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安平
原创 | 铁13师64团二代 郑吉辉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关乎到发小同学情,我反倒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那么清晰。
安平是他的乳名,大名叫吴建辉,我俩同是1963年出生,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而且俩人名字都带一个“辉”。安平的老爸是64团政治处副主任,1968年2月份,我们俩人的老爸一起从炮火纷飞的援越抗美战场赶回北京,在人民大会堂参加了六兵种(炮兵、装甲兵、工程兵、通信兵、防化兵、铁道兵)两学院(高等军事学院、政治学院)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受到伟大领袖毛主席和老一辈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我们俩人的老妈,同在三天门511留守处的幼儿园上班,我姐姐跟安平的哥哥同龄同级同在一个高中班,我哥哥跟安平的姐姐同龄同级同在一个初中班,我跟安平同在小学同级不同班,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四分队,没怎么在一起玩过。
我把时间指针拨回到64团转战修筑襄渝铁路线这个时段,俩人老妈各自带着家里最小的亥娃到白河探亲,这一路我算领教亢奋无比的安平了。
去白河
那是一个夏季,我在27栋走廊跟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就被妈妈领回家,洗头洗澡换上漂亮的人造棉白底大花裙,告诉我去看爸爸,还可以坐汽车乘大轮船。收拾好行李之后,妈妈牵着我的小手,走到与我家仅一路之隔的四分队办公室等车,不一会安平和陈阿姨(安平的妈妈姓陈)也从26栋拎着行李来到办公室汇合了。留守处车还没到分队这空档时间,穿戴整齐的安平就在办公室大厅里来回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边喊边前后摆动手臂齐步走着,俩位妈妈跟分队管理员叔叔在聊天,我在旁边嘻嘻笑着安平,觉得他好玩。
由于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是妈妈的小尾巴,我很少走出留守处大院外,从车窗外看见一路景色,兴奋哇哇叫出声来,安平不停朝车窗外指来指去,我不停拍手又笑又叫,整个两亥娃在闹欢腾。
只记得车子送我们到一个离码头附近的招待所,休息到晚上要乘船。白天这一路又吼又叫太兴奋,到招待所吃了点东西,简单洗洗我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是晚上几点钟,沉睡的我硬是被妈妈连叫带拉从床铺拖下来,给我穿上裙子和凉鞋,妈妈把两个大帆布行李拉链包一前一后搭在肩膀上,拽着我就往码头方向急走,嘴里还不停催促说:“小辉快点快点,船要开跑了。”
此时此刻管你什么飞机轮船汽车的,对我而言已失去诱惑力,我只想睡觉,睡觉!
我一只手不停揉搓惺忪的眼睛,踉跄的脚步如果妈妈把拽我的手松开,我肯定会倒地就睡。就听我身后传来安平兴奋的声音:噢!噢!噢!要乘大轮船了噢!小辉,我们要乘大船了。
安平一会就跑到我前面了,一个人连跑带颠朝码头剪票进站那里等我们,陈阿姨也提着行李跟上,我们三人共同到了剪票进站处。
“两位同志,请把小孩领到这边量一下身高。”随着工作人员指引,妈妈把我领到儿童半票量身高一面墙处,昏暗的灯光下刻线并不太醒目,妈妈这一松开拽我的手,我鬼使神差般瞌睡虫附体,两腿实在没劲站直,呼哈连天手还不停揉搓眼睛转动着脑袋,暗悠悠的光线下工作人员手一挥说道:这小姑娘没到线不要半票,轮到你(指安平)了。
只见安平又迈开他招牌式的高抬腿,双臂前后摆动走到量身高刻线处,身体挺直双腿紧绷贴墙站立,那脖梗子上的脑袋瓜子还不忘朝上一昂,身体的毎根神经似乎听到大脑发出的指令,也随之往上“抻一抻”。得嘞!后脑勺够不到线,但高昂的前脑瓜顶目测刚刚碰到线了,工作人员又手一挥说道:这小孩个子够了够了,要买儿童半票。
陈阿姨放下行李去买半票,妈妈拉着我看着安平还有行李在旁边等陈阿姨,讨厌的安平又高抬腿双臂前后摆动,来回转圈圈又开始他的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了。陈阿姨半票买好之后,我们四人一起朝甲板走去,我仍是被妈妈拽着走进船舱,安平可是大踏步双臂前后摆动,走上甲板,走进船舱。
