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前,我专程到登封拜访出席颁奖笔会的朋友,与陕西实力派诗人远洲不期而遇,从此我们之间就开始了跨越时空的网络谈心。也许因了同是缪斯信徒的缘故,秦建荣、冯旭红、刘丹影等丹凤文朋诗友的名字,也相继被我请进了博客链接。建荣短诗的朴实、纯净,旭红散文的敏锐、洒脱,丹影杂文的沉着、犀利,都令我欲罢不能。于是,决心前往丹凤“一网打尽”的念头便久久挥之不去。同为痴迷文学的老朋友孙杰得知我的想法,当即表态:只要周末公司没事,我一定开车陪你同往!
8月25日,400公里路程迅速被400分钟一点点蚕食,当天下午,我们一行3人在丹凤县城如约见到了远洲、建荣、旭红、丹影。寒暄未毕,我的手又被一位风尘仆仆的老人紧紧握住——从百里之外专程赶来的刘知文,邀请我们一定要到商洛会一会当地的诗友。彼此交换诗集并合影之后,知文兄稍事休息又匆匆赶回了商洛。盛情难却,只好把原本计划在丹凤停留的一天缩短为半天,准备次日探访了贾平凹故居即前往商洛。
次日清晨在远洲率领下,我们品尝完内蒙老板的牛肉汤泡馍,便直奔棣花乡贾源村,孙杰的车开得既快又稳,两袋烟工夫就到了。
几个人在贾平凹旧居紧锁的大门前留影时,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但众人兴致不减,又顺着小巷七曲八拐前往塬下平凹的老宅。当我们穿行在胡同里路过一户人家时,远洲突然记起,这里正是贾平凹所写小说《高兴》中的主人公原型刘高兴的家。主人望着不速之客们楞了许久,远洲才提醒他前些年曾多次与其在西安见过面,甚至还就《高兴》的细节拜访过这位乡亲。一提到众媒体争相采访自己的往事,刘高兴便掩饰不住一脸的满足,立刻进屋翻出被他珍藏的一沓旧报刊让我们拍照。谁会想到一个曾经大红大紫的新闻人物,却隐居在这无人知晓的小院里?而挥动小锤不停地砸着满院新收核桃的老者,竟是当年乘坐飞机前往某省级电视台接受采访的明星!于是我们纷纷靠拢过去,和这位津津乐道的老人合影。
刘高兴原名刘书祯,和贾平凹是儿时一块光屁股长大的伙伴,当过5年兵;复原后学过厨师、下过煤窑,还做过泥瓦匠、磨过豆腐、卖过油条,年过半百才到西安,一度靠送煤球、捡破烂维持生计。走进贾平凹的小说之时,他也把平凹写进了自己的文章,一篇《我与平》洋洋洒洒3万字,全是大作家鲜为人知的童年趣事!提起《高兴》改编成电影剧本,刘高兴却高兴不起来,他说,电影版权卖了几十万,可我这个作品里的人物照样还得去拣破烂!临别时,刘高兴对我们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咱可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以后还有更多好戏等着咱看咧!
雨下得似乎越来越大了,在贾平凹老宅前停留了一会儿,我们又绕道敲开了金代古迹“二郎庙”的大门。两座被围墙圈起来的庙宇,由一位姓李的管理员看护,他也是远洲早年的老师。李老师热情地拿出几把雨伞给我们使唤,又如数家珍地为我们讲解两座建筑的美学价值和历史渊源。李老师说,东边的关帝庙建于清朝,是仿照西边那座被金人视为权力象征的二郎庙建造的,两座建筑中间至今还立着一个刻有铭文的“界碑”。 我们仔细查看着两座外形几乎相同的建筑,感慨李老师熟稔于胸的这段历史和精到典雅的审美眼光……
欢聚的高潮在商洛等着我们,蒙刘知文兄邀约,贾书章、冀卫军、张胜利、周一一、冯玲玲5位诗友先后抵达约定地点。算上专程陪同的远洲和建荣,11个人围成一桌,开始了一次物质加精神美餐的大快朵颐。闪电式的结识,闪电式的碰撞,激发出心灵的共鸣,没有客套没有敷衍,大家就诗歌展开了推心置腹的讨论。正如知文兄的诗所写:“一闪,风雨的高脚杯就撞翻了”,人生的风风雨雨,瞬间便泼溅成了脍炙人口的诗行。一群陶醉在诗中的男女,穿行在时代和人生、责任和道义的血脉中,一些久经感情历练的警句,被众人轮番默念和体味着。聚会当然还少不了朗诵诗作,雨人和我分别即席登场,而冯玲玲则请周一一代为演绎,喝彩和挑刺穿插其间,小屋里肝胆相照,其乐融融。酒和诗恰似一对孪生兄弟,而划拳就像点燃哥俩激情的导火索,唯有此刻人们才能还原自己的本真——“一闪的速度,击败了一世的庸俗”。震天动地的猜枚声,伴着跨越时空的脚步,把人们带回了飘飘欲仙的童年,使人忘却了诸多不平和烦恼。席间,远洲对诗歌主题表达和意象选择,多有直言不讳的见解,令我对他的人品和诗品有了更深认识。
回到丹凤,孙杰放下了开车不能喝酒的顾虑,在下榻的威尼斯宾馆设宴,回请建荣、旭红、丹影和远洲夫妇,向慷慨留宿的宾馆老板敬酒。开了戒的孙杰让丹凤的诗友们连连咂舌——没想到这位一米八九的男子汉,酒量也和他的个头一样惊人!也许是“亮底”心切,酒还未过三巡他已醉意朦胧,但依然迈着30年前的军人步伐回到了房间。分别前,旭红坚持把自购的两箱丹凤葡萄酒搬进了车后箱,我们深知,这份诚意无法拒绝,就像无法拒绝缪斯带给我们的感动。因为诗人的真诚比点亮凤冠山的灯光更明澈,诗人的豪情比装扮丹江大桥的虹霓更璀璨!
丹凤,一块遍地珍宝却又曾经被贫瘠掩盖的沃土,一卷充满诗意和悬念的古籍,一座饱含真诚和激情的金矿。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着世世代代为商鞅扼腕的百姓,曾经的骄傲被咀嚼成了难言的叹息。如今,这里又走出了名满天下的贾平凹,他用悲悯的笔尖耕耘在社会的底层,播撒着生命力极强的种子,刘高兴就是其中发芽生根的一粒,但他至今仍未摆脱“九山半水半分田”的苦涩。
回程路上,我反复品咂着此行的收获,从朴实憨厚的丹凤,到“女大十八变”的商洛。短短30个小时,我已从众多生于斯长于斯的赤子脸上,读懂了融化在他们骨子里的执着和担当。生命不息,诗心不灭,“我站在屋檐下,等待下一个闪”……
2012年9月3日写于洛阳
冷慰怀,江西宜春人,1945年出生,退休前为洛阳某大型国企宣传部编辑,1995年加入中国作协。2000年至2004年曾应聘《惠州日报》任总校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