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简介:姚志忠,男,汉族,宁夏西吉县人。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宁夏作家协会会员。赶路
我虽然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但却常在十字路口迷蒙彷徨。我总是看不清道路,我很想睁大眼睛看清道路,看清前面的障碍物、危险处,可是,眼睛却不听话往一起阖。这时候,我想,很多时候,我一直都是这样的:看不清道路,在人群的裹挟下或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或随波逐流,或跟着感觉走,完全忽略了道阻且长。 生活中的许多所谓的有经验者常常教育后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佛系一点生活、工作,或者,干脆闭着眼走路,或者半睁半闭地走着;千万不能较真,千万不能对什么事情都看得很太清楚,“水至清则无鱼”,世道看透了往往就没意思了。 曾经一度,我也认为这是一种生活的哲理,必要的逻辑。 可是,我也看到了身边的一些人,正是在这种理论的误导下,原先同我们在一条道上走,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有些身陷囹圄,有些遭遇不测,有些迎面飞来横祸,有些惨遭灭顶之灾……这些人,这些事,由于我太熟悉了,印象也太深刻了,常在我耳畔回响,警告我的良知。 在瞌睡和各种眩目利益的诱惑下,眼睛常常疲倦,打盹,迷惑了对是非的判断力,每一次滑到危险外、悬崖边缘,总有个声音在暗处提醒我。猛回头,惊出一身冷汗,心中除了满盈的感激,还有愧疚。 忆往昔,风急雨斜处,为了走稳脚下的每一步路,我走了许多弯路,付出了许多血汗的代价啊,常常委曲求全!因为不委屈自己,立身于斯世,一个蚂蚁一样的人,任何一个心不慈手不软的大人物都可能经过时,都可能成为危险的信号。 在眼睛缺乏智慧时,我用手来探路。只有我的手付出更多的劳动,才会换来在每一次山穷水尽处的峰回路转,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困境,化险为夷。

携手辞
我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让我平心静气地对待人间的那些可恨的行为,可恶的狂徒和一切无聊的事情。让我不要与他们争吵,让我在走向争执的道路上止住脚步,请携起我的手,让我们一起去寻找梦中的天边外。
我是一个热爱知识的人,有生之年里都在孜孜不倦地学习,有时也不免偏激,或者说错话,在这个时候,请携起我的手,让我知错就改,及时回头,以免误入歧途。
我是一个爱走极端的人,只有你能平衡我的内心,只有你能抚平我身心的创伤,当我的理智被生活的劳累所淹没时,请携起我的手,不要让我做出终生后悔的事,也不要做永远亏欠他人的事。
在一切诱惑和欺骗到来的时候,在我心迷茫、彷徨、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取舍和选择时,请携起我的手,让我不要掉进罪恶的陷阱,不要闯进小人的埋伏圈。
在我的拳头紧攥,眼里喷火,在我像雷鸣般地咆哮时,在我瞬间失去理智的时候,在我想毁灭什么的时候,在我想把多年的积怨在刹那间快意了结的时候,请携起我的手,飘然离开。
每天清晨,当悠扬的打更声响起的时候,请携起我的手,把我从梦中叫醒,让我沐浴净身,列班在敬畏者的行列。每周的聚礼日、每年的开斋节、古尔邦节和许多重大的纪念日,请携起我的手,叫醒我的勤劳,让我们一起奔忙在从善如流的道路上。
在我失去亲人和朋友,悲伤过度,心如死灰,对这人世间一切都要看淡时,请携起我的手,像幼时母亲扶我走路一样,扶我走过这段人生的低谷。在我经受打击和挫折,在我经受失学、落榜的痛苦,在我被世人青眼相加、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时,在我意气消沉,一蹶不振时,在我卧床不起时,请携起我的手,给我安慰、鼓励、信心和力量,让我积攒勇气东山再起。
每当我遭受不公平待遇,委屈郁闷的时候,请携起我的手,我们一起登高望远,把世间的栏杆拍遍,忘记这些如过眼烟云般的不快和心酸,真正做到宠辱不惊,坐看云卷云舒,去留无意,静看花开花落的达观。
我生命中的贵人啊,请携起我的手来,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霁月风光与风雨彩虹,走过苦难与幸福相伴的人生逆旅。

