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小海有点神奇。本来沿海滩涂因海潮冲积的许多汊港河湾均自然形成,许多地名沿用至今不变,显然,各地域名称大都是被最初先民约定的,有的是口头上喊出来的。如沈灶、南星灶、南团、西团、北团,姚墩、万盈墩、石港、舀港、墒港、王港、三港、薛头港(今沈灶康宁)石家湾子等。由此可见,“团、灶”与盐业有关而名;“港、湾”的名称与自然的汊港河湾及人的姓氏相关联而起;墩,即“烟墩”、高土堆子,相当于边关烽火台起报警作用,与明朝发生的抗倭斗争有关。倭寇来自日本,大多从黄海滩涂登陆;“烟墩”顶上日夜有人守卫瞭望,一旦发现倭寇,立即点燃草堆,白天烟雾缭绕,黑夜烈焰腾空,民众见此信号,迅速集中,围歼倭寇。可见当地一些地名称谓大多数源于自然,依于地理;简单明了,原始质朴。不同于其它地方以人名起地名,包括一些村庄农舍,虽随时代多次易名,但后来均返朴归真。据老人说:老早小海叫“中腰灶”。为何叫“中腰灶”呢?顾名思义,小海地处中心位置,盐场、团灶分布四周,故此得名。的确,从地形图测量距小海街十里有:北边南团、南边薛头港、东边万盈墩、西边姚港;距小海街十八里有:北边西团、南边沈灶、东边小洋桥、西边洋心洼;距小海街三十里有:东南大桥口(今大桥)、东北黑桥口(今通商)、西边白驹。对于这种自然的地理现象,不管怎么说,先民们叫小海为“中腰灶”,看来是有一定道理的。至于为何叫“小海”,小海人还有一传说:即古时有人俯瞰小海街像只螃蟹;东、西转河桥像蟹钳,桥上挂的大灯笼像蟹眼;街身像蟹身,与街相通的八条八冲路(也是海水冲积而自然形成)像蟹腿。所以,“中腰灶”像只螃蟹,故叫小海。这种说法尚未可证,不过倒很形象。还有人说,小海街上不应用黄条石头铺路,而应用青色石头;青色表示是活螃蟹,黄色表示是死蟹,故小海不得繁旺,后来衰败了,这让人听起来更玄乎,不过倒有点趣味。总之,古镇小海大有讲头,值得人们回忆。
这里曾经是古盐文化的发源地
古代黄海之滨盐文化涵盖了华夏大地盐文化的绝大部分,故国家将“海盐愽物馆”馆址落成于盐城。古代的小海叫小海场,相当于乡镇建制;当初隶属扬州府的泰州(泰州原名海陵仓,盐阜地区初期盐场皆归海陵仓管辖),后属东台。民国期间东台划分台南、台北,小海属台北第九区,设区公所;建国后叫小海镇,隶属大丰县(大丰县名是从民国六年成立的“草埝场大丰盐垦股份有限公司”取“大丰”二字命名)。黄海之滨是历代朝廷主要产盐区,其盐的数、质量闻名全国,并贡奉朝廷,时称“贡盐”。由于海陵盐业的长足发展,及其在华夏大地的显赫地位和影响,海陵仓升格为泰州县;与此相连泰州地区的盐,曾在诗圣的传古诗篇中留下了浓墨重彩。李白在《梁园吟》中写道“玉盘杨梅为君设,吴盐如花皎白雪;持盐把酒但饮之,莫学夷齐事高洁”。江浙地区汉代以前一直是吴国辖地,唐朝初年泰州始称吴州,淮南盐史称吴盐,诗中的吴盐即泰州盐。从海岸线逐渐东移来判断,小海场的创建相对要晚些。(起码在“洋心洼”地名出现后的许多年,才有“小海”;而当时“洋心洼”地名只能是地处洋心洼以西的人定的)。从地理方位看“小海场”向东再无古时称得上“场级”地名了,故小海场较别的盐场相对晚些是肯定的。据载宋天圣年间(公元1028年起)因盐额锐减,将沿海九处盐场并为七处。《盐城续志校补》认为七场“疑即丁溪、小海、草埝、白驹、刘庄、伍佑、新兴七场。”因各种原因,亭、灶不断东延,各场址也不断迁徙。那时,小海街周围除了庄户(也称舍户,每个舍户由十多户同姓种田的组成,至解放前单小海西南方向就有七十多个舍户)再就是盐场。古时煮盐的地方叫亭场,盐民叫亭户,也称灶户、灶丁。灶户入灶籍(户籍),灶丁无。海水煮盐:将直径约1.5米的平底大铁锅安在土灶上,高烟筒烧草,工棚分两部分,灶间和盐堆间。