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南采从泥泞中崛起(连载之三)
——延长油田股份有限公司南泥湾采油厂战胜2013年
特大持续强降雨,全力抗灾自救、恢复重建纪实
张兴源
抢险篇(中)
2013年7月的最后一轮(7月21日至25日)特大强降雨,使得南采成为“孤岛”。水停了,电断了,路堵了,井场被掩埋了,朝夕相处的战友们也瞬间失去了联系……
——然而,老天爷可没有那么“慈善”。从2013年7月初到7月中旬的连续强降雨,其实只是给延安人和南采人“打了个招呼”,真正灭顶的大灾大难,尚在紧张而阴险地酝酿之中。
具有光荣历史和革命传统的南采人,你们可要挺住哇!
一
在回叙南采人所经历的这场带有毁灭性质的巨大灾难之前,我们有必要先来了解一个地质学名词——泥石流。
可以说,在2013年7月这场特大持续强降雨之前,延安人(当然也包括南采人;正如记者前文引述的我报关于宝塔区在2013年7月遭受强降雨袭击情况的统计资料,正是为了说明位于宝塔区腹地的南泥湾采油厂受灾的严重性一样)对于“泥石流”这种自然灾害的了解,仅仅停留在报纸、广播、电影、电视和书本上,真正的泥石流是什么样儿,此前的延安人(当然也包括南采人)其实是没有多少感性认知的。
早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教育部指定的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全日制十年制学校高中《语文》课本中,就有一篇《一次大型的泥石流》的课文。文中写道:“在一些山区的沟谷中,由于地表径流对山坡和沟床不断地冲蚀掏挖,山体常常崩塌滑坡,塌滑下来的大量的泥沙石块等固体物质被水流挟带搅拌,变成黏稠的浆体,在重力和惯性力的作用下急速奔泻,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泥石流。”
这段文字简明扼要地叙说了泥石流形成的原因和泥石流的构成与形态等。然而与“书本”上的说法不尽相同的是,南泥湾采油厂采区内所发生的强大泥石流,它所“挟带”的,则是多“泥”,少“石”,且有“树”。那些生长了几年、十几年甚或几十年的大小树木,被势能巨大的泥水连根“涮”起,从十几米、几十米,乃至一二百米的陡坡和高山上一路滑下,冲到沟底后,巨大的惯性仍会裹挟着树木杂草涌向河漕下游,直至惯性逐渐减弱而拥堵不动。于是,一棵原本枝繁叶茂、活力四射的绿树,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根完全没有了枝叶、没有了树皮、看上去也没有了丝毫生命迹象的“裸”木。
那么,为什么在南采采区内会出现如此惨烈的灾难性自然奇观呢?这就要从南泥湾一带不同于我市其他地方的生态与地貌说起了。
——与延长油田股份有限公司其他21个采油厂有所不同,南泥湾采油厂处在一片杂花生树、碧草如茵的绿海之中。放眼望去,山是绿的,沟是绿的,坡坬是绿的,崖畔是绿的,连空气也仿佛被大地给染绿。国家退耕还林还草政策的实施,给广大西北地区,尤其是给革命圣地延安带来了无限生机与无边美景。生态环境改善了,生活环境美化了,人们的生活品质也大大提高了。在这样林草繁盛、如诗如画的环境中采油与泵油,南采的人们啊,你们可有福啦!
然而,在这如画美景之下,却也隐伏着平日看不见、也很难察觉得到的严重危机。
采访中,南采工会主席靳兆华向记者解释说,南采采区内,尽管树木生长旺盛,但因为土质疏松,缺乏附着力;崖畔坡度大,树木根系浅;加之连续20多天的强降雨,已经使得地表水完全饱和。而为了最大限度保护林草植被,我厂油井有一半以上都设计在沟谷之间树木较少的地方。因此,到7月下旬,当强降雨再度来袭时,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地会出现范围如此之广而破坏性如此之强的巨大泥石流。而泥石流灾害,也正是今年7月我厂基础设施和生产设备遭受如此惨重损失的“罪魁祸首”。
“泥石流,以及全国乃至全球性的暴雨、暴雪、冰雹、雾霾、台风、海啸、高温、干旱、暖冬、龙卷风、沙尘暴等各种极端天气及其次生灾害的不断升级,这是大自然给我们延安人、南采人,同时也应该说是给我们‘地球人’所上的一堂极为严峻的生态、气象、地理课。不单是今年,也不单是夏天,可以说经历了2013年7月的这场连续强降雨之后,我们每时每刻都要高度关注和提防各种可能出现的灾害性天气,要有与大自然长久作战、长期抗衡并且长相协作的精神准备,任何时候都不敢掉以轻 心啊!”
