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 中 三 事
——记2022年岁末
(一)
2022年岁末,疫情势猛。
年过七十,我不再去当志愿者。但是,这两年遇到和疫情有关的事,我会随手抓拍照片,帮助有关工作人员积累抗疫资料。
严防三年,没想到,病毒还是临近了我们。11月28日早上,我下楼去做核酸回来的路上,碰到同事潘说:“我核酸昨天到期了,今天做,明天好能去超市。”接着他告诉我,“刚才听说我们单元有阳性的了。”
我热心地问他:“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去超市买。”
他谢过我,说暂时不需要。
路上走着,又碰见几个同事,在说“阳”事。手机响了,是潘,他已经回家了:“还真得麻烦你帮我去买点儿吃的。”他点了两样。
“够吗?”
“够了。要是真封控,街道还会送菜。”
我赶紧转身往回走,只见几个工作人员正围在楼前忙着。我抓拍了二张照片,其中一个小伙子不客气地制止。我也没客气地回答:“我是志愿者行吗。”物业处长解释:她经常帮我们收集工作信息。我悄悄地问:“封吗?”她轻声回答我:“你住2单元,没事。”
我们楼九层,6个单元。先是1单元1层有人“阳”了,紧接着5单元、3单元、其他楼也先后出现确诊患者。
5单元1—4楼封控,3单元4—9封控。
邻居们有的已经拉着买菜的小车急急地往家走,碰上孔姐,我俩匆匆赶往门口的超市。她说楼长问她回来没有?马上要封了。
按潘的意思买完后,我大步流星往回赶,生怕来不及交给他。还好,在4楼电梯层交接完毕。

下午,1、5单元门口拉起了警戒线,次日又多了值班用的蓝色帐篷,听说他们昨晚忙到深夜。气温零下8度,他们多辛苦!物业和居委会的人肯定忙不过来,我能帮点儿什么?
次日我绕着楼后面走,抬头看了一眼潘住的三层,心想,假如需要什么,可以像电视剧似的从窗外吊上去。
时近中午,接到潘的电话,说打了几次居委会工作人员的电话,就是没人接。因为没有送菜,他得准备几天的食品,网上订单排不上。我宽慰他:“居委会的人忙不过来了,我帮你去买。”
“是不是我这被定位了不给送?你住几号?我订到你家试试?省得你跑出去买。” “行。”我报了我家门牌号。
不一会,他告诉我,“还是不行,不给送。”
“你写单子传过来,我去买。你准备根绳子,像你们上海一样,从窗户吊上去。”潘是上海知青。
丈夫提醒我:“你先问问楼前值班的人管不管送。”
对呀。我下楼在帐篷外问好了,
4点,还没动静。潘说明天早上送也行,劝我别着急。我怕菜冻了,也不想老惦记着,决定用预案。
丈夫在门外正好刚要进来,我商量说,潘找到了绳子,你去帮个忙吧。
我站在椅子上往窗外看,只见丈夫打着手势,让绳子下落,又指挥着往上拉。不耽误潘做晚饭,我心里踏实了。
潘再三致谢,我回复:“小事一件,不必挂心。”
次日上午,同事蔺呼我:“有件事,我心里特堵得慌,跟你说说……”她去开药,没拿成药,反倒被弄了一肚子不快。
我劝解了几句,又跟她说笑了一阵。她声音平缓了,“说出来我心里好受多了。”
“就是,有事别憋着。”
说到核酸,我们都担心十混一出问题。她说不出门能不能不去检测?我说要不是怕被弹窗,我就不做了,反正也不出去。
下午,郝视频找我。我们同是知青、石油工人,上世纪八十年代后回到北京。以往他都是隔上个把月,晚上和我聊聊,常常开导并关照我。今是白天,有点儿特殊。原来是他为孩子的事好一顿着急。我听着,附和着,说着同感,再扯点儿别的。
聊了一会儿,他也是那话“痛快多了,省得憋着。”
晚上,女儿关心我这一天都干嘛了?我说改信访办了,挺高兴。
昨天还为做不做核酸心里拌蒜,在院子里走着,收到微信,居家可以不做核酸。我把这个信息转给蔺。她打来电话,说马上就到院里了,让我等一会儿。见面后,她让我分享一下她的收获。我们走着,聊着。
12月2日上午,打开手机确认核酸时效:“阴”,一秒钟后蹦出了弹窗3。想来想去,这些天我没去哪啊?!
去居委会问吧。门口贴着解码的告示:11月27日以后去过某超市弹窗的……

