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人物点评(之七)//赵姨娘

         下下人的上上智//单立文

    赵姨娘是《红楼梦》贾政之妾，贾环和探春的生母。书中说其粗鄙、愚昧却又爱争强好胜、搬弄是非。

    “提起赵姨娘，荣国府从贾母、王夫人到底层的小丫头，无不对其嗤之以鼻”。贾母是赵姨娘的婆婆，是贾府的老祖宗，“猴子身轻站树梢”。可即使赵姨娘生的两个孩子探春和贾环都大了，明事理了，也还不给这位上不得高台盘的姨娘一点薄面，给孩子一个体面。全书贾母唯一一次和赵姨娘的对话，是还未说话，先啐了她一脸。

    赵姨娘作为大家族当家男人的妾，或许还是王夫人的陪房后代（让赵姨娘做妾，符合书中王夫人自私的个性）。只是碎嘴子，头脑简单，自私短视。常常惹是生非，损人又不利己。所作所为可恨而不可畏，可气又不足恼，足足让人讨厌。

    第六十回，芳官拿了一包茉莉粉给贾环，不是蔷薇硝，赵姨娘去算账，探春说：“那些小丫头子们原是些顽儿，喜欢呢，和他说说笑笑；不喜欢便可以不理他。便他不好了，也如同猫儿狗儿抓咬了一下子，可恕就恕，不恕时也该叫了管家媳妇们去说。

    第六十三回，宝玉叫袭人名字，林之孝家的说：“别说是三五代的陈人，便是老太太、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轻易也伤他不的。这才是受过调教的公子行事。”

    但赵姨娘算是贾府很成功的妾。她从奴才成功上位，做到姨娘，这是平儿和袭人等头等大丫环向往而无法达到的。她儿女双全，也比周姨娘混得更好，更成功。

    按照古代宗法制度，庶出儿女要称正室太太为母亲，生母要被称为姨娘，贾环却当着贾政的面称呼赵姨娘为母亲，贾政居然默许。

    贾母对赵姨娘，不搭理她也就是了，没必要当着儿子贾政的面，当着主子奴才一群人，如此的羞辱她。

    可对贾母，别说是赵姨娘，就算是贾政也不敢大声出气，忍也就忍了。但像芳官等荣国府最底层的小戏子们都敢和她对骂打架，芳官更是说出“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的话来。可见赵姨娘成了贾府的过街老鼠。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赵姨娘为人“着三不着两”，女儿探春说她“耳根软，没见识，不尊重”，惹人讨厌。她最过分的作为是联手马道婆用邪术魇了贾宝玉和王熙凤。

    赵姨娘好像在贾府的日子除了挨骂就是挨骂。贾母曾骂她是一个嚼舌根的老太婆，嫌弃她多管闲事。王夫人三番五次地骂她，就在于她不知悔改。

    王熙凤也骂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第二十回）正说着，可巧凤姐在窗外过，都听在耳内，便隔窗说道：“大正月又怎么了？环兄弟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些淡话作什么！凭他怎么去，还有太太老爷管他呢，就大口啐他！他现是主子，不好了，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环兄弟，出来，跟我玩去。”

    王夫人不认可赵姨娘，双方势同水火。贾探春夹在中间左右都不是人。（第五十五回），王熙凤说：“太太又疼他，虽然面上淡淡的，皆因是赵姨娘那老东西闹的，心里却是和宝玉一样呢。”

    王夫人对贾探春好，探春知道。王夫人对赵姨娘不好，探春也知道。

    年少不懂赵姨娘，读懂已是泪两行！贾府是国公门第，三妻四妾是家常便饭，很正常。赵姨娘却独得一子一女，而探春丝毫也不逊色于元春。 

     赵姨娘在贾府里除了贾政，再没有一个主子待见她，可见生存环境恶劣，就连尤氏都可怜她是个苦瓠子。马道婆问她要两块碎缎子做鞋面，她都找不出像样的整块的料子来。

    赵姨娘活得忍辱负重，可怜可叹。同属姨娘，周姨娘、平儿（相当于姨娘）都没有孩子，对主母也就没有任何的威胁。周姨娘平日里连话都没有一句。平儿因死忠凤姐，凤姐一个不高兴就能打她的耳刮子。

    其他如迎春的生母、贾琮的生母，为主子生下儿女，早早地死去。还有被算计打了胎后死去的尤二姐。

    赵姨娘硬是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中熬了个儿女双全。有道是：女本柔弱，为母则刚。为了孩子，不顾体面，抛头露面，甚至没有尊严，只为能活下去。因为她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柿子专挑软的捏”，你越是胆小怕事、温文尔雅，就越被拿捏、挤压，甚至生不如死，最终活成个没有出头之日的笑话、人善人欺的二百五，不如索性来个乱世为王，鱼死网破，还有一丝希望。

    年轻人如芳官之辈哪里懂得赵姨娘的处境，也只有像尤二姐、周姨娘这样身在其中者才能懂得一二，同病相怜后清泪两行。

    赵姨娘“一无是处”，却偏偏独得贾政的宠幸。纵览全书，赵姨娘的温情在探春远嫁时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

    探春远嫁，是做藩王妃。但毕竟是远嫁海外，“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泣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幸福茫茫，前途未知，何况是和亲！

    探春一步三回头回头看站在岸上的亲人的眼神，欲哭还哭。“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最伤心的当然还是探春的生母赵姨娘。探春远嫁，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母亲。她在远嫁之前，见到生母赵姨娘和弟弟贾环，哭得伤心，嫡庶阻隔不了骨肉亲情。

    探春辞别生母，让人流泪。站在送别的队伍里，当流着泪的赵姨娘希望靠前再看一眼自己的女儿时，被王熙凤恶狠狠的眼神给逼回去了。尽管如此，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从此远去，回不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她的心里一定是百般不舍，万箭穿心，伤心之至。

    探春也只有在自己万不得已要远嫁海外和亲时才与母亲解除隔阂。探春远嫁前，向赵姨娘深情呼唤的那一声母亲，让娘俩流泪不止。赵姨娘再怎么坏，她毕竟是个母亲，看到女儿远嫁，那个悲痛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那是一生的牵挂，血浓于水的亲情。十指连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戴了十几年的面具一遭卸下，紧闭的心房被打开，都是满满的感情。愧疚、难舍、委屈、不甘、彷徨……都在探春那一声“母亲”里。

   单立文 （字 文方 ）男，1966年3月生，1987年山东农业大学农村金融专业毕业。中国农业银行作协会员，有文学作品在报刊杂志等媒体发表和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