一望无际的草滩,为烧灶煮盐提供了丰富的能源。开始煮成的是盐巴,用铁铲铲下来,碎成大籽盐。庄户和灶户是历代最基层最勤劳最辛若的人,特别是灶户长年累月劳作在滩涂海边,日晒夜露,蚊虫叮咬,夏热要死,冬冷要命,有时海水漫灶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有的灶民劳累得“形同如鬼”悲状万分,多少年来为了生存别无选择,只有一代接一代老实本份地干下去。盐丁诗人吴嘉纪,泰州安丰场人,以反映民间疾苦著称清初诗坛。他有一首七绝:“白头灶户低草房,六月煎盐列火旁。走出门前炎热里,偷闲一刻是乘凉”。可见其艰辛境况。听当地百岁老人说过:当年灶户用牛车运盐往小海东包场送,大都从四冲路走;边走边喊牛号子,路面不平,每当爬坡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攀上爬下,在这节骨眼上如能碰上古道热肠的行人,帮上一把力,那就是幸事了;可每次那有这么巧呢,只有靠自已单打独斗度难关,万一碰上刮风下雨那就难上加难。对于这些心如古井老实巴交的灶户,街民们都十分同情。迄今,小海人还有句口头语:“老实庄户靠种田,老实灶户则烧盐”。可以肯定每个灶户都有一本血泪史!然而,就是这些勤劳勇敢的人们用辛劳的汗水和艰难的足迹,创建了小海场,创建了海陵仓,更创造了历史!据载:历史上小海场产盐量一直名列前茅,北宋时小海场年产盐9840吨,居全国各州郡之首,且盐质上乘。
位于小海街东首沿街河北岸约二里地方叫东包场(建国后改为食品站)为历代盐库。听老人说:盐库为露天囤积,能堆放三四十个大盐堆,堆高十多米,底边砌砖糟淌盐卤。此库直到抗战时才停用。千百年来,此库存盐多少谁也说不清,都是用船运往各地的。老小海街南侧与街呈半圆型有一条河叫“转河”。为何叫“转河”呢?无考。对此,笔者实地勘查分析认为,“转河”的来历应与盐运有关:东包场位于老小海街东首,起初盐船都是从小海街心河航行,后由于经济发展,街河两岸各种货物码头增加、船只增多,盐运受阻。为减轻街河负担又不影响盐运,故从东包场码头朝西南方向绕街呈半圆型,至街西首的官望口码头另辟一条河,以供盐运畅通。为此判断:这条河应是因盐运繁忙而后开凿的,与盐有关;这条河就叫转河,即从小海街南转过去的河。这一推断应该说是接近史实的。河上有两座桥,俗称“东、西转河桥”;至于说这条河何时所凿,尚不得而知。 “官望口”是古时小海民众迎送衙门官船的码头,位于小海街西首约一里处,近靠西寺。古镇小海繁盛之景可见一斑。盐作为人类的基本生活用品,历来被当朝统治阶级象铸造钱币一样统一管辖,成立盐监,盐课等行当加强管理。据此,小海场因盐务而立的有关机构就多了,有盐所、盐监、盐官、道班、盐丁、盐税,通关坝口等等。“东坝头”就是当时的盐运关卡。小海的历史,首先是盐业开发史。
昔日繁华的小海商贸一条街给人们留下了抹不去的记忆
既然古代小海场以盐业为主营,那么,小海街当时人丁兴旺、百业繁荣当在情理之中。可以说是盐业带动了小海的各个行业,各个行业的兴起又维系和推动着小海盐业的生产和发展。总之,盐业和其它各行各业,都是小海先民们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本要素,更是小海古老历史与文化的前提。但凡小海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旧时的小海街上商埠满市、店铺相连,热闹非凡;黄色条石铺路,石下是阴沟下水道,主街与街心河平行呈东西走向,街南侧房屋依河傍水,与苏州周庄格局差不多。试想,地处黄海之滨的小海过去能有这样的建筑规模,实非同一般;单是街上黄条石铺路这一项,从采购、运输、缷臷等,应是当时的一个状举。