——靳兆华,这位通过自学和自我奋斗,由一个普通采油工成长起来的年轻的工会主席如是说。
二
7月22日至23日,南采又经历了一次强降雨过程。这次强降雨,为南采终于无法承受7月25日的特大强降雨而陷于“灭顶之灾”,做了最后一次不由分说的沉重铺垫。
以下我们再从南采党委工作室同志们的报道中撷取几份现场报道,以见出当时令人触目惊心的实况——
7月22日的一场强降雨再次侵袭了延安市区,我厂油区饱受重创,油区道路被淤,电路设施损毁,电线杆大量倒伏倾斜,造成油区大面积停电,生产受到严重影响。7月23日上午,我厂百余名干部职工组成抢险队迅速集结,副厂长王振民现场指挥抢修厂区河道内倒伏的高压电线杆,确保以最快速度恢复受灾地区生产生活用电。
抢险队伍明确任务分工后,便各自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由于倒伏的电杆位于河道内,湍急的洪水给抢修带来困难。这时,抢险队员奋不顾身跳入浑浊的泥水之中,用泥袋堆垒成长长的河堤,将电线杆与洪水隔开,并在电线杆底部垒砌泥石加以稳固。由于电线杆倾斜严重,抢险队员兵分两路,一部分人用铁杆支撑住倾斜的电杆,另一部分人站在泥泞之中,用绳索拉动电杆,终于使其恢复原位。
经过4个多小时的连续奋战,电线杆被一根接一根地扶正、竖直、栽稳、垒固。这一刻,队员们脸上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7月22日早晨6点30分,像以往一样,我厂接送职工上下班的10辆通勤车缓缓驶离延安市区,向厂区方向开来。行至包茂高速延安段距离南泥湾出口不远处,因山体滑坡,被堵车辆排起了长队,车龙长达20里地有余,直到8点20分方才有所缓解。9时许,通勤车刚刚行至南泥湾镇,又传来更糟的消息:金盆湾路段多处塌方,胜利水库(俗名“老虎坝”)存在脱坝危险。我厂领导果断决策,为了保证职工生命安全,通勤车掉头驶回市区。
然而,驶回的路也并不通畅。燕金路除了原来稍原梁上旧桥处路基塌陷外,邓屯也塌了,麻洞川的塌方也更加严重了。车上的职工七嘴八舌谈论着近期的汛情。刚刚折回到包茂高速南泥湾入口处不远,车辆再次停了下来,谁料想这一停就是大半天。五六个小时就这样在漫长的等待中枯燥而艰涩地走了过去,职工们都饥肠辘辘,越来越烦躁不安了。
在此之前,后勤服务科副科长张金良、办公室朱冬等几位同志前一天慰问防汛一线干部职工,一大早赶往单位。刚走到南泥湾镇,听说前方的路被堵了,急得他们团团转。购买的蔬菜送不下来,水塔存在隐患,镇上没电,手机信号时有时无,这可怎么办啊?一路上,尽管几个人的电话信号时通时断,但各类问题仍在他们统一指挥下,一项一项地解决着。即便在南泥湾镇稍作停留时,他们也没有闲着,而是随时了解着通勤车的行进位置,老虎坝的抢险进度和厂里的安全情况。到中午12时,当了解到通勤车上职工仍被堵在包茂高速南泥湾入口处时,他们立即决定给这些被困职工们送“口粮”。说送就送,面包、方便面、矿泉水等,小镇上的小卖部本来就存货不多,一下子都被张金良他们买了个精光。当这些小食品和饮料被送到通勤车上时,引来周围其他车辆上的散客们一阵赞叹声。直至下午7时许,通勤车方才返回市区。