回家后,蔺打来电话:“咱们是好朋友,我必须告诉你,刚才接到通知,昨天核酸结果我们那管有阳性的,一会‘大白’到家里来检测。真不好意思,昨天是我让你等我。不过你别担心啊,我知道自己没事。我排队时,看见80多岁的老国,我让他站在我前面,刚好他是前面那管的最后一个,要不我也许就赶不上十混一了。”

“亲爱的,我也弹窗了。”春天时,社区有二千多人被弹窗,复查核酸的地儿挺远,车也不方便。我找到大街上蜿蜒着的密集队伍,排了近三个小时。回家后即拨打12345电话,反映情况。隔天再去时,有了改观。到居委会解码那天也排了个把小时。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有什么。我和蔺互相宽慰了一番。
没多长时间,她告诉我,“‘大白’来测过抗原了,阴性”。
“这么快!”
蔺述说检测全过程。我感叹:“幸亏你们夫妇都是搞医的,操作容易。也谢谢你告诉我,为你的人品点赞!”
12月4日蔺二次检测后“阴性”,5日我解码,潘也该解封了。记下这些小事,静候春天。
2022年12月5日
( 二 )
本想着快到年底了,暂时搁笔。孰料又有新事,而且很重要,必须记下。
举国抗疫三年,我严防死守。用朋友的话说:“全中国人民还有比你更讲卫生?防护更到位的?”虽然是夸张式的溢美玩笑,但话说得没错。尽管如此,我还是“中招”了。
英雄不问出处吧。
12月11日晚饭后,感觉胀气,我以为吃凉拌菜的缘故,于是钻被窝暖和暖和。只觉得一股气压在心口,在胃间、肋间串着疼。按压双侧内关穴,不管用,只好服用木香顺气丸。“气”缓解了,全身燥热,尤其双臂灼热,口干难耐。我挪到厅里的沙发上,迷糊到天亮。还是胃疼,继续顺气丸。
昏昏沉沉睡了一天,我想这是感冒了:头一天在外面办事走得急了,出了一身汗,又吹了冷风。
喝水,如厕,粥、面,睡觉。昏睡了三天三夜,大补这一年的辛劳。以往感冒我也是睡两天就好。
12月14日晚上,胃不舒服。夜里,上半身出了不少疹子。这下好了,病灶“表”出来了。我反复按压双侧曲池、血海穴位,痒状缓解,天亮后疹退。
16日上午,做完了家务,正好女儿又来电话督促我测试抗原。我都好了,再说都第五天了,但女儿坚持让我测一下。在她的指导下,我完成了检测,没想到得了二道杠。
真实地体验了一次“新冠病毒”;面对不容置疑的二道杠,心生感慨:庆幸自己生在中国,国家为我们保驾护航了三年,在病毒最微弱的情况下,放开了防控政策;庆幸没有因为我生病而影响到周围的邻居们;感恩信息共享时代,使我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能够坦然面对不会恐惧的病程。
时值岁末,权当一份年终评判,由此证实自己的免疫系统在身体大战之中是积极主动的生力军。我感恩。
2022年12月18日
( 三 )
写完这篇短文的下午,单元楼长在群里发消息说:居委会通知去领防疫药包,她病了不能去,问谁“阳”过了,能当志愿者帮忙领一下?
快一个小时了,群里没动静。
前几天单位发了爱心药包:3盒莲花清温、5个口罩、一支体温计、一小瓶酒精。邻居们有不是我们单位的,他们会需要社区的药包。不是网传感染后7—10天就好了吗,我已经是第八天了。于是我避开“阳”,在群里回应说,我正好要到院子里,我去领吧。立刻有人点赞。
哪承想,居委会发的药包比单位发的大多了,很沉。18份加在一起,一堆,半大袋子。我让居委会的人帮我托上后背,勉强背下高高的台阶,再也走不动了。叫人来帮忙?叫谁啊?回家去拿小拉车?已经4点半了,一会儿居委会该下班了。我返身登上台阶,找他们又要了一个硕大的厚垃圾袋,吃力地套在药袋子外面,这样我就可以在地上拖着走了。
拖着走,磕脚;倒着拽一会儿……呼吃带喘,大汗淋漓,几百米的路,好艰难,靠意志。
终于拖进院子,上了电梯,18份药从9楼到1楼发完了。群里不乏感谢。我的病程又多了一个星期。

