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连翘记忆
文/王瑞祥
说起连翘，现在的人肯定想到的是，春天里连翘黄色的花海，金灿灿一片连着一片，漫山遍野，连云接天，属于春花春景，是人们拍照拍视频发抖音的外景打卡地。可在我的少年，只知道连翘是可以卖钱的药材，采连翘是可以给学校购置床板的勤工俭学的举措。那时候我们不知道连翘花黄花红，只知道连翘是铜铃状的坚硬辣手的药材。有了成百上千斤的连翘。我们住校就不必睡拼课桌，就可以有床板搭通铺了。
那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故乡眉底中学读初中时的一段往事。我们学校就在“仓颉造字，墨染黑潭”的黑潭村。为了拉上农电，让教室里有日光灯，我们给南山后面的国防厂担过石子沙子；装完灯还有余钱，学校给我们每个学生还做了一件蓝色单卡的学生装。我们挖梯田开荒地，种下粮食补贴学校食堂；我们烧石灰的收入给学校实验室添置化学实验器材和药品。这其中，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采连翘。因为，这得离开学校，到位于瓦子坪附近的鳖盖子（罗涧）村去采连翘。带上铺盖卷，带上干粮，一周时间的野营拉练。我当是只有十一二岁，觉得这项工作既艰苦又刺激。住在罗涧村大队的三间仓库，地上铺一厚层红树蔓。带队的周世有老师告诉我们：这是兔草，不要给人家社员弄烂了。周老师个子不高，年龄不大，给我们代语文课。他扇学生李百岁耳光的时候巴掌够不着，同学们背地里唤他“周娃儿”。他可是同学们出来劳动，勤工俭学的积极倡导者。原来给国防厂担石子担沙子，有的“地富子弟”的父亲，说了句“我们送孩子到学校去是读书去了，又不是干活去了”，让周世有老师知道后，在学校上课时，点着名上纲上线地批判。这回来瓦子坪采连翘，所有男生都不敢偷懒了，来得特别整齐。初冬时节，山风呼啸，从门窗里透进我们“营地”的风很寒冷。不过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小伙子，挤在一起倒不觉得冷。我和我们村的王申娃同学伙铺，一床套子被子铺，一床棉点儿的被子打对盖。大房间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为了省油，早早就吹灭了。大点的同学就开始讲故事。我记得是屈同生同学讲的最多。有灰故事，也有黄故事。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周世有老师就吹响了起床的哨子。大家用毛巾在山泉边擦把脸，就到场里排队吃早饭了。早饭用木桶盛出来，是包谷糁子糊汤，一人一大铝勺，多半洋瓷碗的样子。菜是凉调白萝卜丝，每人一筷子。萝卜丝里只调了一股盐。没有调和面和一滴油。同学们端着糊汤碗，蹲在场边，不一会儿就咥完了。出坡时分组行动，天黑之前收坡回来。晚饭和早饭雷同，最多能给大家给炖一锅只有咸盐的白菜萝卜菜，就非常不错了。
初冬早上的山沟，异常寒冷。蒿草上积下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我暗暗感叹上山里柴草的丰茂；山溪清流，洗手时能觉得寒浸入骨；鸟鹊扑棱棱地群飞：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打扰了他们平日里的宁静；太阳好不容易照进山沟里，大家才感到了一丝丝暖意。抬头观看，连翘树叶子已经完全脱落，只剩下一串串铜铃似的果实；松树点缀期间，一丛丛葱绿的松针让人忆起来春秋山里应有的风光。连翘树高而枝脆，我年龄小不敢上树扳树股，只能用一根木棍敲击连翘。等到能够到的枝头的连翘打落得差不多了，才低下头在草丛里寻拾连翘，装在我的背包里。有时候，有些胆大的同学，上树砍枝，结满连翘的大股落于地上，我们这些年龄小的同学，才围上去直接采摘。太阳已经从沟口斜射到我们的身上，浑身不冷了，本该好好采摘，可同学们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直叫。饿了！出发前从家里带来的麸子馍、炒面就有了用场。我大概看了看，同学们中几乎没有人有白馍，条件好的是纯包谷馍，或者是包谷面糕糕，黄灿灿的很是让人羡慕。我带着麸子馍，糟的散了一布袋角。正好，抓起一把填进嘴里，粗略地一嚼就进了饥饿的肚子。渴了就掬起山溪里的清水，顾不得冰凉，也就解了渴。五十多年过去了，我十分佩服少年时候自己的身体，再不好的饭食都能消化，凉水冷水随便喝，也少有胃疼肚子疼的现象发生。吃饱喝涨了，继续采摘，装连翘的口袋渐渐鼓囊起来。猛然抬头一看，日头已经滑到西山下了。该收坡了！我们沿着蜿蜒的小道往山下的罗涧村走去。采摘了一周连翘，双手上血刺刺的，嘴上都起泡了。我们返回学校，也回了家。吃了几天母亲擀的漠糊杂面，才渐渐恢复了气力。大概两个月后，学校用卖连翘的钱，购回了一张张床板，在教室后面搭起了一排通铺，我们再也不用拼课桌当床了。
知道连翘花是黄色的，恰如初春时开放的迎春花，是近十几年的事了。我们咸阳有一个森林公园，里面初春时黄花怒放，很是喜人。她们不是树状的，像灌木一样栽培，园丁很体贴地挂上了“连翘”的牌子。原来连翘的花是黄色的！这成片的黄花变成了人们赏春时的风景。到初冬时节，我并没有去看到这些开了黄花的灌木丛，是否接有铜铃般的连翘果，按理说春华秋实，想必应该是有连翘果实的。
今春，我洛南的一个学生，发来了灵口镇要办一个“金果灵口，盛世花开”的系列活动，极力邀请我回故乡去灵口参加。3月27日，是隆重的开幕式。无奈我为了生计仍在岗位，不能前往，甚觉遗憾。据说灵口的五家沟村种植有八万亩连翘，春天开起花来金灿灿一片一片，想起来都觉得震撼！故乡的各级政府，用连翘花海吸引游客，拉动旅游业，用生态旅游带动地方经济发展。这是替老百姓做好事啊。春观黄花，冬采金果，美化山村，富裕村民，是乡村振兴的重大举措。作为一个爱故乡的洛州游子，只能用手里的笔去讴歌去赞叹。这件事引发我回忆起了少年时在故乡与连翘的渊源，不免感慨良多。我衷心期望灵口的连翘节办得红红火火，圆满成功！文人墨客嘛，吟诗一首，诗云：
连翘花海赞
春分时节晨阳暖，洛州灵口花烂漫。
五家沟村连翘海，四方贤聚词赋瀚。
黄花春放游客炫，金果冬获农家欢。
拍摄美景网络晒，洛水奔涌接云天。
二零二三年三月二十七日初稿；
四月二日再改于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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