与此同时,胜利水库大坝之上,是完全看不清面容的一群穿着黑色雨衣和雨鞋的南采职工。他们一个个背着沉重的沙袋,在水库大坝往来穿梭。由于前段时间的连续强降雨,胜利水库水位迅速上升,总蓄水量已经大大超过设计库容量。加之原有的溢洪道堵塞,无法正常行洪,水库大坝的压力陡然增大。水位已经上升至公路路面,需要紧急泄洪,否则大坝就有坍塌的危险。而大坝一旦出现险情,势必影响到下游数万名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以及南采主要交通干线的通畅。据气象部门预报,持续降雨仍未结束,抢险工作刻不容缓。经过以我厂职工为主体的抢险人员几个小时的协力抢救,大坝左侧一条低于水库水位的溢洪道终于被挖开、疏通,洪水从这个溢洪口飞奔而下,水库水位逐渐下降,泄洪流量明显减少。一场惊心动魄的抢险战斗,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而在厂部,早上10点多,办公室信息中心的杨茹就发现移动手机没有了信号,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办公无网络,防汛的调度指挥就无法正常进行。必须赶快联系联通、移动和电信基站,而他们的回答也是“某处塌方”“电力中断”“正在抢修中”“固话正常”。一时间,南采上下“通信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当晚7时许,夜色蒙蒙中,基地办公楼楼道内,大家你传我唤,你喊我叫,开拨下水道和给灶房铺塑料布的事儿,也在短短20分钟内就做完了。
中断的移动通信,也于14个小时后得以恢复。
采油六大队青年突击队。
7月22日,持续强降雨导致河水暴涨,到处山体滑坡。中午12点10分许,暴雨仍在继续。六大队副大队长高德文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有人看到小元峁附近有两个人陷入泥淖中无法脱身,情况十分危急。
不待动员,正在吃午饭的青年突击队员们即刻撂下碗筷,迅速行动起来。3辆紧急救援皮卡车已经启动待命,队员们将绳子、铁锨等救援工具迅速装上工具车,于是,满载15人的救援皮卡风驰电掣向小元峁疾驰而去。
一路泥泞,一路塌方。突击队员们耳边不时传来山体滑塌的轰鸣声和泥石流沿着沟壑咆哮而下的巨响。雨更大了,雨刷器开到最大,仍然看不清前方的路况。湿滑的道路加上泥石流的阻隔,使得本来只有1公里的路程,变得异常艰难和“遥远”。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如果不能及时赶到现场施救,被困的两人是否会被洪水冲走,或深陷淤泥而危及生命呢?15名突击队员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了。
当救援车辆行驶至“刘15井”时,路面被塌方堵住了,好在不是十分严重。经仔细查看,发现靠近坡面一侧是不住下落的零星的泥石流,另一侧则是数十丈高的崖畔。如果再次塌方,就可能连车带人全部葬身于此。带领突击队的六大队支部书记薛保平果断下达命令:“加油!冲过去!”几经周折,第一辆救援车总算过去了。谁知第二辆车刚过去,突然一声巨响,再次塌方。下冲的泥石流直接砸向第三辆车。风挡玻璃被砸碎了,一侧车门和车窗被砸得向里凹陷进去。泥石流涌入车内,坐在前排的两个突击队员即刻被泥浆包围。“快跑”,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队员都爬出车窗,奔向安全地带。不一会儿,下滑的泥石流就把第三辆车全车给吞没了。惊魂未定,原本乘坐第三辆车的队员们只好徒步前进。
——看到了,不远处隐约有两个人影正在桥梁近处河槽中的泥浆中挣扎着。泥浆已经没过两人的脖子,即将涌入口里了。突击队员刘亮二话不说,即刻将绳子绑在腰间,跳入泥潭深处,将绳索的另一头甩向深陷泥潭的两位。岸上的其他队员一起用力,不一会儿便将他们拉了出来。
