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上白云间”的不是“黄河”
吴熙禄
中国古代的“边塞诗”,以其哀怨苍凉著称,弥漫着历代塞外征人的艰辛和悲壮!此中流传最广的是唐人王之涣的《凉州词》。
此诗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寓悲风于高歌。一串“白云间”、“万仞山”、“玉门关”排韵,朗朗上口,铿锵响亮!然极具张力的词句,描绘的却是塞外的荒漠和孤寂;“何须”二字,道尽征人以身许国的任劳任怨,今天读起来,依然令人心潮澎湃!
五十多年前,笔者曾在玉门关外的祁连山下有一段军旅生涯,头枕戈壁大漠,相伴飞沙走石。艰苦的戎边生活,不仅难忘,还为我阅读“边塞诗”提供了感性认识。就是凭着塞外生活的直觉和感受,我还真发现了《凉州词》中关键字的误传。
每每吟咏首句“黄河远上白云间”,总觉着与对应的地理环境严重不符。古人的笔下,是我亲眼所见,除了高高的祁连山,就是茫茫戈壁滩,哪来“黄河”的影子?凡熟悉中国地理知识的人都知道,玉门关在祁连山以北的甘肃,黄河在祁连山以南的青海,两地相隔一千多里呢!感叹此地物候地貌的作者,岂能让“八竿子打不着”的“黄河”来瞎掺和!
其次,“黄河远上白云间”表达的意境,与本诗荒漠悲凉的基调相悖,破坏了此诗审美的整体性,也误读了黄河流域的地理环境。地沃草茂的“母亲河”,怎么会“春风不度”呢!凭直觉,诗句中的“黄河”应该是“黄沙”之误!后来我在一本唐诗选本中真还发现了“黄河,一作黄沙”的注解,为我的质疑提供了些许底气!
然此注解虽说把“黄河说”的一统天下捅了个窟窿,表露出的的意思却是亦此亦彼,这又不妥当了。如上所述,诗中的“河”、“沙”之辨,不是语言修辞的差别,而是有关诗人笔下地貌的真伪和情调统一的问题,不可不提出校正!
“黄沙”为什么误传为“黄河”?
我认为,其原因除了“河”“沙”草书笔划相似,容易误读、误写外,与名气上的“攀高结贵”有很大关系。“母亲河”的尊称,“文明发源地”的神圣,“黄河”一词的影响力远非“黄沙”可比。一些明明知道此诗底细的学者专家,也乐得“趋炎附势”,管它什么审美原则!普通读者嘛,自然不会怀疑官方出版的书籍,况且“黄河眼熟”,继续误传也就不足为奇了!
说来可笑。连浩荡天下的春风都吹不到玉门关,有些学者竟想把青海的黄河“南水北调”,“浇灌”王之涣的《凉州词》,也太异想天开了!“黄河”你搬不过来,那“白云间”也湿润不了你的想象!在语境中,“白云间”传达的是沙漠的边际,“远上白云间”即“黄沙接天”!作者感叹的是大漠戈壁的空旷,“孤城”与“万仞山”的孤寂,没有丝毫欣赏“白云间”的意思。“中国诗词大会”上专家学者口吐莲花,“黄河意境如何如何”,不过是牵强附会、曲意奉承罢了!
使我坚定“黄沙说”的,是我终于看到了史料证据。
据资料介绍,在北宋编纂的《文苑英华》、《乐府诗集》和清初辑录的《全唐诗》等典籍中,《凉州词》中的第一句均为“黄沙直上白云间”。离作者年代不足二百五六十年的北宋人,应该比一千多年后的人更了解真相,上述典籍所载应为最权威的证据。查阅历来有关“河”“沙”之争,也大多倾向于“黄沙说”。在《中国诗词大会》直播中,有专家也提示过。
相反,“黄河说”出自何处,除了笔者不得而知外,我也没看到任何坚持此说的依据。即便在“中国诗词大会”上,奉承者陶醉的不外是“黄河句”的华丽,云云。
以上述,“黄河说”是站不住脚的。按理,出版机构应该为“沙”正名才是。可惜由于上述的原因,现在通行的唐诗选本中,“远上白云间”的仍然是“黄河”!作为教材,继续误人子弟!
既然众所瞩目的“中国诗词大会”都顺从“黄河说”,沉睡地下的作者又唤不醒,“黄沙说”在当下的诗词界很难上位。“黄河说”呢,一直走红却没有根基。
怎么解决?还是让我“魔幻”一下吧:不久的将来,中国“基建狂魔”打通祁连山,让黄河绕道河西走廊。若此,《凉州词》需要改写了:
黄河绕道白云间,天路翻过万仞山。
羌笛不再怨杨柳,春风已度玉门关。
2023年1月于莱钢金鼎花园
吴熙禄:大专学历。原莱芜市钢城区棋山管委圈里村人。1965年参军,退伍后先后就职于莱芜铁矿、莱钢安装工程处、莱钢培训中心。当过矿工、宣传干事、政治教师等。曾在报刊上发表文章50余篇,出版诗集《汶水流情》、评论集《玉壶冰心》、长篇纪实《荣河纪行》、古代历史故事小说《古槐幽梦》、《大明清官吴来朝》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