听说有一联对“石重船轻轻载重”;“布长尺短短量长”,就是当时的文人雅士从船运石料而得到的创意与联想。那时小海街上有东桥口、西桥口、东码头、行门口、小桥河西、西桥河南、快船码头;东堂子(浴室)西堂子、东潮音寺、西寺;各种拱形园门十多个,庙宇十多处(财神庙、诸帝庙、东洋庙、城隍庙、二神庙、龙王庙、五里庙、关帝庙、土帝庙、尼姑庙等)加之当时小海“朱、刘、夏、康”所建的家祠、宗祠、堂款等古建筑多达几十处,昔日街貌可想而知。现在还能见到街北首有个大水塘,人称“北沃子”,那是明朝正德年间,小海夏氏独资所建“北阁”取土时所留。据说古代小海夏氏耕读为业, 一次到庙场行佛事时头碰门框,相互间说了几句气话,激怒之下发狠摆富,出资建阁。数丈高土堆为墩基(此墩上世纪六十年代才平掉),上砌楼台楹阁,因位于街北,遂取名“北阁”,后改为“北斗坛”。 “北斗坛”建好后显赫一方,十份耀眼,遂有忌者上疏状告,上官查问,为此夏家花了不少银子,并将阁名易为“戴恩阁”,意即“皇恩浩荡,百姓感恩戴德”之义,才将讼事摆平。此阁乃当时小海一大景观,至清末改为禅寺做道场用。民国11年,中贤法师(康和尚)在“戴恩阁”焚夜香后不慎起火,致“戴恩阁”毁于一旦。古小海宙宇极多,出家、当家(和尚)之人亦多;当地有不少人去泰州、镇江等寺庙 “剃度”,外地亦有不少法师来小海“主持”。像唐和尚、“大螺丝”、中贤、世洞等高僧皆于建国后才“圆寂归天”。小海东边有一“镇海寺”庙,原“方杖”建国前去香港;本世纪初,其徒弟出资在原址重建宝殿,并举行了隆重的“开光”仪式。
小海老街宽约四、五米,走在街心石头路上就能看到店内的货物,听到店里的说话声,闻到店内烧菜的味道,特别是头浩韭菜、春鱼上市、炖麻虾子、吃蟹蚱等,一家烹之、满街嗅之。街后住宅一般为殷实人家,大门多南向,也有大门在甲巷、后门在乙巷。房屋布局合理,大户人家有的连三进(门、厅、堂)厢房,地上铺罗底方砖,四合院,天井,有的院内有口古井。青砖小瓦,瓦当上图纹各种各样。房子阴山背后的砖面易长青笞,步行时打滑,远远看去碧绿的,可是在身边近处反而看不见,犹如韩愈诗句“草色遥看近却无”。大户人家一般置古木家俱,能传子孙几代人,有的还有“三滴水”式古床。普通床是框式带踏板。上世纪八十年代,朱氏奶奶被识宝人买走家中一张红木条台12000元;外地人从小海买走了不少古玩珍品,如“明罐”、“将军罐”、“青花瓷”、红木、黄花梨家俱等。整个街面从早到晚你来他往、车水马龙、热火朝天,直到夜晚打烊后,才乌灯熄火。夜间,街巷静俏俏的,像“三房巷”、“图画卷”那样又狭又长又黑的深巷,一个人不大敢走。整个街上一片寂静,只有间隔传来更夫打更声。清晨,鸡鸣狗叫;什么“粪卖”、“麻团”、“米团”、“油饼”、“米饼”、“炊饼”、“荷枝支花”等叫卖声清脆悦耳,多少个宁静的清晨,当你还在熟睡的时候被叫卖声喊醒了……。在那种年代,小海市井繁昌,街民生活逸当,早睡早起,清晨洒扫庭院,铲锅出灰,倒马清洗;午后来盘“十一张”“拉百夫灯”等。清心寡欲不烦神,闲情逸致由天命;且空气清爽、河水清澈,河边淘洗,等“天水”吃;夏天“暴伏”,冬季穿袄;一代又一代往下过,粗茶淡饭能养人,破衣破裤能遮寒, “无灾便是福”。
至于说旧时小海的行业更是门类齐全,只要日常生活之需基本都有。什么糖坊、粉坊、糟坊、酒坊、油坊、磨坊、烟坊、染坊、酱坊、扎坊、香坊、库坊等,各个行当一般由不同姓氏主营。如朱氏经营小海街上八处“大炉”烧饼。什么叫大炉?即不同于小筒炉。大炉是将一只直径一米多的大水缸安装在墙壁上作饼膛,烧草烘炕饼面,一炉出饼一、二百只,什么实心饼、插酥饼、滋油渣饼、萝卜丝饼、葱花饼、芝麻饼、甜饼咸饼等等。可惜现在吃不到这些饼了。孩时看师傅贴饼,光肩、将空衣袖绑在腰眼上,夏天赤膊上阵,场景精彩。