没有救人之后的喝彩、欢呼,同样也没有被困多时的抱怨与责骂。大家都觉得只要人安全了,比什么都好。救人和被救的三个泥人站在岸上,冰冷得缩成一团。把他们救出后许久,突击队员们这才得知被救的是两口子,男的是采油厂司机,女的是他媳妇,南采体制之“编外”。
此刻,两口子都不由得哭了起来,——“相对如梦寐”“惊定还拭泪”。在场所有突击队员们,也都难过得低下了头(记者侧记)。
7月23日,由于连续大暴雨的冲击,致使燕金路段多处损毁,桥梁被冲断。为了使燕金路尽快通车,保证我厂3000多名职工的后勤服务不致中断,油建科全员出动,连夜对损毁路段进行抢修。由于超负荷作业,挖掘机不堪重负,做出一副“罢工”的架势,不肯“动弹”。于是,科里只好将其送去维修。而现场抢险的职工们,却仍在有序作业,做到了“换车不换人,停机不停工”。挖掘机驾驶员张伟尽管只是一个普通的劳务派遣工,照样以忘我的精神连续作业在一线。
此一时段,油建科职工每天连续工作近13个小时,其中两名施工员体能超支,感冒高烧不退,却仍然坚持白天跟班到现场,晚上返回单位打吊针,一天也不落下。据悉,截至8月23日,油建科出动翻斗车152台次;出动铲车1981台次,其中本厂138台次,外协1843台次;出动钩机898台次;出动本厂人员1691人次,外协雇佣2277人次。油建科,我厂道路建设与维修的重要力量,也为我厂的恢复重建,作出了重要贡献。
三
于是,2013年7月25日,这个注定要写进南采厂史的日子,也终于如期而至……
7月25日,在陈东厂长的记忆中,是一个用黑体字写成的“黑色”的日子。
本来,经过全厂上下没日没夜的齐心奋战,分别以7月12日和7月18日为圆心的这两轮强降雨给南采所造成的损失,已经被咱南采石油工人强有力的巨掌给款款抚平。工作、生产、生活秩序已经完全恢复正常,采油和泵油量,已经接近灾前水平,完成全年生产任务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大家都有一种经历了大决战之后此刻应该好好休整一下、放松一点的心理,同时也希冀老天爷能够垂青于咱延安人和南采人,不再让他的“风神雨师”继续发威。
然而,从7月21日到22日,从7月22再到7月23日,尤其是7月25日至26日的这场不期而至且绵延不绝的巨大强降雨,却一下子将南采人的希望之火给彻底浇灭。
已经连续多日奔波于抢险救灾一线,几乎没吃过一顿按时按点的饱饭、没睡过一个按时按点的囫囵觉、没刮过胡须甚或也根本就没洗过脸的陈东厂长,7月25日一直熬到凌晨3点多——也就是我们习惯上所说的24日晚(这也是南采一些干部和职工在回忆这场强降雨时所叙时间节点多有出入的原因所在),方才在他办公室的单人床上隐约睡去。
说是“睡去”,其实,梦中的他一刻也不曾安宁,这些天来所发生的那一幕幕灾害惨景和救灾壮景仍在梦中继续着。梦中的他好像不知道什么原因,孤身一人走进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大沼泽地,而那无边的沼泽之上却又是密布的井场和林立的井架。天空乌黑一片,井场像陀螺,自动旋转了起来;而井架则像会跳舞似的,在无边沼泽之上上下翻滚。随着一道恍如白昼的耀眼闪电,一声闷雷炸响在耳边,而那上下翻滚的井架,眼看就要倒在他所熟悉的几位青年工人的头顶上。于是,来不及思索,他大喝一声:“小心,快闪开,我……”
——然而,这可不全是梦。正是7月25日凌晨天空中一声巨响着的炸雷,把刚刚“眯”了一小会儿的陈东厂长,从睡梦中给“炸”醒。
翻身起床,看看窗外,重重雨幕封锁了视线,天地之间乌蒙蒙的,没有了明显的“界限”。厂部对面原本十分熟悉的山形,此刻也只是乌嘟嘟模糊一片。仔细倾听,不单是噼噼啪啪大暴雨雨柱击打地面的声响,那轰轰隆隆连续不断的怒吼声,不正是厂部下那条汾川河道里传来的“山水”声吗?
