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的故乡回忆里都有条大河,而我的记忆却是一个小站,很久没回故乡的小站了——我童年的百草园。那时完全感不到它的逼仄狭小。它就是带来梦想和快乐的地方,是春天里开满露水的花园。
小站在故乡人的眼里绝对是个大站,那时还没有客运和私家车,由于小镇的地理位置,只要在县城停的火车在我们那都停。小站的原型是个日本炮楼,有穹顶还有几个机枪口,下面是落地大窗,用来做售票和办公室,连着的黄房子做候车室,应该是方圆百里没有的建筑。
那时车站还没有封闭,车站的对面还住着许多居民,车站的花圃里种满花朵,一到夏天就五彩缤纷。我家就住在车站下面,每晚轰鸣的火车声由噪音变成陪我们入眠的音乐。看过《哦,香雪》,那每天停留一分钟的火车给了乡村女孩多少憧憬。同它一样,火车给小镇孩子的感觉是未来和远方,我们观察一趟趟火车,然后猜那些地图上神秘而向往的名字……上海、北京甚至很近的蛟河、梅河口。
我们爱玩个游戏叫气火车,实际很危险也绝对不值得效仿,就是站在疾驰的火车前做飞翔的动作,在火车逼近的最后一刻跑下铁轨,我想当时的火车司机肯定被气炸了肺,我们却因有冒险感而乐此不疲。胆大的孩子还去扒火车,多数是扒货车,有时被带离很远再扒车回来,一回来就成了孩子们中的英雄。
一些有经济头脑的父母会让孩子捡火车上遗留下来的煤核,由于运煤货车很多,所以不用很长时间就会满载而归,事过多年,我还记得邻居丁大爷家的两个鼻涕虫不情愿的拎着土篮子拿着铲子在铁轨上寻找的样子。
利用火车压钉子和硬币很好玩,我们把钉子放在铁轨上,火车过后钉子就压扁成了一把刀,硬币压过后像一个精致的小饼,这在没有铁路的地方孩子看来,是太神奇的礼物。
夏天,在车站的路灯下,我们会发现变形的甲壳虫,硕大的蛐蛐,还有叫不上名字奇异的虫子,品种之奇特让我有点怀疑回忆,我们在那做游戏、捉迷藏、直到妈妈喊我们回家吃饭……
小站因其独特还是拍照的好地方,高中时很多外地同学的合影留念都在那里,照片里我们幼稚的不忍卒读眼睛却格外干净明亮,身边那个女孩的微笑那么美,在我的梦里曾无数次绽放,但她却也许一点也不知道。
小站还是铁路部门放映露天电影的地方,在哪精神生活稀缺的年代,每次放映都是人山人海,我们拿着小板凳抢占最佳位置,等着那神奇的大幕上流光溢彩。
车站在人们心中是个充满离愁别绪的地方,在那里我也经历一次次送别和相逢,小时候,送父亲出差然后翘首期盼他的礼物。后来,我和哥哥上大学,爸爸妈妈送我们上车,火车开的很远了,还看见他们在寒风中的身影一动不动,那时就有水滴就在眼中晶莹。
后来我毕业搬离了故乡,父母因各种原因英年早逝。小站默默看着我伤感的身影来来去去。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拆迁房地产热的席卷,小镇彻底变了模样,小站也没能走入新世纪,不知什么时候被扒掉重建,现在已变成一个千人一面没有任何特点的车站。后来,我就很少回故乡了,因为那里没有了父母,熟悉的人越来越少,我们甚至找不到童年的一堵墙和一棵刻下名字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