街上店面极多:粮店、面店、熟食店、香店、果店、茶叶店、木店、铁店、银匠店、杂货店;店门大多数是踏子门、门板编号。行当也很多,什么挑萝的、拾荒的、跑堂的、站店的、剃头的、修脚的、算命的、打卦的、掐时的、刻章的、修笔的、上鞋的、打铁的、箍桶的、补锅的,锔碗的、磨刀削剪子的、打下手把子的缺一不可。才学手艺的人叫“学徒的、徒弟”,要等“三年萝卜干子饭吃下来”才能转为“伙计”(正式工)。人生在世要混饭碗,才能有饭吃。小海街上的行业多,都与旧时生活习俗休戚相关,如八鲜行、邦行、杠行、陆陈行等名目繁多。先说“陆陈行”。何以叫“陆陈行”?按《汉语大辞典》解释:“陆陈是指大米、大麦、小麦、大豆、蚕豆、芝麻六种粮食,以其可以久藏,故称陆陈”。而小海行业则谓:“陆陈为六种越冬的粮食,(即隔年生的农作物)并且入六坊,即大麦入糖坊、小麦入磨坊、元麦入糟坊、菜籽入油坊、大豆入酱坊、蚕、豌豆入粉坊。陆陈行有上、下行之分,上行收购,下行销售;行址多靠沿河码头。早年小海陆陈行多为康氏主营。再说“杠行”。“杠行”即专事搬运抬送的行业,此中又分具体工种,有脚班、挑夫、背杠、挑箩、棺葬、扶重、抬轿等,这门行业当时在小海大都由施、杨姓所从事。如结婚时接新娘大多是坐轿子,大红灯笼开道,边抬边放鞭炮,夹道欢腾,此习一直延续到建国初。
“四大家族”的兴衰史,让我们见证了三十年河东与三十年河西的变迁
古代小海街上分太平坊、大庆坊等三坊,相当于现在的社区居委会,建国后改为繁荣街、光明街、建设街、胜利街。从小海各姓氏为寻根求源、慎终追远所修的家谱来看,小海先民大多数始于各地,主要是苏州、安徽等地几经周折,旋徙小海。
迄今,在民间小海一直有“朱、刘、夏、康”四大家族之说。此说源于何时何因?名列排序理由?无载。仅从相关谱志,遗趾、迹,前辈口述等来源得知,上述四姓在古代小海主要是经济基础雄厚,其排序既有先来后到更含实力。看来就小海而言此说在当地流传了几百年,并非“无影造四乡”。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朱氏为古小海“四大家族”之首姓。据《小海朱氏家谱》载:“朱氏播迁范围较广。居草埝、沈灶、丁溪、兴化等地。小海朱氏宗祠(俗称朱家大厅)始建于清康熙初年,座落小海大街西首的中心地段,占地十余亩,房屋数十间,前有店面,后有正厅,东厢西厨对立,中有小方厅;大门楼前上方悬有“朱氏宗祠”横匾一块,一对汉白玉石枕静卧于朱柒大门两旁,正厅中央悬挂扬州官府赠送的横匾一块,上金嵌直径约一百厘米大小四个字“東海伟人”。其气势磅礴,规模宏伟,风格别致。朱氏所建、修之家祠家谱,均以“紫阳堂”为堂名,堂联则曰:“紫阳世泽传徽国,白鹿家声属婺源”。另据《小海夏氏长房支谱》载:“夏氏祖上耕读为业。三世祖景昭公于明正德年间迁小海辟草业而通渔盐之利;四世祖滨海公师事兴化名儒韩乐吾;五世祖观澜公、廪膳生,鸿才愽学,建家祠、设宗谱,撰楹联:‘姑苏世冑,渤海家声’;六世祖寅斋公为各房另立堂名,分别为“明德”“修德”“懋德”“树德”等,并于明万历年间自外地采办银杏树苗分别植于家祠(西寺)、戴恩阁、东潮音寺、城隍庙等处。至民国三十年(1941年)树高十余丈,干围五人合拢,浓荫复盖,二十里之遥可见”。在世的百岁老人还记得这些景致。椽楹上悬藏一幅两米多长匾额,上书“温仁受福”四个大字。从时间上推断,旧小海“四大家族”大概从“鸦片战争”后逐步衰败,后人靠祖业维持、破落了。至清末民初小海“袁氏家族”后来居上,政治、经济实力过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小海即有“地方武装”乃袁姓把持。事实上,后来小海的“朱、刘、夏、康”一厥不振,亦被“袁氏家族”所超出。故现代小海民间又有“朱、袁、夏、康”之说。实际上袁氏是后来才到小海并发迹的,如仍照旧说流传,当按“朱、刘、夏、康、袁”之序较为客观。
