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一只孤独的黑猫
铁 裕
在许多年前,父亲逮来了一只黑猫,叫我给它起个名字。我一看它黑乎乎的,就说叫它黑咪!
黑咪刚来到我们家时,有一种陌生感。但它很快适应了陌生的环境,还挺惹人喜欢的。有时候还会爬上人的大腿、肩上、怀中,亲昵一番,喵喵地叫着。有时,干脆躺在人身上呼噜呼噜的睡觉,进入了优美的梦乡。
等睡醒了,就会发出一种声音。父亲说:“你听,黑咪在念经哩,还是个虔诚的宗教信徒”。我听了觉得好笑,难道连猫已有信仰?
说来也怪,黑咪常常做出一些憨厚、可笑的动作,很像人们崇拜神灵那样。我想:人们的心灵中有神灵的存在,难道连猫的心灵中也有它们的神灵存在?只是不知它们的神灵是啥模样?我想:

神灵源自于人世,盘踞于人的心房;
神灵左右着人们,控制着人的欲望;
神灵启迪着众生,人生要心存善良;
神灵飘渺于天下,使人们心存希望。
我家原先是住在乡下,住的是一间几百年的板壁瓦房,是土木结构。据说是在清朝乾隆年间就修建的,虽然有些破旧,但也有些古色古香,在村落里算得上是个长者了。老房就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佝偻着腰,领略着世态的沧桑。

老房年年岁岁沉默着,历经了多少冬暖夏凉;
在那枯萎苍白的岁月,有多少峥嵘静汪在老墙上;
那龟裂的皱纹纵横着,就像一些坑坑洼洼的路途伸向远方;
房前屋后皆是些野草,风风雨雨总想洗尽荒芜重现昨日的快乐时光。
不知为什么,黑咪常常爬到房顶上四处观望。特别是在黑夜里,黑咪在房上窜来窜去。那双绿色的眼睛,犹如灵光一样,在茫茫夜空里闪亮。
不知它是在窥视着老鼠的行动,还是它能够看到黑夜里的秘密,或者是能看到那逝去的往事,逝去的人?或者说,它也在怀念那逝去的时光?
有时,黑咪又窜来窜去,那脚步声有些凌乱、急促,不时的发出喵喵的叫声。那声音犹如从远古传荡而来,穿过茫茫时空,有些孤独、凄凉;有些烦躁、不安;有些哀怨、惆怅。
难道它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说,它有什么苦衷和心思,才这样抑郁、悲伤?
难道它是在为自己多舛的命运,而感到渺茫?
难道它也知命运握在苍天手中,半点由不得自己去闯荡?
难道它也不想这样任命运摆布,只可惜没有通往幸福的桥梁?
难道它在这百多年的老房顶上,看到了世间的凄苦磨难与繁复纷攘?
有一天深夜,黑咪又窜上房顶,将瓦踏得沙沙作响,闹得一家人无法安睡。父亲披衣起床,开门走到外面,呼唤黑咪下来,企盼它回家。可黑咪就是不听,还喵喵喵叫着,那声音有些苍凉。

父亲没好气地说“:你不回来,就别老在房上乱跑,烦死了”。黑咪被骂,倒是静了一会儿。可没多久,又嘶叫起来。我想:猫也如人,窝在肚子里的怨愤,要倾诉出来才好过,那就让它去叫吧。也许,这就是它的宿命,它的凄凉。
后来,黑咪渐自变得孤独了,再也不到人的身边来。而且见了人,还躲还躲得远远的。父亲给它煮好的食物,黑咪要在没有人看见它时才肯吃。但黑咪依然做好它的本职工作:拿老鼠。只因为有了它,我们家才少了鼠患。
我时常看到黑咪独自在桃树下、竹林里、墙角边,或草丛、小路上、菜园里慢慢地溜达、悠转,一副独行者的模样。
当然,我们也习惯了黑咪这种独来独往的行动方式和性格,也就认由它的性子。心想:只要它拿得了老鼠,就是好猫。三国时的曹操在用人方面,不是唯才是举吗?我认为大可不必要黑咪既要拿老鼠,又讨人喜欢。它毕竟是猫,不像狗那样对人忠心耿耿。
一天黄昏,父亲急急地对我说:“你快找找,黑咪不见了”。我从村里唤到村外,也听不到它的回音;我在门前找到屋后,还是不见它的踪影。难道黑咪觉得我们这个家太清贫了,不能满足它的虚荣心,不能使它餐餐有美食,去投奔富裕人家了?难道黑咪觉得和人在一起生活,没有多大的乐趣、意思,逃到深山老林去当野猫了?或者说,黑咪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找到了它的如意君郎?
也许,黑咪决意要离开人类,就是为了自由,为了爱情,它要自己去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动物也是有感情的,谁也没有权利去干涉它们的生活、行动。我陆续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就失去了信心。哎,就让它到野外去自由放浪。
我对父亲说:“算了,重新去逮一只来喂”。父亲叹了口气说“:不喂了,让它去吧,希望它有一个心安的故乡”。我却在想:

黑咪也许注定要孤独,但孤独不一定惆怅;
黑咪也许想着要心静,但心静不一定安详;
黑咪也许想独来独往,但独来不一定独往;
黑咪也想要自由生活,但自由不一定舒爽。
黑咪离开我们约有一年后,也就渐渐地淡忘了。有一天夜里,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只听有声声凄凉、阴森的叫鸣声。我侧耳细听,只觉得这声音好熟悉啊!我再仔细一听,是黑咪叫的。我不由得一阵惊喜,这真是聊斋故事,出去一年多的黑咪又回来了。也许,它在那深山老林中,觉得太孤独,才跑回来的吧?
也许是因为它在外面过得不怎么样,才回来;
也许是因为它想起我们的养育之恩,才返回故乡;
也许是它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种内疚,才回到了我们的身旁;
也许是它觉得外面的日子太过苦涩,才想着回来填饱它的饥饿的肚肠。
我立刻跑出门来看,只见它正用一种怀疑,或者是祈求的目光看着我。喵喵喵的叫着,声音更为凄怨、苍凉。
那叫声随着风声四处传荡,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可任由我怎样呼唤,黑咪就是不进屋。忽然,黑咪调过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到黑咪,不知它是死死活。看来,这个孤独的夜行者,死心塌地又去做野猫了。多少年来,我一直在想着黑咪的结局,它的命运我无法想象。
我觉得孤独是多么无奈,黑咪才会放浪;
我觉得孤独就是种痛苦,黑咪才会忧伤;
我觉得孤独就是种宿命,黑咪才会苍凉;
我觉得孤独是一种苦楚,黑咪才会惆怅。



作家 铁裕,云南人,笔名:一荒玄。
系《散文阅读》专栏作家,《作家前线》、《世界作家》、《霖阅诗刊》、《仙泉文艺》等多家平台的特邀作家。
96年开始散文创作,先后在《柳江文学》、《华商时报》、《合肥日报》、《中央文献出版社》、《清远日报》、《工人日报》、《边疆文学》、《昭通作家》、《昭通文学》、《昭通日报》、《中国青年报》、《鹤壁文艺》、《文苑》、《乌蒙山》、《作家驿站》、《世界作家园林》、《网易》、《名家访谈》、《一点资讯》、《凤凰新闻》、《首都文学》、《作家》、《江西作家文坛》、《中国作家联盟》、《中国人民诗刊》、《湖南写作》等刊物、报纸,以及各文学平台发过五千多篇、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