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兰是一位资深作者,在小小说界享有“怪诞杀手”之称,作品里常有魔幻科技成分出现,读来五光十色虚实难辨。
品尝了这十碟特色快餐,第一感觉就是选材考究佐料精良,色香俱佳后味绵长。作者善于用蒙太奇式的切换来表现故事情节,而不是只停留在原地转动镜头,这得益于她用词遣句的精细和娴熟。
当今社会鱼龙混杂,传统美德每况愈下,投机取巧和奢侈拜金之风愈演愈烈,不少正义感强烈的人,除了痛心疾首义愤填膺之外,似乎也只能用文字来倾诉心底的鄙视和担忧。林美兰在谈到自己的创作意图时曾表示:“我不想证明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我只想使自己和身边的女同胞们一起在解放的路上迅跑。我从自身的女性角度出发,特别关注妇女在解放的路上,女人对待爱情、婚姻、家庭和事业成功方面的生存状态,从这方面表达自己的人生追求。”而一个作家的社会责任感,恰恰就体现在这种追求之中。
我敢断言,谁也不羡慕海市蜃楼般的《幸福》。这是因为在人类的现实生活中,思维和品格是不可克隆的,不能指望某个人能在一夜之间走上圣坛,成为施惠于众人的造福者。但憧憬美好未来,却是每一位文字工作者的权利,古今中外,凡打动人心并得以流传的佳作,必然来自作者对社会万象的观察挖掘和提炼升华。因此,创作篇幅精短的小小说,就更需要作者在筛选素材和组织文字方面的高超智慧。
《莫入宝山空手回》是一个劝人从善的故事,虽说是生死两重天,但许多人往往还活得好好的,就开始为死后的灵魂安排去处——地狱天堂必择其一。如今的人世百态,真可谓怪象丛生,无度的竞争和利润攫取,彻底打乱了人们的价值取向,一向被人鄙视的尔虞我诈,竟成了人际交往的常见手段。急于上天堂的主角,生前曾暗中下咒,连虚无的数字4都用上了,可见其用心之阴毒。信仰的失缺,是一个民族最可怕的悲剧,传承了数千年的诚信、宽厚、简朴、勤勉,难道就任其消失在我们的眼前吗?或许这就是本文想给读者的重要暗示。
《怕被蔡六吻一下》是彰显诚信美德的故事: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何惧鬼叫门?因担心经营海蛎时所做的手脚会露陷而“怕被蔡六吻一下”,这种荒谬的错位思维并非自己吓唬自己,反而道出了世代传承的善恶报应观,强大到了谁都不敢掉以轻心的程度。
爱情从来都没有定式可循,《九十九朵红玫瑰》是黔驴技穷的阿牛在得意、失落和无奈等待之后,使出的最后一招。而关帝爷的出现,既是回旋又是点拨,末了一句“翌日,阿牛一早就冲出去了”,则是这篇小说的点睛之笔。冲出去干什么?让读者自己去想象……
《猫头鹰的天敌》中的“黑地洞”,既是现实中的暗箱操作地,又是梦幻中如陷炼狱的谷底,身体的变形暗示灵魂的堕落。如今,“黑地鼠”可谓无孔不入,但它们真的有胆量跑出黑地洞,去接受无数猫头鹰俯冲下来的攻击并脱胎换骨吗?
《最美的妈妈》袒露了一位见义勇为的慈母情怀,道出了科技造福人类的憧憬,是一曲展望人际和谐社会安宁的颂歌。
《凤凰涅槃》以欲擒故纵的手法,正话反说,揭示了家庭幸福需要共同培植和珍惜的真理。该文主人公凤,因渴望尽心尽力为家庭付出的努力获得尊重和赞美,借用科技的力量来对抗漠视和挑剔,营造出一定的喜剧效果。
人的一生要经过多少悲喜交融的洗礼,才能抵达幸福的彼岸?智者或许能预见到他人遭遇的吉凶,却参不透自身爱情的成败。《二十世纪的爱情》可谓阴差阳错又歪打正着,这篇有感现代婚姻循无定式、诡异多变的小说,是幸福婚姻追求者们不屈不挠前赴后继的委婉心声。
急功近利是成就事业的大敌,如今却像荒郊的野草疯长成了几代人的贪欲,《知识才使人有力量》用亦庄亦谐的口吻,讲述了一个发生在某些人灵魂深处的故事。该文半是调侃半是讽喻,颇有些超前的科技含量。然而,当科学技术被用来满足人的贪欲时,历史就会被逼向倒退的边缘,就像二战时期的希特勒,下令秘密研制新型杀伤性武器,准备用于征服全世界的战争。我读出小说所传递的信息中,隐藏着一个精明和愚昧的临界点,然而想找准其确切的位置可不那么容易。
智商再高的机器人,也会陷入七情六欲的缺失。“真由美”也好,“夏娃”也罢,都不可能取代流淌着炽热血脉的人类,在接近奢望的过程中,必须先完善自身。“大师”在追求完美的挑剔中,每每一败涂地,在他被顿悟触发的潜意识里,似乎对前妻的留恋也起死回生了。《去意彷徨》这篇荒诞的超时空小说,可以将现代人对科技的期待和依赖变幻出各种色彩,却无力给包括读者在内的芸芸众生开一副包治情感冲突的药方。这也是小说主人公虽然 “突双腿跪地”,仍不足以冰释前嫌和消弭“去意彷徨”之主题的画外音。
何振邦先生以及一些小小说行家,早已对此类“魔幻”小说作品的出现,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鼓励扶植的态度。今天我想以普通读者而不是研究小小说的专业人士的身份,如实说出我的看法。我认为,一件作品无论构思多么巧妙,语言多么机智,形式多么新颖,最后还是要看它所产生的实际效果,能否达到作者所期待的目的。如今,文艺作品的形式不可谓不丰富,手法不可谓不多样,作者的苦心不可谓不深刻,但许多都只是热闹一阵过后便沉寂下去了。就如同一首非常火爆的流行歌,也许能被人唱上几个月或者几年,但时过境迁便无声无息了,只是作为一个曾经存在的符号留在了记忆之中。这种流行乐曲,也许可以红极一时,却无法和那些植根于广大民众心底的时代心声相提并论。
魔幻只是现实的倒影,水中的倒影固然美妙,若能和真切的现实紧密结合,其震撼力便会成倍增长。用文字教化别人,必离不开真实可信的情节,那些既来源于现实生活,又能传递出人们围剿丑恶、构建美好未来心声的作品,才是广大读者所热切盼望的。所以我的评判标准是,虚幻的花朵要开放在真实的枝干上,才可能被广大的普通民众所接受,才能在文坛占领一席之地。
2014年6月16日
小说作者林美兰,福建泉州人,福建省、泉州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百花园》《大观》《金山》《福建文学》《泉州晚报》等报刊。著有小小说集《火凤凰》《与梦同行》,获2014年《百花园》原创优秀小小说奖。2016年《大厨》入选四川省四市联考2016届高中毕业班第二次诊断测试语文试题,吉林省长春市普高2016届高三质量检测(四)语文试题。《红脚盆》《目的性婚姻》《遇见你就遇见我自己》等小小说入选一些年度选本。《火凤凰》《后羿射日》入选《亚洲微型小说选》,《梦幻船》《云在蓝天水在瓶》入选《原来幸福也流泪》一书,《寒夜星光》入选《周庄故事》优秀征文选,作品多次获奖。
本文作者冷慰怀,江西宜春人,40后,1995年加入中国作协,出版著作10种。喜爱诗歌,也写散文纪实,口无遮拦评小说乃一孔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