古代小海宗族地位相当重要。族有族长,由该族辈分较高、德高望重的人担任。负责管理祠堂、祠产及续修族谱,处理族中大事(除报官外)制订族规,教育族人敦宗睦族、遂恶扬善、遵守国法,保持社会长治久安。那时,祭祀非常盛典。一般为按例祭祖,一年两祀,届时合族人等(妇、婴除外)均参加,并有早餐和午膳,例行祭祀仪式,俗称“做祭”。这种祭有固定程式,由本族宗长及德高望重的人组成行仪班子,族长为主祭,祭礼由正副大赞发号令,其余人分为君、引、执事等,各司其职,在乐队配合下叩首祭拜、相继施礼;最后宣读祭文,祭仪结束。
历史的沿革演绎出风云变幻的绚丽诗篇
历史上小海人曾几次为范仲淹建祠堂,赞颂他“筑堤捍海,为当人民安居墓业于数百载之下”(卢揖《小海场范文正公祠堂记》)。民国初年,著名的南通人张謇(清末状元)来大丰地区废灶兴垦,除“草埝场大丰盐垦股份有限公司”外,又陆续成立了“泰和、通遂、通济、遂济、裕华”五个盐垦公司。其中,“通遂”公司就在小海。初建时“通遂公司”经理是谁?无考,后来的经理朱警辞、张益峰(二人系国民党员);至一九四0年新四军来小海后,朱、张逃了。在上海开“兴通钱庄”的张敬礼先生(张状元后代)推荐汪湘纶到小海任“通遂公司”经理,直至一九四五年公司倒闭。汪湘纶,男、又名洵,生于光绪十三年,卒于一九六一年,享年七十四岁。应该说“通遂公司”的建立,对当时小海的经济产生了一定影响。有关古镇历史,现小海夏氏十七世夏宣先生(一九四七年前曾任国民党江都县府秘书、代理县长,为人民解放军和平解放江都作出了努力)近些年其撰著二十余篇,陆续发表于当地文史资料;并为镇、县、市地方志修纂工作做出了贡献。苏州市《姑苏晚报》记者于二0一0年七月曾对其作专访,并撰文发表。
小海街貌的变化是从民国年间开始的: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古历三月二十四日,日寇从小海路过;当年夏,日机在小海扔炸弹;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新四军一分部进驻过小海;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和平军坐小海两个多月;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腊月初八至正月初一,国民党军队蹲小海二十三天。期间小海战事不断,庙宇被炸、祠堂被毁、住宅被拆、街况受创。建国后,为保护古街,建了条公路从街东首绕向南。但1970年又从街西新辟一条南北公路,小海老街变了。加之后来大多数中青年人因各种缘故离开,老人跟随,致不少古宅房空失修,古镇古貌的本色模样变了。地上在变,地下亦有文物面世:1957年,小海重建人民大会堂时,出土一只大水缸内有历代古钱币若干;2002年,老街挖下水道,掘出银洋钱几千枚。这些都是对古镇历史的一个佐证。
旧时的澡堂子诉说着昨天的故事
人们常用“历史悠久、人文荟萃”来描绘一个地方的古老与文化底蕴,小海亦是如此。辟如,小海古时先有东堂子(浴室)后建西堂子。东堂子堂口分官座、雅座、普通、小澡(即无茶水、无服务)雅座有专人将客服挂上梁钩;四乡八邻都来洗,有的街民天天泡,嬉称:早上水包皮(饮茶),晚上皮泡水(洗澡)。澡堂外大门挂灯笼,是开汤信号,晚间又可照明。池底用砖砌成九条空隙、上铺方块罗底石,用油石灰嵌缝,再以大理石分隔成头、二、三池。炉门在炉外地平线下,与烟筒相对,以拔风窜火。头池上斜置大铁锅,以烧水传热,上加硬木板,一是以防意外,二是可供爱蒸汽的人躺睡。至今,东堂子还在,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去洗澡,认为“闷气足、价格底”。