——不好,又一轮强降雨袭来啦!
陈东知道,十几、二十来天的持续强降雨,已经使大地失去了最后的承载力。看来,井场、道路、供水、供电等这些基础设施已经不能过多考虑了。他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工作,他要抓并且一定要抓好的头等大事,就是如何保证全厂工人在这场特大暴雨中的人身和生命安全!
四
像将军在大决战前研究军事地图和兵力部署一样,站在窗前雨幕之下的陈东厂长,此刻也在心里面仔细琢磨着南采的“生产地图”与“兵力”部署。
油田工程作业大队、井下作业大队、供电车间、机修车间、集油站、生产运行科、注水大队、基建科、油建科、后勤服务科这些个辅助生产单位,因为大都在厂部里或厂部周围,所处地势相对较好,建筑相对坚牢。只有供电车间等少数生产单位,虽说距离厂部较远,但基础建设也还不是很差,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此刻,陈东厂长最担心也最牵挂的是一线那八个采油大队。一大队,书记冯茂胜。队部位于麻洞川乡东部,也是全厂最东端的一个大队。现有349间平房。二大队,大队长南峰、支部书记李维洲。队部位于厂部附近,一律的平房建筑。三大队,大队长刘小东、书记王斌。队部位于松树林乡腹地,陈子沟中游,有29间平房。四大队,大队长翟永奇、支部书记惠建文。队部位于松树林乡西南部,36间平房。五大队,大队长兼支部副书记李志军、支部书记兼副大队长史振国。队部位于枣园乡与河庄坪乡交界处,80间平房。这五个大队队部安全应该可以放心,唯一让人担心的,只是大队所属区队及一线采油工。六大队,大队长孙海军、支部书记薛保平。队部位于松树林乡北部,31间平板房。但这地方两面夹山,前后临水,地势险要,能否经得住这场大雨的考验,还真是一个大问题。七大队,大队长贾小东、支部书记刘庆光。队部位于李渠镇崖里坪,因为是利用原建设煤矿旧址,共有180多间办公及住宿用房。七大队大队部应该可以保证安全,但家属区不少住房已经年久失修,同样令人担心。好在从一大队到七大队这7个大队的领军人物,大部分都是与他陈东一起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他了解他们,也深知他们是一些关键时刻完全可以靠得住的“老兵”。他相信,灾难袭来的一刻,他们应该知道做什么和怎样做的。柳林大队是2012年年底到2013年1月南区采油厂撤并时刚刚并入南泥湾采油厂的,虽说此前与这个大队的领导和工人们没有多少往来,但通过这大半年的工作交往,陈东厂长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的这支“新兵”。目前主持工作的副大队长黄立平,一个实在而年轻有为的好领班。而他的队友,被大家戏称为“86后”,——多数工人都出生于1986年以后,那些如今30岁上下的年轻人,是一支充满朝气而雷厉风行的队伍。大队部位于延安市区七里铺,井场主要分布于万花乡……
陈东厂长同时还知道,厂里所有包片领导自打7月初以来,一个个都跟他和党委书记董延军一样,全身心扑向了基层,全天候扎根于一线,跟工人们一起通路、架线、挖泥、掏油……没有一个人回过家,没有一个人叫过苦,更没有一个人打算给困难说“ ”话。想到这儿,他的脸上略微显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暴雨,哗啦啦继续倾泻而下,雨势在风力的助推下,依然十分肆虐。陈东厂长试着端出洗脸盆接雨,没想到洗脸盆刚一伸出,顷刻间便是满满一盆浑浊的雨水。
天色渐渐微明。陈东厂长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采油六大队包片领导马志元总会计师打来的。他说接到报告,六大队队部涌进去了一尺多厚的泥石流,52名干部职工被困队部。接过马总会计师的电话后,陈东厂长迅即与其他大队和各辅助生产单位联系。而各大队和各辅助生产单位,此刻也都在高度警惕着雨情、灾情的变化,随时等待着与厂领导的沟通与联络。从电话中,陈东知道,不单采油六大队队部出现了重大险情,四大队队部同样涌进大量泥石流,还有一大队、二大队、三大队、五大队等几个大队的几个班组、十几个采油工,也都是“情况不明”。
天已经麻麻亮。正在陈东厂长紧急联系救援,各大队也不断传来相互之间最新联络的“情报”时,六大队却陡然间失去了联络。紧接着,全厂上下各类通信联络信号全部中断,南泥湾采油厂一时之间好像又回到了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那个少有电话而根本还不知手机为何物的“古老”年代。
“六大队队部两侧出现塌方和泥石流,队部院子涌入一尺多厚的泥浆。万一队部背山垮塌,六大队坚守一线的52名战友就有生命危险。我们必须尽快出动铲车和推土机,紧急救援!”陈东厂长与随即赶回厂里的马志元总会计师等领导一起,领着一支以油建科为主力的救援小分队,踩着没膝深的泥泞,“披”着狂舞的暴雨,迈着蹒跚的步伐,逆风出发了!