我是疫情防控放开后最先被感染的一批人,原以为像网传的如患感冒一样,几天就好了。其实大不然,一定要科学地休养生息。
朋友笑称我是女侠。我也笑答,不是侠女,只是不狭。
去食堂买饭,碰到一同事,问我有板蓝根吗?能先借她三四包吗?等她在网上买的到了后还我。我毫不犹豫:“有。不用还。”我知道家里还有一盒板蓝根。我让她慢慢走,我疾步回家,叫女儿拿了4袋放在食堂刚给的塑料袋里,让等在路口的同事从我撑着的袋子里自己取出药。
12月26日上午9:05,在支部群里看到同事尤向离退局有关同志求助退烧药。个把小时了,不见有回音。我猜想离退局的同志一定有事,还没来得及看微信。
我退休后为老干部服务过6年,熟悉大家的情况。尤独居,且身体不算好。于是我给尤打电话,她声音微弱地说已经发烧两天了,快40度了。
“单位发的药包你没收到?”
“收到了,莲花清温不退烧。”
我问她需要什么药?她说扑热息痛。我告诉她正好我女儿前两天在网上抢到了,我还有布洛芬,都可以退烧。我给你闪送过去,并安慰她别着急。
我记录下尤口述的地址,迅速找出布洛芬,剪下4粒,又拿出扑热息痛剪下6粒,加上二种药的说明书,分别包好,装在牛皮纸袋子里,写好地址。足够够两天的量了。
尤来电话,怕自己漏说了单元,与我核对后才放心。
闪送没人接单,我很着急,问女儿能不能找个出租司机帮忙送?要不我自己打车去送。丈夫在一旁说,他去给送吧。女儿劝我们再等会儿,她换个平台试试。
快11点了,女儿告诉我们有人接单了。11:04,快递员取走了药。我赶紧给尤打电话,告诉她药已经寄出,大约半小时左右可以到,让她放心。
11:55,尤再次来电话,告诉我收到药了,她马上就吃。我如释重负,放下心来,并告诉她,退烧药吃两天就行了,多了也没用。
普遍感染时期,药显得金贵,何况我也只有一盒,物尽其用,我心安然。
2020年初,武汉告急,女儿把事先准备的医用口罩和手套寄给了金银滩医院,落款写的是北京市民。其后我参加了志愿者值班,与友人合创了抗疫歌曲《光辉旗帜》。
朋友开释我:中国传统文化很尊崇阴功德的无响之响。我深受教益。
经历了三年疫情,做自己能做的事,不白过往。都说春暖花开之际,疫情该结束了。我期盼着。


作者简介
谭芯芯,1952年生于北京。曾为知青,石油工人,国家公务员。作品见诸于报刋杂志、新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