昔日用草编的拖鞋,跟脚、把稳、不易跌跟头,上午伙计们把草鞋拿外凉晒。烧水燃料为柴草、穗壳,民国二十年后才渐渐烧炭。浴池门的启闭,旧时没有自动活扇,乃用一根长毛竹片,固定在门框上面,压住池门,下悬硬杂木木砣,开门后自动关闭。木砣撞击池门,扑咚之声、不绝于耳。大年初二开汤,放鞭炮“开门大吉”,将“草把人”放池中拖一下,后拿到天井焚化,预祝澡堂一年不出意外。每逢端午节吃过“雄黄酒”后,将菖蒲、艾叶切断放池中,名曰“百草汤”。每逢过年,从腊月二十三夜到除夕,昼夜开汤,门前张贴“五更澡有菊花香水”字条,并在门框上贴:“金鸡未唱汤先熟,玉版频敲客早来”朱红春联;腊月二十九夜洗“庚汤澡”,谓之能将旧年的晦气洗掉。在此期间洗澡,均要付双倍澡钱,这个旧俗和剃头一样一直延续至今。
人文小海依旧花絮景然
相传清朝郑板桥的父亲曾在西团做私塾先生,板桥父子与小海朱家世交,曾多次赴小海。雍正十一年(1733年)小海朱子功老人八十二岁寿辰,郑板桥赶来恭贺并撰写了十二幅字屏为祝寿的寿序(现为大丰区人民政府档案馆收藏)还请扬州八怪之一的李禅绘了十二幅花鸟屏一并赠给朱家。又传郑家与小海康家有姻亲,板桥中年因病落魄小海,住在他表兄康家。建于康熙年间的“甘菊潭浴室”(即东堂子,为夏氏所创)壁上石刻“银河泻影”四字,即是板桥所书(听说此石“文革”中被人弄去砌猪圈了)。清末,小海人袁润和(字德甫)系画家,擅长绘“十破图”——断简残碑,其绘画艺术独树一帜为后世绝技,曾轰动画界及苏北地区;听说前些年尚有人在盐城登瀛桥西一夏姓家中,见过袁润和绘的“四条屏”存世。旧时小海亦出了不少文人雅士,有的到外籍做官;也有人有官不做,吃朝廷俸禄,守祖业持家。这些人文高识广。如清光绪年间小海有个名人的名字笑话:名儒夏从镐兄弟三人,分别取名为从镐、从镛、从钤(后一字都从‘金’旁)将每人最后一字连起来是镐镛钤,谐音好用钱、钱好用、用好钱、用钱好;结果,把钱都用光了。据查,夏从镐(字新周)为清秀才,廪膳生,有才学,功名之人。民国初年小海小学的校歌就他撰词。听说有一次有两个青年后生想试试镐爷的才学,让镐爷联对,上联曰“品泉三口白水”。镐爷道:后生可畏,不知老朽下联可否。下联曰“竹蛏两个圣虫”。既对仗工整、又讥许了两人,众人称道,流传至今。镐爷的嫡孙夏世泉(字庚元)也是一位学者,其早年参加革命,曾蓄长须隐姓埋名为我党做事(人称夏胡子)。后返回故里积极从事教育活动,1941年在小海东万盈墩筹建天池小学;筹建时作对联一副“天高万重山 用马列主义理论培养革命骨干,池蓄四海水 以无产阶级政治教育英才接班”。后取联首“天池”二字为小学校名。至今万盈镇仍有天池村名。1961年,一支石油勘探队在小海东,打了口深度一千七百多米的井,留下了一个口径十厘米的管道。嗣后,硫璜水不断从管道口涌出,当地人用它洗身,后来盖了浴室,称为“小海温泉”,远近闻名。恰如古诗人王枢所云“上方新浴觉身轻,恰喜温和水一泓”。当地有人不忘遗风崇尚吊古以小海温泉联对,上联曰“小海温泉流白水”。不久,竞有一位老者对出了下联“虎丘晓岚起山峰”。真是联对妙语、语出惊人。历代小海人才辈出,有很多名人要员。民国时小海医界“悬壶济世”有“三杰”,即中医赵欣奄、陈仁甫,中西医沈汉波。沈先生自上世纪三十年代便自购显微镜,引进青霉素,开沿海地区西医之先河。他创办的“联合诊所”即是小海中心医院的前身。小海出生的余井塘(1896~1985年)名榆,字景棠,后易井塘,系小海袁氏女婿;1920年考入复旦大学,后入国民党,历任国民党中央组织部秘书,民政厅长,行政院副院长,总统府资政等职。
乡土风情依稀留下了许多浪漫的足迹