疼痛之夜
原来身上的疼痛一起强烈聚合。背、腰、腿都疼痛难忍。犹如万蚁噬骨,疲惫的双眼总是合不拢,而瞌睡却在强烈地侵袭。眼睛强闭着,喉咙干涩、酸痛。 自从十二岁开始,年年从麦黄割到麦收结束,从六月尾到七月头,半蹲半跪,向大地顶礼,向粮食致敬,一次次把麦穗和麦身抓在手里,用金属锋利的语言告别与大地的根脉相连、情丝缠绵,把它们的纤腰抱在怀里,拧出腰儿,给它们扎上紧束的腰带,让它们变得像穿上裙子的少女一样,显得格外齐整、端庄。黄昏的时候,手提着月光,把那些亭亭玉立的麦捆儿,头对头儿,肩贴着肩儿,腿靠着腿儿,让它们亲着嘴儿站在一起,四对一组,再让大个儿分开他们俩的大衣,把孩子们护在怀里。让它们避着露水儿,在月光下,安静地亲吻拥抱。这样,收割过的麦田里,麦茬之上,十个一家,十个一家,组成了没有隔墙的小村庄,那些村子很小,通常都有五六个家庭,过上些日子,他们会乘坐牛车,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集体迁移到麦场里,或住进大楼般的麦摞里,或宽衣解带,透着气儿,头对头儿,围成一个大圆圈,说完此生所有的话,在场里,在太阳的呐喊助威下,在碌碡的舞蹈下和歌唱下,在钗的一次次助产中,它们赤身祼体地来到人间,接受手掌的抚摸,在手心里露出顽皮天真的微笑,完成从草木向人类的进献。 那时候,我的身体棒,没那么多毛病。累了,休息一宿,第二天精力恢复如常。可是近几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使我很少下田割麦了。 长期的脑力劳动,使我很不适应整日的野外作业。风吹日晒雨淋下的劳动滋味真不好受。眼睛被骄阳炙烤像抹上了辣子,再经干燥的带着沙尘的风一吹,几乎疼得难以睁开。脸上经紫外线一照,一两天就被晒黑。脖颈、背部也很快被阳光奇怪地染黑,几日后开始脱皮。光滑细嫩的手打满了水泡、结痂,粗糙如砂纸。嘴唇也干了一层痂,用手背一抹,是一层尘土混合着血痂。烈日几乎把体内的汗水掏空。晚上睡觉时,半夜几次起来喝水。 今年为了父母的薄田,又来到了麦趟里。正如白居易在《观刈麦》中写到的“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挥舞镰刀,仅仅两天,自己就多处“负伤”。 农活之苦,割麦是极限。因其持续时间长,并且要蹲身而行,身体前倾。想我仅仅两天,就伤痛如此,而那些连续多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们,他们“负伤”了,又该对谁说呢?他们一个个早早地累弯了腰,累坏了身子骨,未老先衰,都是农活给苦的。 每一次的割麦,就是一次“负伤”,每一天的割麦,就是伤上加伤。久而久之,这种劳动总在积攒着一种隐患。 当脆弱的生命再也不肯忍受这种伤痛时,各种疾病便会接踵而来。 许多上了年纪的庄稼人都是一身的病,没有一日不病痛,只要不死,就是平安。这疾病,这疼痛,大多都是年轻的时候过度劳动留下来的。在疾病的折磨下度过晚年是许多父老乡亲相同的命运和结局。 细想人的一生,谁又不是在疼痛中度过的呢?大有骨肉生死别离之痛、离乡之痛,小有亲友分离之痛、失恋之痛,各种意外之痛。从出生到死亡,都伴随着疼痛和泪水。这就是于丹所说的人活百年要受千年之罪吧?或者,正证明了笛卡尔所谓的:“我痛,故我在。” 是的,生命并不仅仅因感受快乐而存在,也因能感受疼痛而存在。 想到这里时,天亮了。

梦中的鹿群
“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诗人陆游曾发出了这样的天问。
我常常吟咏着这句诗,一次次地问自己“此身合是诗人未?”
我不知道,真正的诗人是否有过这种强烈的心理体验:即诗句常常在眼前晃动,你却抓不住它。这是灵感吗?像哈利·波特的金色飞贼,我称这种现象为美丽的鹿群,我曾多次惊散它们正常的生活。
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的诗人。
我具有诗人的天生气质:敏感、多情、忧郁、孤独。
即使此生再也写不出一行诗,我依然相信,我是一个天生的诗人。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这一点是因为,我相信人类都有潜能。我更相信自己的潜能,虽然我至今还没有写出重要的诗篇。可是,人的潜能需要激活。李白斗酒诗百篇,杜甫“白日放歌须纵酒。”现当代诗人每要论诗总要饮酒。我不喝酒,我尚不知道自己的诗情激活点是什么。但是,罗素可以在80岁之后开始写作长篇小说,仍然很成功。对于我来说,诗人之梦也将继续。正如聂鲁达所言:“即使文学界张开牙齿/要吞噬我前进的双脚/我也不会去理会/仍然迎风歌唱。”
我曾无数次地在梦里梦到诗,朗诵诗,那是一些全新的、奇特的语言,我在人世间还未见过的诗句,只觉得其美妙无比。可是每当醒来,一切都逃之夭夭,无影无踪。
梦里,我的诗句像是色彩斑斓的鹿群,它们隐藏在我的生命内里,在我内心世界的大森林里。它们昼伏夜出,在我思想的青草地上散步、奔跑、跳跃,生生不息,它们从来不肯走到梦的边缘,它们从来不让我在醒着的时候看到它们。它们是一个强大的群体。它们总会把留在我记忆中的任何一点痕迹都抹去,让我无法在自己的笔下留下一丝半点它们的光辉。
啊,梦中的鹿群,我呼唤着你们。为什么不肯走进我的生活中来呢?你们是怕现世的生活太吵闹,你们不愿被打扰平静吗?
但我知道你们的心,你们渴望着被人类中那些伟大的眼睛欣赏。
梦中的鹿群,我呼唤着你们。

诗人简介:马君成,宁夏固原人,宁夏作协会员,宁夏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朔方》《诗选刊》《散文百家》《中国铁路文艺》《诗林》《诗潮》《黄河文学》《回族文学》等文学期刊,有作品入选《中国十佳诗歌精选》《中国当代爱情诗典》《世纪诗典·中国优秀诗歌精品集》《宁夏诗歌选》《中国百年诗人新诗精选》等多种文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