五
与此同时,六大队自己也正在实施顽强的抢险自救。
回忆起当晚的情景,大队长孙海军至今都难以平静。他讲述道,其实整个24日晚到25日晨,我跟我们的支部书记薛保平差不多都彻夜未眠。凌晨4点半左右,当空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去,紧接着便是一声震天动地的炸雷,就好像是谁在半空中给撂了一个炸药包。霎时间,倾盆大雨打下来,雨落在院子里发出的噼啪作响的声音,听上去极为刺耳而又令人不寒而栗。我俩赶紧叫醒所有的队友,全部迅速转移到二楼。时间不长,我们便听到一种沉闷的然而却是十分有力的声音,朝着队部的方向轰响着涌来,并且越来越近。我们站在二楼上打起手电筒往院子里一照,发现一堵高高的泥墙,正朝院子里强劲涌入。而队部两侧的山上,也不时发出“哗——轰——唿——”连续不断的声响,那是塌方和泥石流。于是,我俩首先打电话把情况报告给我们的包片领导马志元总会计师,就在我们与马总联系的过程中,手机突然间发出一阵忙音,信号中断。于是我们立即动员大家穿好雨鞋,披好雨衣,拿上铁锨、铁锹等劳动工具,将全部队友们分成4个组,由我俩和高德文副大队长等分别带队,准备撤离驻地,到背山高处去暂避。因为刚刚经历过7月14日那场险情(前文已叙),大家倒也并不是多么慌张。可是因为此时已经与厂里失去了联系,所以,在整个撤离途中,大家全都默不作声。气氛有几分沉闷,又有几分悲壮。
就在孙大队长一行即将撤离之时,队部右侧常住的一家农户的窑洞,也在暴雨中轰然倒塌,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当孙大队长他们要带上这户农家夫妇与他们这52个人一同撤离时,户主两口子哭得分不清泪水和雨水,硬是不肯撤离。于是,孙大队长和队友们找来帐篷,帮他们支起,并将他们妥善安置后,这才跟队友们一起,朝着陡立的背山艰难爬行。
此时,天已经大亮。撤离途中的所见所闻,让他们至今都不敢好好去回忆与叙说。本来看上去坚实的土地,一脚踩下去,雨靴便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每迈出一步,都要做这样极其艰难的“拔腿”和“拔鞋”的“运动”。从队部到山腰,总共不过一里多路程,他们爬行了两个多小时。他们本来打算爬到山顶上去,一则避险,一则寻找信号与厂领导和一直都在牵挂着他们这52名战友生命安危的其他队友们取得联系,然而,当他们刚刚爬到半山腰时,拦路冲下来的一股巨大泥石流,就把他们的去路给生生切断。于是,孙大队长他们只好冒雨站在半山腰,相互拥拢着取暖。
沿路的水泥电杆,说倒便倒了下去,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好像20世纪初的无声电影。而一旦有一根电杆倒下后,其他相邻的电杆也便像巨大无比的多米诺骨牌,被电线牵拉着,一根接一根,全都倒了下去。有的电杆则因地基下陷,被相邻的五六组电线牵拽着,悬在了半空中。电杆上固定着的变压器,有就地被掩埋的,有彻底被摧毁的,多数都无法修复。尤其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看上去好端端的一座山,一道坡,一面坬,一片林,转瞬之间便像变魔术似的,顺着山势急速飞向深谷。赶到这些树木被卷到沟底时,已经只剩了白烈烈、光秃秃的树桩,完全看不出几分钟之前,它们还曾是一棵棵枝叶婆娑、根系发达、生命力极其旺盛的绿树。而“飞”走了树木与植被的地方,顷刻间便裸露出一大片与“南采风景”迥然不同的惨黄色,像大地之母在这场特大暴雨中落下的巨大伤疤。