的确,这是一个古老的小镇,神奇的小镇,有着中华民族民间艺术缩影的小镇。就像小海街上那条转河似的,它不是一条普通的河,而是一条流经泰州、扬州通向大运河,连接中国最为发达地区的动脉。不难看出,小海的文化习俗以及口音,都与扬、泰地区差不多。很早以前,小海人每年都要到扬州购进大批年画、神像等,由于画、像生意兴隆,小海也出现了两个仿刻年画的作坊。从民间艺人杨长生的两百多幅遗作中可以看出,其深厚的绘画功底与临摹、创造才能。当年,家家都有家神柜和灶神位,这两处“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不能少。“灶神”,就是在灶间墙上贴“灶阁老爷神像,书:‘司命府’、‘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至今小海民间还有“送灶”习俗,虽属迷信但它是多少年来人们经历的一桩事,尤其是烧盐的灶户不能没有。旧时送灶日期按姓氏不同,分为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日,送灶这天每家点香放鞭炮,晚上吃饭、烧青菜豆腐汤;还要写份“灶书”,注明户主的户籍,如:扬州府东台县小海场太平坊王某某书,黄纸黑字、点火化之,请灶神带上天去向玉皇大帝“言好事”,“灶阁老爷上天,有一说一”;再到三十晚上接灶神爷下凡,预祝来年“保平安”。贴对联、挂落(音)、神像,窗楹还要贴上“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窗台上放块小红纸,纸上放少许米、豆、谷之类,以示“吉祥无灾,五谷丰登”。总之,这些东西虽封建,可对于当时的人却有精神作用。十多年前,由于杨长生的后人杨雨山继承祖传,《盐阜大众》、《新华日报》、省市电台、电视台相继报道——“如今小镇又一新,家庭壁画正俏然”。其实,这门手艺在古时小海很兴旺,而且有时要与别的行当配合巧成。如除夕夜“聚宝盆”上插“陈饭斗”;斗蟋蟀得的“金花”(相当于奖状)等,都离不开画工与篾匠合作。说到小海斗蟋蟀(也叫蛐蛐、虫子)更有历史。过去小海人将斗蟋蟀叫做“斗金花”、“斗皮袍子”。即每年从逮虫、养虫过程中挑选最好的,与别人的虫子斗;“瘸子里面选将军”就是这么来的。每年都斗,斗场设在北阁,场地上摆放四张大八仙桌,等距,上面再叠放一张大八仙桌(放斗盆)四张桌上只准上去四个人(甲、乙双方,正副裁判,正裁引斗、主判,副裁收钱作证)下面地上是观众,如有人打赌则将钱押给副裁,结果胜方得钱,并奖给“金花”一樽,整个场面人声沸腾。过后,第一名再到东台、泰州、扬州等地去斗,每一处总要十天半个月时间。秋日动身,去时单衣薄衫,冬天才得返程,由于天寒只得买皮袍穿在身上回来。这就是小海人“斗金花”、“斗皮袍”的来历。
可见,古城扬州文化对小海的影响是极大的,小海文化是扬州文化的一种冲积。从前,在茶馆宽大的堂口听评话、说书,一听就是个把月,如《武松打虎》,武松将拳头举起来这一招,能说几天。扬州评话家王绍堂等经常到小海说书。什么唱道琴、跳酬神戏(庙会跳财神,手腕吊小香炉)踩高跷、打铃枪、唱地方邦子、民间小调等极多。小海人爱看戏是出了名的。民国十年左右,俗称“里下河班”京剧出现(主要诞生泰州一带)小海有头脸的人物每年都要带几次宋保罗、盖二(嵇红培)孙德遴的班子来小海。下午场、晚场,场场爆满,演员吃住都在当地人家。早先剧场在小海东北方吴同付家旁边(顶头府草房、舞台下面放头号大缸、上铺木板)唱戏的时候,卖小吃的很多,什么块糖、作糖,水果糖、冰糖、卷糖、花生糖、芝麻糖、炒米糖、梨膏糖,三角小纸包花生、瓜种,荸荠串,糖球葫芦。看戏时有人送热手巾把,小碗红枣汤。还有人在剧场外用大灶锅煮熟藕卖,但是,一般要等戏散场时才有人买,故小海人一直流传着“散戏卖熟藕”这句口语,意即“没戏了”并将此语延伸引用到日常生活大凡小事中。