的人，不知道那天我为何突然会流泪，是感动？是温暖？还是被这出乎意料的美好情感环绕着。佛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其意思是要众生慈悲为怀，去恶念修福慧。我想我一定是除了感动还被好心人的慈悲之心所触动，这种慈悲心在这凉薄的世界里显得弥足珍贵。

     真正的慈悲应有一颗善良、柔软、怜悯的心，"勿以善小而不为"，行善积德，并不都是轰轰烈烈的大事，做一些“毫不起眼”的小事，每个人都可以做得到，积得善根，福泽子孙。慈悲绝不是披着虚伪外衣的功利之举。最近上演的电视剧《狂飙》中的高启强表面上是个大慈善家，办学校、开养老院，经常施仁捐赠，帮助弱者，想为自己赢得“好人”的名声。可是，暗地里为谋私利，杀人放火无所不为，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黑社会头目。因果有轮回，善恶终有报，这种人必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灵魂的鞭笞。

     我之所以经常上北坡，不仅仅是因为满山悦目的青翠。我的眼睛，心灵和双足都有美好的漫游之处，走在树下，我把被风雨打落的的果子捡拾起送给为食忙碌的鸟雀；不远处，因游人较多乱扔的塑料袋我随手放进垃圾箱；屋檐下，垂髫稚子正为一位白须老者捶背叩腿。我相信，今后我还会邂逅许多不期而遇的美好。    

作者简介:

吴晓薇，网名:东篱采菊，陕西省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喜欢朗读、阅读。用心生活，真情写文，先后在各网络平台上发表散文、诗歌、随笔五十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