妈妈找到我们的铺位,我便倒头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究竟是中午还是下午,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安平叫我一起去船舷看看。第一次乘坐大船,看到平静的水面我以为船是停下来的,对安平说:这大船怎么不跑不开呀?年龄太小的我们,以为船跟汽车一样开着快快跑,根本不懂什么参照物,我们的眼睛只会低头盯着水面看,在船舷边冲着江水大喊大叫,不停跑来跑去,瞧啥都感到新鲜好奇。
记得到达白河有辆吉普车来接我们,那路面颠簸几乎把我全身骨头快颠散了架,妈妈抱我坐在她的双腿上,一个大颠簸来袭,我的头顶都能触碰到车顶篷。安平自己坐在陈阿姨身旁,却十分不消停,那小身板明明没被颠到车顶篷,却噢噢兴奋地把身子站起来,然后再坐下,安平就这么兴奋一路。又颠又摇的路况终于到了部队,打开车门见到爸爸时,我跟瘟鸡差不多,蹲在地上不停在吐,可安平自己从车里下来,倍有精神还倍有礼貌对迎接的长辈们大声叫着:“伯伯好!叔叔好!爸爸好!”您瞧瞧,您瞧瞧,这娃多招人喜欢。
白河生活条件是艰苦的,吃的方面根本无法与我们地处杭嘉湖鱼米之乡的三天门留守处相比,但部队团部大操场时不常放放电影,多多少少冲淡我闹着要回三天门的想法。
越南电影飞机大炮;阿尔巴尼亚电影拥拥抱抱;朝鲜电影哭哭笑笑;中国电影新闻简报。那是我们小时候张口就来的顺口溜,也是那个时代电影留给我们最深刻的印象。

“小辉,今晚团部大操场有电影,是朝鲜电影,我帮你占位子。”
“噢!知道了,是哭哭笑笑,我早点吃饭。”我回应着安平。
朝鲜电影《看不见的战线》和《鲜花盛开的村庄》是我最爱的影片,里面的经典台词张口就来,还以为放“老狐狸”或“一年挣了六百工分”呢!结果是放映朝鲜电影《血海》,电影放映一大半,操场上的老百姓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我也想回家,安平对我说:“别急呀!还没哭哭笑笑呢!后面肯定有哭哭笑笑的。”我这二傻子居然听信后面会有“精彩”,还真把这部电影看完。在拎着小板凳跟安平一起回家的路上,我嘴里在嘟囔:还是“老狐狸”电影好看!
我至今都会哼唱《中阿友谊之歌》的旋律,这完全是受安平的影响。仍是在白河团部大操场,电影组放映好像是一部纪录片,其中内容是阿尔巴尼亚男女演员高声合唱《中阿友谊之歌》,黑白的电影镜头里那一个个大鼻子外国人学唱中文歌,那进行曲的音乐旋律确实好听,安平会自由发挥第一段结尾与第二段过门地方,用鼻音即兴大声哼唱“嗯嘠,嗯嘎”,然后进入第二段。五十多年过去了,我记得这首歌开头是: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中阿两国远隔千山万水,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从白河回到三天门四分队后,我俩各自跟住在一栋房子的发小们玩耍,快乐无比过着儿童时光。转眼到了1973年春夏时间,我们这些年龄小的小毛孩,也听到分队大哥哥大姐姐们议论搬家的消息,我们啥也不懂,啥也不想,整天开心照玩不误,跳皮筋、跳房、打沙包、木头人、躲迷藏、丢手绢,听大姐姐讲“一双绣花鞋”“梅花党”抓特务的故事,爬四分队小山采花插在家里玻璃瓶里,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搬家,大家分开了,就真正的分开了。
安平很够意思,把探听到的消息神秘兮兮悄悄告诉我说:“小辉,你知道我们搬家到哪里吗?告诉你一个秘密千万别说出去呀!”俺二话不说立马举手握拳表示保证不说出去。“我们要搬到北京去了,是天安门太阳闪金光的地方,我们可以天天看到天安门了,千万千万别告诉别人,连你妈妈都不能告诉。”两小傻瓜蛋,还真以为大人什么都不知道,就我们知道了最新“秘密”。
在1973年的7月份,一列绿皮军列停在三天门火车站,后面还加挂着一节节大闷罐,我们留守处许多家庭都随这趟列车北上,我跟安平也是登上这趟军列,去伟大的首都看天安门闪闪发光的金太阳。我天真以为大院这么多人都搬到天安门广场住了,看天安门就跟我天天看我们四分队后面的小山一样,开门就瞧见,我是怀揣这样一份美好心情,去北京看天安门了……
《未完待续》
槛外人 2023-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