小海人不但爱京剧,其它剧种同样喜欢,如扬剧、淮剧、锡剧等;小孩子从小玩耍学唱戏。小海人不但爱看戏,自已还爱唱、能演,民国时就有话剧团、业余剧团,自筹资金,从编剧、导演、演员、化装、灯光道具、行头,乐队,文、武场俱全,不但演折子戏,还能演全场,如“铡美案”、“珍珠塔”等。像康达增、单飞、吕红珍等人都演唱得不错。对此,小海人中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过去人的文化生活单调,特别是三年自然灾害,虽然是“早上吃的薄汤稀,留了中午充充饥,晚上吃的稀汤薄,上铺没有睡得着;被子没有盖得暖,尿壶尿了到要满”的生活,但小海人的民间成语、谣谚、歇后语、三字语(惟小海人会讲)幽默风趣,“张家长,李家短”街头新闻,浑名笑料,那更是极尽嘲笑讽刺之能事,有些虽然内容贫乏、辞气无聊,却逗人乐。特别是当地出了不少会说故事的人,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文化生活。如唐四爷、陆荣坤、李天资、方述荣、唐荣芳等一口气能说上百个,省文联周正良先生及县文化局,为了挽救、收集、整理民间文化,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曾专程赴小海录音,并在小海大会堂召开大会,对上述人员正式颁发了“民间故事家”证书。古时小海先民们苦中求生、生中取乐、自娱自乐。上年纪的小海人都记得小时候玩耍的花样:如“立了春、赤脚奔、穿草鞋、拔毛针”;用蒜苗尾子做胡子唱戏、到大河里洗澡、拿着小橙子坐到桥头上乘凉听故事;什么滴花鱼、砸铜角子、扯洋翁子、刻飞机房子、踢毽子、放风筝、打皮光光、打弹功、推铁环、拿母子、挑绷子、叠三角子、跳白果子、打桑枣子、捉青霆、逮知了、逮蛐蛐儿、打野操、吊龙吊尾、翻跟头竖贴紧等。现在的小孩经历不到这些了。过年更加好玩:花糕伙饼,炒花生、向日葵,买红纸请人写对联,买挂落(音)、陈饭斗、点斗香、点天灯,用白灰往地上塔元宝。除夕夜老人一夜不睡觉“守岁”,大人用红纸包“一角钱、几粒红糖果子”放小孩枕头下面,关照小人“大年初一早上一醒不要说话,先吃两个糖果再开口,甜口喊人,一个一个的恭喜”。然后把一角钱往新衣口袋一放,别提心中有多高兴!吃完端糖的实心圆子后拔腿就到外边玩了,看花船花旦,玩得不知时辰。小海人一年到头有几个必吃:二月二回娘家吃,三月三到姑家吃,五月五吃粽子、六月六吃口炒面养口肉、七月半吃瓜饼、八月半吃冷火饼、过冬吃粉、腊月初八吃腊八粥;春天吃条虾、春鱼、卷饼;夏天吃洋瓜泡馓子;秋天吃大鲫鱼包荷包、乌鱼剐片烧;冬天吃洋糖扒蹄子、老母鸡煨栗子、肚肺汤泡饼子。三十日子的晚饭更有说头,有几样菜必定要烧:实心肉园(团圆),菠菜烧肝肠(说话波巧、做官常久),大头鲢鱼(年年有余),烧竽头(遇好人)。吃饭不能泡汤,否则出门遭雨。
小海人除了秉承历史文化外,很早自身发明的几样特色菜是外地所没有的:一是小肚(一只一斤多重),二是卷饼。所谓卷饼即每年春菜花开放之际,蛤蜊上市,家家户户都会自做,用鲜肉丝、蛤蜊、韭菜、豆腐炒熟砣粉成馅,用面粉摊成面饼皮,将馅包到面皮里卷好后吃,可口鲜美,一直传到现在。可能这道美食也与小海的盐文化有关联,但不知何人何时所创?对此,小海人唐荣芳作了调研,考无结果,写了首七绝以示弘扬小海美食传习之民风。《卷饼》:“传统卷饼小海镇,不知起源时和人。每逢菜花绽放时,走进千家万户门”。
这就是古镇小海,这就是小海人的乡愁。有首民谣唱得好:“摇啊摇,摇啊摇!摇我家的小宝宝,穿着马甲下东海,摸魚摸虾背回来……”。
大丰区老区开发促进会小海镇分会编撰
202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