从前的道路,此刻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早已被高堆着的泥浆与横七竖八的树桩给封死。别说是生人,便是他们这些一天不知要往返多少趟的工人们,也根本辨认不出“路在何方”了。而井场、井架、油罐及罐台等,有的被冲向十几米甚或几十米之外,有的则干脆被埋得“不知所踪”。
暴雨仍在不停地下着,巨大的雨流(而不是雨点儿)打在各人雨衣上,发出“嘭嘭嘭”令人心悸的声响。透过青灰色厚厚的雨幕,可以看到这52个坚强的石油工人,紧紧地围拢在一起,像风雨中神情凝重、安如磐石的巨大群雕。
从早上不到五点钟他们撤离队部,一直到下午两点多,7月25日这一天的大暴雨终于渐渐弱了下来。当这52名生死战友重新回到队部时,发现队部周围早在7月14日已经疏通的所有排水渠道又一次全部被泥石流封死,仍在流淌着的“山水”直接由东、西两个方向冲进队部大院。一楼的所有房间全都涌进了泥水,厕所中冲出的蛆虫,被泥水推进厨房,灌进水窖。厨房放着的两桶尚未启封的食用油,早已被泥水冲得不知去向。大米、白面、杂粮等都被雨水浸泡。蔬菜在这地界儿本来就比较稀缺,此刻已所剩无几。显然,单是“吃饭”,就已经成了迫在眉睫而又很难妥善解决的大“问题”。
然而,这52名坚强的战士深信,厂领导和全厂干部职工一定都在十分揪心地牵挂着他们的安危。他们一边积极组织疏通排水渠道,清理院子里此刻已是40多厘米厚(雨水沉降之前的厚度又曾达到多少,显然已经不太可能搞清楚了)的淤泥草石,一边沉着地等待着厂部“援兵”的到来。
六
陈东厂长说,7月25日,我们的党委书记董延军同志领着党委工作室干事白杨、樊建斌等,冒着生命危险前往灾害现场拍摄暴雨、塌方和泥石流以及井场淤陷、电杆倾斜、罐台倒塌、油罐被埋等实景,我和总会计师马志元一行则出动铲车、推土机等大型设备,准备打通通往六大队队部的生死通道。尽管我们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然而,泥浆杂草等实在太深太厚,加上泥浆中直戳着和包裹着的树干,使得铲车和推土机很难有用武之地。一直持续到当天近晚,打通的道路还不足十公里。
好在当天下午6点左右,我们终于得到了来自采油六大队的消息,他们在六大队队部靠近延长县的山顶上向我们报告说:“我们52个人都平安无事,队部也无大碍,请厂领导和全厂职工们放心!”这下,陈厂长、马总会计师心上的一块“巨石”总算落地。于是,他们果断决定先撤回厂部,第二天继续掘进。
第二天,也就是2013年7月26日下午1点多,当陈东厂长、董延军书记、余泽清副厂长、马志元总会计师、樊平天副总工程师等厂领导和油建科科长赵磊及油建科其他干部职工终于打通厂部通往六大队的这唯一一条“生死通道”,第一时间出现在六大队队部时,厂领导与队领导、干部与工人们,几十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几十个人都哽噎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几十双眼里的泪水,都无声地流淌了下来……这一刻,距离六大队被洪水和泥石流死死围困之初,已经过去了整整36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